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噎住了,刻意隐藏的惦念之意此时一拥而出,深深陷在他眼底的两潭秋水中。他伸手轻轻拂过我的发线,柔声道:“还有,今后不准称我为王爷。”
“那就还是叫四爷好了。”我嗖地机灵一下,离了他的怀抱,俏皮一笑,朗声道,“其实,如今您贵为雍亲王,我称您为王爷不过是与时俱进,有何不妥么?”
他但笑不答。
面对他半袒的身子,我实在有些别扭。,边伸手取手衣裳,递到他跟前,边继续道:“皇上册封之事早已天下尽知。”
他会意地接过,自顾穿戴起来。“那么你还有何事是不知却想知的呢?”
“娘娘她一切可好?”
“额娘一切安妥,时常惦念起你。”
“那……”我笑未歇,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其他人都好?”
他瞥望了我一眼,侧过头去系褂上盘扣,答得平静:“胤祥离开养蜂夹道之后,被禁锢在自己的府中。如今虽不得皇阿玛重用,却已行动自由了许多。悦蘅去年入春为他诞下了一个小阿哥。”
他,果真一眼便可揭穿我心中所想。我转眸笑了笑,坦然颌首:“恩!那是好事。”
他穿戴妥当,锊了下衣袍,向我进了一步,道:“我此次去江南督察漕运,差事办得顺利,所以绕道这里,可能会小留几天,你可欢迎?”
“真的?”我不禁欢呼一声,立察自己的失态。转了口风,故作不屑道:“这里本是就是皇家的别院,也就是四爷您自个家的,想住几日就住几日。与我何干?”
说虽说得轻巧,却早已面红过耳,只是支吾了几句,说要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便落荒般地从房中逃中。
游廊之上,我眯起双眼沐在阳光里,心底久违的孤寂一扫而过,发自内心的快乐打着旋,如同展翅飞翔的鸟儿,杳然飘远……
日落黄昏,夕阳西下,暮时的阳光总带上一点橘色的黄,沉沐在慵懒之中,以舒坦的方式放肆地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脖颈,偷偷睨了一眼身畔端坐之人,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鱼杆之上,一副安然闲逸的姿态。
这个庄院虽大,除了雨苓以外,不过就是一个管家老奴,和一对打理庄院的农夫夫妇。人员并不繁杂,对于胤禛的身份,大伙儿仿佛心知肚明却又缄默三口。这几日里,没有了紫禁城,没有了朝廷,没有了雍亲王,我们或垂钓碧波;或对弈水榭。
恍然间,我常常疑心这是不是一个梦。抬起头,仰望蔚蓝长空上被晚霞渲染的流云款款游动,不由一身酥软,眼神迷离,心意缥缈,突然想到赵咏华的那首歌。“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所谓幸福和浪漫原来这般简单却奢难。
“在想什么?”胤禛低低唤声,语气平淡却如春夜暖风。
“我在想……”我侧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倩兮淡笑:“我在想,你牙齿掉光的样子。”我笑语嫣然,他并不怒,薄唇嘴角扬起一抹轻弧度,一语不发,静静地望向我。突然杆头颤动打破彼此的怔楞,“鱼上钩了。”我欢呼着从他收起的杆上取下战利品。
“好大一条啊!”
“我,明日要起程回京。”身后,他的一句陡然插言道,使我浑身一凛。咬着唇;垂下眼,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地道了句:“恩,那好。那我今日亲自下厨为你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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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秋月当空的夜晚,一帘水月如银如霜轻移到窗前。桌上的菜肴并非珍馐,却也精致,配上上等的佳酿,看起来亦有板有眼。
“你做的?”他半眯起眼睛,神情分明是几丝疑。
我干笑了笑,为他夹了一筷放到碗里,“四爷,何不品尝一下?”
他动了筷,细细地咀嚼,微蹙的眉缓缓舒展开来,“没想到……”
“没想到今日的我竟也可以做的一手好菜,是么?”我直言不讳。
他静静地抬眸看我,语气低缓,“看来你变了不少!”
我笑而不语,抬手,斟一杯酒,道一句:“敬你!”清冽的酒闪着琥珀般的光泽,一仰头,辛辣的液体流过咽喉,灼得胃里有些痛的,可是,痛得舒服。
我,舍不得。
他伸手,按住了我端在手上的酒杯,我移动视线,迎上他的黑眸,一如以往地深不可测,溺毙我迷离的双眼。
“你醉了!”
