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正是蓝莲池。”
“何得此名?”
“该池因夏初花开,莲瓣镶蓝,故得此名。”
蓝莲池位于后宫偏东,在御书房和锦绣宫的中间。那日匆忙进锦绣宫,今日宫外再看,却是临水而建,仿佛江南水岸,雅致精巧。
我一时兴起,快走两步,却蓦然停住,是他!我的心怦怦地跳动起来。一如皇姐剃度的月夜,他还是那样的美,在蓝莲池旁,娇花照水。
安公公几乎要撞到我的背,见我止步不前,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清妃?”他低低地嘟囔着,“她不是应在冷宫的吗?”
我想起皇姐落发前的交代,“是我负了清妃的一片深情,他已无家可归,替我照顾他吧,待他想走时,再让他走……”
我不想惊动那弱柳扶风的男子,正欲回头,却见那抹身影竟毅然决然地投进了蓝莲池内,激起层层水花。
一时间我忘乎所以,拔足狂奔,“清儿——”,那日惊鸿一瞥后默念于心的名字脱口而出。散落玄色披风,我纵身跳入涟漪中心。
“来人啊,快去传太——!”安公公的声音在我入水的那刻起被一池的荡漾隔绝。
以下为清妃的番外:
蓝莲池的水是如此的冰凉。
似冰雪般瞬间包裹全身,寒冷如针刺穿过骨髓。也许,那涟漪过后,能淹没所有的痛苦,熄灭万般的爱恋。这满身满心背负的情殇,就可清除干净了吧。文胤,你以似水的温柔,常说我如花的容颜,难道我们真是应了那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无法呼吸、无法思念。满池的冰凉从四面八方进入身体,将我石化。恍惚间,我觉得你就在我的身旁,紧紧地抱住了我,你终究是不忍看我的孤苦,回心转意了吗?
依旧记得,那年水国来使,文武诸将携眷助兴。桃花繁飞,落英缤纷中,我初次见你,纤纤君子,虽贵为女皇,却温润如玉。人影幢幢,觥筹交错,你扶檀香琴,我舞桃木剑,一曲《十面埋伏》,满座皆惊。
“好一位须眉男儿!上官清,朕要重赏你!但凡你想到的,说于朕!”你意气风发。
“臣妾愿自此跟随陛下。”我微笑着看意料之中你的错愕。
“朕,已有萧妃。”你低声轻语。
“妾已知。我俯首,楚楚答道。
“那你……”你,一时无语,我,不为所动。
一旁的母亲,见状轻叹一声,“上官家只剩此男儿,如能承蒙陛下眷顾,末将可心无所羁、死而无憾!”上官骁,我的母亲,也是风国的一代名将。三个女儿早已为国捐躯。她知道仍有一场恶战即将来临,而我,是她唯一放不下心的。
“朕、答、应、你。”半晌,你终于允诺,再无他言。
我如愿成为你的妃。
而你,至于萧妃以外的男子,却始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有我的母亲,一语成畿、战死沙场的那晚,你拥我入怀,细细吻去所有的泪水,直到天明。可我,依旧不是你的人。
萧妃仙逝,我以为能够用柔情将你受伤的心呵护,而你,竟然残忍地让它在我的眼前慢慢死去,空留一句“朕有负所托“,连这一句,都不是说给我的。
清风吹散了你的落发,那漫漫的蓝莲池水啊,恰似你的温柔,给我不尽的神往。
我向无限的黑暗与寒冷中跌去,是要死去了吧,可为什么却有入你怀抱的暖意,是上苍怜我,让我在临死前重温你的气息吗?是那样真切,连你颤抖的唇都是如此滚烫,驱散了寒冷。往昔,你却是不曾这样地吻过我。
“文胤——”我喃喃地叫着你的名字,你却如梦初醒般急急放开我的手。
“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啊!”仓皇间我伸开双手向黑暗中求索,终于又被你牢牢握住。
我知道,蓝莲池里,我定是含笑而逝的。
他怎么还没有醒,不是说已无大碍了吗?这帮庸医,若是清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部满门抄斩!
他的身子在被子里蜷成一团,闭着眼睛,不停地抖动着,发出一阵一阵低弱模糊的呓语,听不懂说些什么。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睫毛下渗出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是什么事情,让他泪流至此。我郁郁地思量,他战死的母亲、千里外的家乡、还是—我的皇姐,他心上的龙文胤?
