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 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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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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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给姑妈拜寿,太后当更欢喜才是,这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想头,自天璧元年,我随王爷前往封地,在正安门辞别帝后,算起来,我亦有六年未曾见着我那侄女,王爷在安州也颇挂念,总说照微幼时活泼可喜,不知如今是怎生模样?所以我想着,若能有机会见一见照微,将她的近况说给王爷听听,也算了了我们这对行将就木的老夫妻的心愿。”说着便拭泪,又向太后皇帝道失礼赔罪。
    她抬出安王,言语间不提废后之事,句句拿着人情伦理做文章,竟是冠冕堂皇的好理由——不过是已经老迈的姨妈姨夫思念侄女,欲求一面,又是太后寿宴,再不予通融,素被成为倡行孝道,体天格物的皇帝难免被人所讥。
    一片寂静中众人埋头吃菜,却都竖着耳朵捕捉萧玦的声音,都听说皇帝早先虽英明仁厚,但近年来性情渐冷,威仪日重,且喜怒不定,发作起来颇为可怕,众人害怕遭殃,哪里还敢多言,装模作样夹一筷菜在嘴里,隔半天才敢咀嚼一下,还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而萧玦只是端着酒樽,凝神看着杯中酒液,似乎那酒樽里,有什么西洋景一般。
    太久的沉默是会令人难堪的,太后的神色已经有点僵,安王妃扭着手指,坐立不安。
    所幸,在那僵滞沉凝的沉默到了即将爆发的极限,安王妃微微倾身,似已打算离座请罪的那一刻,萧玦突然抬起头来,狭长明锐的眸子斜斜一扫,扫过江太后和安王妃脸上,现出一抹冷峻笑意,淡淡道:“既是母后和王爷王妃心愿,岂有不成全之理,朕本也有此意,只是担心她神智不清,若是发作起来,惊吓着太后众妃和众臣工内眷便不好了,既有太后和王妃担待,自是无妨。”
    江太后仿佛没听见最后一句话,只笑道:“皇帝越发细致体贴了。”便命人去冷泉宫请江氏。
    此时众人虽都还勉强着做出喜乐模样,其实坐在位上都已浑身不安适,不知道江太后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要在这个场合见废后?
    江太后笑容平静高踞座上,变幻的目光里,却隐隐透出一分不安。
    她等这一天,已经有段日子了。
    照微被废后,一直神智忽清醒忽迷糊,她念在这孩子总是她江家一脉,如今江家人丁凋零,也就她还能顾得上照微了,便时常派人偷偷予以照拂,不料前些日子,侍候照微的宫人小乐儿,在她的嬷嬷前去送食物时,将嬷嬷扯到一边,说照微夜夜惊魇,妖梦入怀,醒来时便不停的失神唠叨,说“她回来了,她回来了。”除了这个,神智却一日日清醒起来,日日闹着要见太后。
    嬷嬷转告江太后时,那句没头没脑谁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她回来了”,却让素来了干净的江太后终于变色,思量良久,她打算见见照微,只是他心中明白,萧玦虽然对她给照微送衣送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也是仅此而已,要想私下见她,便过了萧玦允许的底限,绝非易事。
    所幸不久便是大寿之日,她和提前赶来的安王妃商量了,以侄女给姑姑拜寿的名义,逼皇帝允许照微前来,只要能来,总有机会留下她,更何况,她还有个更深的想头。
    如果,照微疯迷中所说的“她回来了。”真的是她所害怕并猜想的那个意思,那么那个她,一定是回来复仇了,要想对皇室复仇,定然不可能是普通身份,不在宫中,也必定在王族内眷,除了自己寿辰,还有什么机会,能够光明正大聚集所有西梁皇族王公命妇?
    当年,照微在长乐宫火海前欢舞尖笑的模样,和她口中那些古怪至于无人听懂的言语,所有人都以为不过是一个疯子的胡言,只有她一直不能忘记,并深深觉得,神智疯迷的照微,那无限混乱的意识,也许真的曾在某个时机,无意触及了最深的秘密和真相。
    她一遍遍的展开双臂,做出翱翔之状,妖红火焰里她黑发飞舞,未系腰带的长袍飘飞如翼,她爬上高处,再像只大鸟般俯扑而下,她笑得灿烂辉煌艳若桃李,却又嘲讽森凉宛若深渊,“一个,两个,三个……哈哈……”她掰着手指艰难的数数,似乎数不过来般再大笑着丢开手,再数,再丢开,循环往复,仿佛那是世上最有趣最好笑的事情一般执着不休,知道怒极的萧玦,命侍卫上前将她拉开。
    那日江太后立在长乐宫外玉清宫的抄手游廊前,远远看着侄女的疯态,金绣云霞的宽袖下白皙的手指狠狠绞扭在一起,宛如缠在心上那根沉重的绳。
    如今,时隔三年,疯了很久的侄女,神奇般的渐渐清醒,她说:她回来了。
    多么令人寒冷的一句话,多么令人寤寐不安的一句话,这句话令她如堕深水,她是突刺的畏惧并憎恨那个她,憎恨到哪怕那只是个疯子的预言,她也不惜费尽一切心思去求证。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让神智异常的照微,见见这些聚集了全西梁所有可能接触到皇室的有身份女子吧,也许,会有什么收获呢?
