“本来嘛，小孩子总是可爱的。”
毕澄坐下来，喝着紫苏替他沏的茶，问：“你喜欢小孩子吗？”
紫苏一愣，说：“齐放这种孩子真的很可爱。”毕澄有些失落。
“你想知道齐放的故事吗？”毕澄突然这么说，紫苏一怔，随即点点头。
毕澄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却一尘不染，烟火缭绕。正前方是几座灵位，上面两座是毕澄的父母，下面一尊中等大小的，上面写着：爱妻毕沈氏云婷。
“那个是你的妻子吗？”紫苏小心翼翼地看着毕澄问道。
毕澄点点头说：“她是我的糟糠之妻，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十四，她十三岁。”紫苏心中突然有些难过，看着毕澄的表情，眼中多少怀念。
“那么，齐放是你们的儿子咯？”
毕澄道：“可以算是，也可以说不是。”
紫苏好奇地等待毕澄说下去。
“云婷和我自小青梅竹马，十四时就成了亲，是家里的主意，也是我们两个的意思。”紫苏有些不想听，他和亡妻的故事，自己听来这么酸涩。
“云婷还有一个妹妹叫云灵。云灵比云婷小两岁，却比云婷漂亮得多。就在我和云婷婚后两年，云灵也出嫁了，嫁给了邻村的读书人。而此时我则进了军营，我从未见过我的这个连襟。因此当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官场上见到他时却不认识。”毕澄停了停，观察了下紫苏的表情又接下去说道：“当我升到营长的时候，云婷就病死了。我也再没有和沈家有来往。又过了五年，我被封为将军。云灵找到了我。”
“当时我很少惊讶，云灵和云婷长得很像，我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她的身边还跟这齐放。齐放是云灵和她丈夫的儿子。而她的丈夫三年前到京城来做官，却再也不肯认他们母子。云灵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忙。我也替她找到了她丈夫，就是现在的兵部尚书。”听到这里，紫苏倒吸一口冷气。
“我安排了他们见面，而那位尚书大人却不肯出门。云灵便和我说，姐夫，请看在亡故的姐姐的面子上收留齐放。请告诉他，如果他不要这个儿子，那么我也不要这个儿子！她说完就跑出了酒楼，跳河自尽了。我看着齐放太可怜，便收养了他，并让他认了亡故的云婷作母亲。”
毕澄停顿片刻又说：“因此，齐放既是我们的儿子，又不完全是。紫苏，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只是想让你知道，齐放的故事。这样你便能理解他的一些荒诞的行径，也希望你能谅解他的作为。”
紫苏久久才缓过神来，看着云婷的牌位道：“齐放其实是个好孩子，我会好好和他相处的。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不是可怜他，而是因为他的可爱。”
毕澄听了不禁暗自长吁一口气，说：“你能喜欢他就太好了！”
“我们回去吧，我有些饿了！”紫苏笑道。
紫苏先一步踏进房间，齐放居然正站在那里等着。齐放一见紫苏，便喊道：“夷狄女人，这破书我背熟了。我的《孙子兵法》呢？”
“谁教你称呼人的？”毕澄皱着眉头，踏进来。齐放一见毕澄，如同老鼠见到猫，立刻低下头。
“父亲！”
“你来做什么？”毕澄责问道。
齐放不敢说是来父亲这里偷偷找书看，无奈中只能斜着眼睛向紫苏求助。
紫苏上前一步，替齐放解释说：“他是来找书看的？”
“看书？那些功课都没做好，居然到我的书房来找书看？”
齐放见紫苏帮了倒忙，恨得牙痒痒的，却不敢开口。紫苏说：“依我看，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看些深奥的书，增加些兴趣，对读书百利而无一害。”
“就是啊，父亲。”齐放适时地道。
“那你来找什么书看？《孙子兵法》？我不是不让你碰这些书吗？”毕澄怒道。
紫苏有些不解，毕澄自己是武将出身，为何却不让齐放看兵法书。紫苏上期调解道：“是同意他看的。我和齐放约定，如果他能背出《孝经》，我就将《孙子兵法》借给他。”
“那你就背背看！”齐放听父亲默许了，有些高兴，便背了一段，随后毕澄又从中抽取了几段，齐放居然都倒背如流。紫苏有些惊奇，毕澄也有些欣慰。
紫苏便去取来了《孙子兵法》递给齐放。齐放接过后，很是高兴翻看了几页，大叫起来：“怎么只有半本？”
紫苏笑着道：“等把《左传》背出后，我再给你下半本。”
齐放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再毕澄面前发作。只能忿恨地向毕澄告退。
等齐放离开后，毕澄和紫苏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毕澄道：“也只有你才能制住他！”
紫苏和毕澄吃过午饭，宫里就来了旨意，天朝和匈奴正式下了战书，战事一触即发。
送走内监，紫苏问：“什么时候出发？”
“七日后大军出发，不过三日后点兵。”
“这么快就要走？”
毕澄点点头，说：“紫苏，等这一仗结束后，很多事情都会结束，到时候我们就能什么都不用顾忌地在一起了。”