喂吃了药,他还是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一如我抱他上岸时的情形,奴婢太监们面面相觑,我知道,冷宫之于我是不宜久留的,便对安公公道:“你先下去吧,朕这就回宫。”
安公公倒是察言观色,对这一旁待命的说:“尔等也先都下去吧。”
夜色如墨,星点晕黄的烛光。我坐在床边,一时间心思纷乱。
他的脸渐渐滚烫起来,偶尔半睁着眼睛,但目光像找不到焦点,迷蒙地对着空气。那只玉也似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腕,如抓住救命稻草般,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我的肉中,整个人像只畏寒的猫,渐渐偎进了我的怀中。是感觉到这怀里的暖,他的另一只手也摸索着,攀上了我的肩膀。
“清儿?”我低哑地唤了他一声,呼吸已经开始急促。
他微闭着眼睛,靠在我的臂弯,热热的像个小暖炉般,只听见他细细的声音,“我要做你的妃。”那语声轻柔而迷惑,带着他的喘息。
第五章 抓阄
我的脸开始发热,明知他正烧的迷糊不清,可我仍感到莫大的诱惑。真是要命,我前世难道是个花痴吗?怀里的男子,双颊晕红,气若幽兰。长发微湿,贴着他滚烫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妖媚,而敞开的领口,把他稍具棱角的下颏和颈下凝脂的肌肤都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微微一阵眩晕。四周的寂静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男子轻蹙着眉,不安的蠕动,偶尔一两声的呓语,如羽毛般沿着我每寸身体划过,带来片刻的颤栗。我的理智告诉我,该走了。可似水的欲望,一波一波,铺天盖地,淹没过来—让我动弹不得,这里的饮食难道让女人的荷尔蒙加倍了不成?
身体里血液澎湃奔流,在我耳边轰鸣,而我的神志与意识,都在这欲望的漩涡里的渐渐分崩瓦解!我猝然翻身,将他禁锢在自己身下,屏息攫取他的气息和柔软。
“文胤—”喘息之中,清儿低喃。
我浑身一僵,缓缓抬头,额上汗珠滚下。刚才——刚才他叫了谁的名字?我怀里的男子,竟然这样清楚地唤着另一个女人!我震惊地、如梦初醒般看着他秀美的脸孔,一颗心迅速地沉了下去,胸腔里一阵烧灼般的痛。
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我急急起身,呼吸带着轻颤,想要放开他的手。
“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啊!”仓皇间他伸开双手向黑暗中苦苦求索,脸上露出绝望的哀痛。内心片刻挣扎,我终是不忍就这样离去,又牢牢握住清儿那修长的指。
“皇上、皇上?!”耳边响起安公公的声音。我慢慢张开惺忪的眼,仍是有些混沌,看了一眼床上的安详熟睡的男子,放下心来,“哦,朕这就回宫。”
“皇上,该早朝了。您可是守了一夜。”安公公略带谴责又有些怜惜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我这才发现窗外已微微泛白,腿麻木不已,腰背酸痛,不禁苦笑,这就是花痴的后果。一路上,七八个宫男宫女连走带跑地替我整装理衣,思及脸上的憔悴怕是要被文武百官瞧了去,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步入朝堂。
“什、什么?选皇夫?”困倦顿时一扫,我面露难色。看着皇姨那只笑面虎,顿感不妙。
“天下初定,吾皇即位,正是百废待兴,充盈皇室之际,况皇上已二十有四,再不立皇夫,恐遭天下人猜忌。”礼部部长,又一个皇姨的走狗。居然敢暗示我年纪大,不想活了吧!我狠狠地剜她一眼,直到她以袖拭汗。
“听说,皇上昨日去了冷宫?”皇姨慢慢道来,此语一出,顿时如重磅炸弹入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是又如何?”我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只对我无所顾忌的老狐狸,
“不是,又如何?”还是不要锋芒毕露,游山玩水之时我就已知她借皇姐无心国事之际,扩大势力,权倾朝野,作威作福。满朝文武除了上任不倒一年的房、杜大人外,几乎都多多少少迫于她的淫威。现在,不是惹她的时候。想我昨夜滞留冷宫之事,她就已知,不知多少耳目安插在宫中。思及此,我嫣然一笑,示弱在先。
“呵呵,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不然臣等还以为陛下被那前朝妖妃蛊惑,正想依律惩戒,救陛下于危急。”皇姨见我妥协,更是得意。
“哦?皇姨想用何法惩戒啊,朕到想听听。”我咬牙切齿,哼!等我羽翼丰满,杀不死你这老贼。
“依大风国律,本朝皇帝若立前朝妃嫔为妃,礼部应提起弹劾,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只要半数同意,则为弹劾成功,届时……”
“届时怎样?”
“届时皇帝退位,妖妃沉湖!哈哈——”皇姨恶狠狠地盯着我说,继而仰天长啸两声。
居然还有沉湖的酷刑,什么年代?想吓我!不对,这就是古代!我反应过来,顿时后脊发冷。
“朕心中有数,用不着皇姨大人费心。选皇夫之事,皇姨大人可有合适人选?”看来立皇夫只能依其所愿提上日程了,她在彼处不追究我,定是要在此处坚持。“户部尚书秦阳之子,国色天香,是皇城第一佳丽!”老狐狸,秦阳曾是你得意门生,现如今手握户部又是你麾下红人,若她的儿子成了皇夫,我可是有家都不能回了。
“启禀皇上,兵部尚书李文广之子,才貌双全,贤良淑德,正是不二的人选!”杜大人道。我亦知李文广之子万里挑一,且李大人刚直不阿,对皇姨那一票人马向来横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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