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信可言!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种态度。
太夫人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一个站在那里什么也说。赶情俩口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色,齐心协力要把她给弄走啊!
太夫人又急又气。
你们俩口子怎么教孩子我不可,可这样糟蹋孩子,她却不能不管!
“谨哥儿!”太夫人去牵谨哥儿的手,“随祖母去换件衣裳!”态度变得很坚决。
谨哥儿大喜,小脸笑成了朵花。
“好!”他高声应着,紧紧地攥住了太夫人的手。
“娘!”太夫人要带谨哥儿走,他们怎么阻拦都是错。可十一娘还是挡在了太夫人的面前。
“怎么?”太夫人挑了挑入鬓的长眉,“你还想拦我不成?”
话音未落,四周已是静悄悄一片。
杜妈妈等人脸色微白,都悄然地朝后挪了几步,尽量离太夫人和十一娘远一些。
徐令宜也急起来。
他知道十一娘的心意,可这样直接拦了娘……
“十一娘!”念头一闪而过,他大声喝斥道,“你要干什么?还不给娘陪个不是?”明着是训斥的话,暗着却给十一娘递梯子。
在我面前玩这把戏!
太夫人冷冷地看了儿子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十一娘的身上,却突然间如刀锋般锐利起来。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妥协(中)
这样的太夫人,让十一娘觉得很陌生。
但她是遇强则强的人。越是这样混乱的时候,人越冷静。
“娘,”她携了太夫人的手,脑子飞快地转著,“我不是要拦您。我是想问谨哥儿一句话。”太夫人微微一怔。
十一娘已半蹲贱/人子平视着谨哥儿:“你跟娘去给庞师傅陪了不是之后再跟祖母去换衣服,好不好?”
“不!”谨哥儿没想到娘亲依旧盯着这个事不放,他往太夫人身边直躲,“我不去给庞师傅陪不是。”
十一娘拽住了他的手臂:“娘让你去,你也不去吗?”
“我不去!”谨哥儿听到这个名字就烦。他用力挣脱了十一娘的手,抱住了太夫人的胳膊,“我已经被禁足了,凭什么还要去给庞师傅陪礼。”一面说,一面望着太夫人,眼中流露几分哀求,希望太夫人能出面留住他。
十一娘徐徐站起身来,表情认真地凝视着太夫人:“娘,您就让谨哥儿和我去给庞师傅陪了礼再来换衣裳吧!”
她的话虽然很婉转,可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非常清晰明了。
太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非常震惊。
不过是个教拳脚的师傅,陪不陪礼都是次要的。
百善孝为先。谨哥儿竟然不听十一娘的话。而且还当着这么多的人反驳十一娘。他这么小就敢这样,要是再过几年……眼中岂不无父无母,没有了家族、宗祠!
太夫人望着这个从小被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孙子,伤心、难过、失望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机敏的谨哥儿立刻感觉到了太夫人情绪上的变化。
“祖母!”他紧紧攥着太夫人的胳膊,“我冷,我想换衣服!”不自觉间,他用上了撒娇的口吻。
“娘!”十一娘无视谨哥儿的举动,上前搀了太夫人的另半边胳膊,“您上次赏我的老君眉我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厨房又新做了您爱吃的水晶饼和豆沙酥。要不,我让琥珀给您沏壶老君眉,再端碟水晶饼和豆沙酥,您到花厅里歇歇脚?等我陪着谨哥儿去给庞师傅陪了不是,换了衣裳,再去给您问安。您看怎样?”她轻声细语,给太夫人找了个台阶。
太夫人望了望神色紧张而不安的谨哥儿,又望了望目含托付又信任的十一娘,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好!”她胡乱点了点头,“我去花厅坐坐!”
十一娘却朝着徐令宜使着眼色。
太夫人之所以会发脾气,也是因为太喜欢谨哥儿的缘故。现在谨哥儿变成了这样,她相信太夫人比谁都难过。如果徐令宜能去陪太夫人坐会,说些劝慰的话,太夫人心里也会好过些。
徐令宜是真怕十一娘情急之下说出什么过激的言词来,所以才不顾母亲的感受上前去拦十一娘。可当他看见妻子蹲着问儿子愿不愿意先去给庞师傅陪礼再换衣服的时候,他嘴角微翘,不由露出个愉悦的笑容来。
给庞师傅道歉只是个起因。要紧的是谨哥儿能通过这件事学会忍让和妥协。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违心地回答了“愿意”,也未曾不是另一种忍让和妥协,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如果他回答“不愿意”,母亲并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认识到谨哥儿的倔强后,他相信母亲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现在事情果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母亲不再插手这件事,不用妻子说,他也会尽力挽回母亲的颜面。
“娘!”他立刻恭敬地上前扶了太夫人,“我陪您去花厅吧!这里有十一娘就行了!”然后做出一番说说笑笑的样子,“我记得您从前总说吃了糖牙齿酸的?怎么又吃起豆沙酥和水晶饼来?这两样可都是甜食。”
太夫人知道这是儿子怕她尴尬的有心之举,她怎么能驳了儿子的好意,自然顺着儿子的心意凑著趣:“外面的豆沙酥自然是又甜又腻。我们家做的又不同。没有放糖,只放了少许的花生油……”却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看见父亲搀着祖母往外走,谨哥儿有种大势已去的恐惧。他跑过去拉了太夫人的衣袖:“祖母,祖母……您,您不带我去换衣裳了吗?”