紫苏看着毕澄道：“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像是在问毕澄，但更像是在问自己。是不是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能将什么都抛下？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请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紫苏点点头，毕澄又道：“在这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齐放了。今天见到你们这个样子，我相信你能制住他。但我更希望你们能一起站在家门口等我回来。你，能做到吗？”
“能！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齐放！”紫苏坚定地说。
“谢谢你，给了我一种家的感觉。紫苏，我真的好喜欢你！”毕澄揽过紫苏，围着她身上的香味，像是要将这味道牢牢地记下。
第十三章 瘟疫
三日后，毕澄离开将军府。
紫苏俨然成为了将军府的女主人。齐放也每隔几天来找紫苏讨两本书，紫苏也变着花样让齐放读些文史类的书籍。齐放刚开始恨反感，久而久之却发觉了史书中的奥妙，反而来讨史书看。
“女人！我的书呢？”
紫苏也不理睬他，低头练着自己的字。齐放撅着嘴，凑近来看，突然捂住肚子大笑说：“真难看！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就这种水平？”
紫苏一挑眉说：“我从小长在塞外，这汉字也才学了没几天。你呢？又能好到哪里去？”
齐放心中暗笑，站在桌前，拿起毛笔，挥毫泼墨起来。紫苏放眼看去，字体清秀却透着刚健，根本看不出是个七岁小孩写的。
齐放提着笔看着紫苏说：“如何？比你好得多了吧！”
紫苏笑着点头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的字体和你父亲的很像嘛！”
“哼！我迟早会超过他的！”齐放不屑一顾。“咦？你的字帖是父亲的字！”
紫苏赶忙收起，齐放的动作比她更快，一边抢过。“原来是书信！”
“还我！”紫苏连忙上前去抢，齐放身手敏捷，人小又活络，紫苏拿他没办法。齐放躲到桌子的对面，瞥了眼信，说：“就知道给你写信！”
紫苏一笑说：“你吃醋啦？”
“谁稀罕他的信啊？”紫苏听他这么一说，笑得更欢了。看来齐放这孩子虽然表面上很怕毕澄，心里却很渴望毕澄的关心。这对父子真是太像了，心中挂念对方，却都嘴上不说。
紫苏从一堆书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齐放，道：“这是你父亲给你的。”
齐放有些吃惊，结果信封，有些沉。打开一看，一封薄纸外还有一把精美的短刀。
“你父亲说，放儿长大了，将来是男子汉，所以我要送把刀给他。”紫苏学着毕澄的音调。
“你骗人！父亲才不会这么说呢！”齐放叫道。
紫苏笑着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齐放无话可说，道：“把书给我！”
紫苏将书递给齐放，齐放拿过就跑开了。紫苏看着齐放的背影，看来这父子俩的关系快解冻了。
向来福祸相依。紫苏这日坐在书房中一如既往地看书练字，门口的丫头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禀告：“紫苏姑娘，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紫苏手一抖，毛笔笔直地落下，洁白的宣纸上绽开一朵墨黑的花。紫苏有那么一瞬无法站直，随后立即站稳道：“出了什么事？”
“将军遇到埋伏了！现在大军陷入混战，将军不知去向！”
紫苏紧紧握拳，指甲陷入肉中，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清醒地站在那里。“你让人不要间断地去打探消息。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齐放！”
“你又想瞒住我什么？”齐放手中握着书，瞪着眼看着紫苏。“我是这个将军府的少侯爷，你以为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我的吗？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把我当小孩子！”
紫苏沉下气说：“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不过我等你告诉我！”齐放直视紫苏的双眼。
紫苏劝退了丫头，说：“毕澄遇到埋伏了。”
齐放听后脸色有些发白，却故作镇定地说：“你准备怎么做？”
“齐放，我想去找他！”紫苏俯下身，齐放看着她答道：“要去救人也该我去，轮不到你！”
紫苏道：“我的小侯爷，这整个将军府要是没了你，怎么行？更何况，你从未离开过京城，怎么行？”
齐放听后突然抱住紫苏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件事我也不和你争了。”良久，齐放突然在紫苏耳边轻轻说道：“谢谢你，夷狄娘亲！”说罢突然跑着离开了。
紫苏愣在那里，心中说不出的欣慰、喜悦与感动。
紫苏当晚就整理了行装，不想耽搁。在这里多待一天，自己就多担心一天。
第二日一大早，紫苏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到了城门口，却看见了熟悉的人。
“紫苏，你这是要去哪？”林南星突然出现在背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