    大殿中人很多,秦长歌随着文昌一桌桌的斟过去,她微笑着斟满酒樽,一滴不漏,文昌执杯的手很稳定,目光却不住往殿口瞥。
    远远的,清瘦的身影在宫女扶持下,缓缓行至众人复杂的目光中。
    太后已经坐直了身子,抿紧唇,手指扣在雕凤鎏金宝座的扶手里,萧玦擎着酒杯,神色不动,目光中却似有火焰燃烧,那夜长乐宫近乎绚烂的大火似乎在这一刻飞腾到了他眼底,每一丝火星,都绽裂出疼痛的记忆。
    那身影越来越近。
    素衣披发,别无装饰,只是披了一袭太后命人带过去的银狐氅,没有想象中的瘦骨支离,也没有传说中的狂颠疯态,只是脸色苍白得象汉白玉的雕像,似乎连走路的力气也没了般,倚着宫女的肩,缓缓上阶来。
    众人看着久已不见的困于冷宫多年的前皇后,布衣荆钗,脂粉不施,寒素苍然步履蹒跚的近来,都在心里抽了口冷气,想当年,第一豪族江家的大小姐,西梁皇朝的第一任皇后,那是何等的荣华贵威,华艳逼人?那些贵妇都记得,江皇后素来生得美,是那种宝光璀璨,灼人眼目的娇艳,金粉世家簪缨豪族教养出的贵女的威气,十丈外就可以感知,如今眼见这孱弱、憔悴、满目茫然和畏怯的女子,看着她残留几分明艳却不再耀眼的眉目,看着她昔日鸦青的鬓发如今竟已星星微白,心魂一震间不由都想起,她今年,不过刚刚二十七岁。
    流光凄凉催人老,来着,去者,是者,非者,或化了飞灰,或堕了尘埃,或伤了心境,或失了凭依,到得最后,竟然无人得胜,鸽子嗟呀。
    此刻,她步声橐橐,近前来。
    将至殿口,突然停下,抬头,看着自己阔别数载的长寿宫,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金碧辉煌火树银花,丝竹鼓乐皇室风流,茫然神情里,慢慢多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
    她木立良久,终于徐徐吐一口气,抬脚进殿。
    无意中目光一轮。
    此时文昌恰好和秦长歌行到殿口,那一桌坐着两个年轻姑娘,都生得好姿容,那个年纪小些的更加出众,如画眉目间宛然有几分熟悉,文昌自是认识的,微笑道:“襄郡主今日也来了,可得代你兄长多喝一杯。”
    那女子急忙站起来施礼,盈盈笑意里微微有几分羞怯,道:“是,谢公主抬爱。”十指纤纤去接酒杯。
    秦长歌上前斟酒,忽觉有目光射来。
    抬目,正正迎进江照微的眼眸。
    那乌黑却茫然无焦点的眼眸,突然如被某些无形之物撞了一下般,幽光一闪,接着,那黑色慢慢扩大,如被狂风撕扯出一片死黑,如尖啸着的幽水如翻滚着的深渊,一层层浮出无限青紫色的惊恐来。
    那不是疯子的眼神!
    秦长歌心中忽生警兆,江照微疯了很久了,而疯子,是不能以常情估计得!
    她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此时两人在殿门口面面相对,文昌和秦长歌身量都比废后要高,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除了敬酒喝酒的四个人,其余人都坐着,虽然看着殿口方向,却看不见废后神情。
    而秦长歌和文昌都已发现,那一霎废后神色大变,满面惊恐,抬起手来,张嘴欲呼!
    卷一:涅槃卷第八十八章疯子
    秦长歌心中警铃大作,不及多想,端着托盘的手指一翻,将文昌手肘衣袖一扯!
    文昌正在看废后,不妨手肘被扯,手中酒杯立时倾斜,当的一声碰翻了托盘上的酒壶,秦长歌立即撒手,酒壶连同托盘顿时滚落到正向文昌敬酒的那襄郡主衣裙上,当啷一声酒壶落地,酒液泼洒而出,襄郡主一惊之下下意识的要跳开,不防秦长歌早已上前一步,有意无意的踩住了她的裙角。
    曳地长裙被绊住,襄郡主立时控制不住平衡,尖叫一声,而朝废后直直的栽落下去。
    与此同时,废后的尖叫声亦起。
    她大叫:“你——”话未完,已被襄郡主的冲力带得身不由己,整个人向后仰去。
    而她的身后,就是长寿宫的殿门,长寿宫的门槛,因为太高曾令太后绊倒,所以锯掉了,废后一倒,便倒在了门外。
    她跌落时双手乱挥,意欲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正正抓着襄郡主当胸衣服,将她一同拽倒,撕啦一声,便见好好的一件水红色馥彩掐金丝云纹宫装被抓裂了好大一个裂口,乳黄织锦绣鸳鸯抹胸上雪肤香肩,都白亮灼目的现于众目之下。
    满殿的人惊呼着站起,都蜂拥着想往前走,但以为人数众多,你踩了我的裙子我打翻了你的酒杯,莺啼燕呼夹杂着环佩叮当之声,一时乱得不可开交,只有靠得最近,一直冷静等待这一刻的秦长歌一拉文昌,两人同时惊呼着上前去救,“惊乱”中文昌踢到滚落在地的酒壶,正正滑到欲待去拉襄郡主的秦长歌脚下,她顿时踩滑,身子一趔狙,自己也跌到襄郡主身上。
    襄郡主突遭飞来横祸,早已懵了,衣服在这堂皇场合众目睽睽下撕裂,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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