太夫子叹了口气,心里五味俱陈,不是个滋味。“好孩子!”她转身摸了摸谨哥儿的头,“乖!听你母亲的话。先去给庞师傅道个歉……”心里到底放不下,语气一顿,又道,“等你从庞师傅那里回来,祖母亲自给你换件漂亮的新衣裳。”
“祖母……”眼泪在谨哥儿的眼眶里转着,泫然欲坠。
别说是太夫人,就是徐令宜看见儿子这副样子心都软了。恨不得就这样算了……可如果这时候算了,那十一娘之前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徐令宜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儿子,狠下心来拉着太夫人就往外去:“这些事有十一娘呢,您就别操心了……”免得太夫人忍不住改变了主意,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娘,我那里还有宫里前两天赏下的大红袍,您看要不要把老君眉换了大红袍……”两人说着,由丫鬟、媳妇簇拥着出了院子,留下了谨哥儿,孤零零地站在走道的中间。
“你可知道为什么最宠爱你的祖母和最喜欢你的爹爹都坚持要你去给庞师傅陪礼吗?”十一娘就问他。
祖母、爹爹……都不帮他……
谨哥儿双手紧攥成拳,嘴巴闭得紧紧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算是回答了十一娘的提问。
“既然你还没有想明白,那就继续站在这里好好想想。”十一娘淡然地转身进了厅堂,“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见娘。”
门再一次被紧紧地关上。
谨哥儿抬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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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雨如倾盆般泼下,树枝被打弯了腰,留下一地落叶。不一会,院子里很快积起了小小的水洼。
谨哥儿抱膝蜷缩在门口,打了个寒颤。
这次是真的没人来了……已经过了好久,他的腿都站麻了……爹爹不要他了,祖母也不要他了………还有竺香、秋雨、黄小毛、刘二武他们……从前娘要是生气,他们都会跑来劝他的……然后他就会跑到娘亲身边撒个娇。娘亲就会忍不住笑起来,抱着他亲来亲去……然后娘亲又会变成那个望着他眼睛就会笑的娘亲。而不是像刚才,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
念头闪过,他身子一僵。
娘亲,是不是也不要他了……
竺香她们是服侍娘的人,娘生气了,她们不敢来,那是应当的。可黄小毛和刘二武却是服侍他的人,怎么也不来……太可恶了!等他回去,要每人打十板,让他们知道来救他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他的手狠狠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好像是要回应他的举动,突然有雪亮的闪电划过册霾的天空,天色一片银白。
谨哥儿吓得哆嗦了一下,把头埋在了膝间,蜷缩得更紧了。
所以他没有发现有个小厮朝着这边探头探脑,又冒着雨一溜烟地跑到了书房。
“怎样?”太夫人没等小厮上前,就急急地迎了过去,“谨哥儿还没有服软吗?”雨从水鬓角顺着面颊落下,那小厮却连抬手擦一擦也不敢。
“没有!”他的声音颤颤巍巍,不仔细听,几乎会被雨声吞噬。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太夫人在屋里团团的转。
“娘,”徐令宜的眉宇间也有了几分焦虑,“您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就是再艰难,我们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太夫人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只是担心谨哥儿……他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说着,身子一顿,“要是刚才我坚持让他换了湿衣裳……”语气颇有后悔。
徐令宜忙道:“要是我们帮他换了湿衣裳,他看到我们怕他吃苦,只怕会更加有恃无恐了……”
“我知道,我知道!”太夫人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我就是说说……”非比寻常的焦灼,是徐令宜从未见过的。
徐令宜不由苦笑。
谨哥儿要是再不服软,只怕太夫人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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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也在屋里团团转。
已经两个时辰了,这孩子还不服软。
知道他犟,没想到犟到了这种程度。还好她一时气愤想纠正他这个毛病,要是再大点,和外面的接触多了,知道世界有多大,这个小小的正院,只怕就拘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