我拂了拂陀红发烫的颊,回首望想向窗边案上的古琴,起了身,踱至琴旁,粲然笑道:“我记得好象从未为四爷单独奏上一曲,今日明月美酒,倒是可以遂了这个心愿。”
端坐,养神。
手扶上琴弦,勾弦。
噌的一声,沉而不钝,轻而有质。
我心中暗叹,果然是‘绿绮’,好一把传世名琴。离京的那日,胤禛谴人将此琴送我,可他却不知从那日起我从未触碰此琴,大概冥冥中想待到能为他奏上第一曲。
纤纤玉指在琴弦上下挑拨,铮铮琴音绕梁而升。
他走近,深邃的目光里有灼人的光亮。指尖渐渐缓停了下来,我垂眸喟叹:“瞧我这三脚猫的琴艺,真是糟蹋了这把好琴。”
蓦地,手上一紧。他执起我的手,烛光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将那汪深潭映得忽明忽暗,里面像是有我正苦苦寻觅的,又像什么也没有。
他伸出另一手轻触着我的面颊,指尖带着微凉,“不,你弹得很好。你既然知道这是‘绿绮’,那应该知道它的典故。”
司马相如千古一曲“凤求凰”谁人不知?
“可司马相如后来却欲弃了董卓君另娶公主。”我偏偏说出这人人称道的“才子佳人”故事里做不和谐的乐章。
他笑了笑,将我的手掌摊开,淡缓却坚定地道:“我不是司马相如,你也不是董卓君。”
我怔了一下,正欲开口,听到窗外响起了淅沥沥的水滴声。
“下雨了!”我抽回手,走到门口,推开房门,外面已然一片朦胧的湿境。潮气扑到脸上,冰凉却沁心。我不由地跨过门廊,将自己置身雨中,张开双臂,仿佛这样便可将雨抱在怀里。
他缓步随我步出门廊,一同与我并肩置在雨中。
“我出生的那夜就是下着这样的雨,第二天一清早,太阳却放晴高照了。所以好开心,知道么?因为,明天是我的生辰。”
“明日?”他怔了怔,甚惑,“怎么会是明日,我记得……”
“你没记错,”我朝他嫣然一笑,轻道,“我有两个生辰,一个属于过去的靖晖,一个,是属于现在的靖晖,你知道的,你认识的靖晖。”
雨夜里,沉静如夜的眸子,吞没了一切的星辰。他轻轻将我拉到怀里,手臂一紧,凌空抱了起来,眸光流淌。我惊呼一声,却听他道:“那么我更不想让你在生辰里受寒生病。”
他将我抱回屋内,总算安稳的着了地,嗔他一眼,却被他重新环回怀中。他的脸庞骤然靠近,紊乱的鼻息扑到颊上,与滑落的冰雨交缠,“你还欠我一个答案。还有记得那上次离别之时,你在我手上所写的么?”
我心头的波浪蓦然泛起,只觉得口干舌燥,却发不出声。
他宠溺的抬起我的下巴,轻抚着我柔软的唇瓣,“靖晖,”他低声呼我,语声低哑温柔,“终究什么时候,我要的答案才能从这口中而出呢?”我下意识的探出舌尖企图温润干涩的唇皮,却淡淡滑过他的指尖。
周身却如同触电般一凛。我没有阻止的机会,他一下覆上我的唇,火热的气息拂在我滚烫的脸上。耳畔只有自己紧张加速的心跳,我闭上双眸,感觉那薄削双唇灼烫在我的颈脖的肌肤之上,浑身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倚在他的怀中,整颗心忽起忽落。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环在我的腰际的手缓缓地上移,修长的手指移到了我的衣襟前……我忍不住喘息出声,“别……”
他停了下来,扳过我的身子,迫我全然地直视他。我痴痴地看着他,刀锋般冷俊的容颜,深如海子眸子,薄削的双唇,是他么?是那个历史上争议颇多的雍正么?还是他,只是我的……我跨越了六百年的时光,来追求属于自己的爱么?
我抬手攀上他的脖颈,轻轻地触碰着他,这个原本都难以在梦里遇见的男子。
原来,我不舍,我眷恋。
我轻轻地拨开自己的发簪,如瀑的青丝散落开来……
他蓦地将我抱起,轻放在柔软的塌上。
湿漉漉的衣衫被层层解开,皎洁的身躯最终没有一丝的遮蔽。全然然地袒露在他的眼前。
“靖晖……”那鬼魅般的蛊惑之声心醉魂销。他的吻顺着我的颈项一路逶迤而下,细滑的肌肤在他的掌心炙热燃烧……
我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知道,我醉了,若是真的醉了,那就长醉不醒,在我和他的世界里,痛快地,舍弃了,拥有了。
我嘤咛着呻吟出声,软滑的曲线渐渐顺应着他,在他的身上缓缓地悄然绽放……
不管今后,只是今夜是属于自己的。而自己是属于他的。
风雨欲来
浓情之后,他揽我阖目而卧。我一直寐眠着,却不睁眼。五更天,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刻意不来惊扰我。感觉那拇指温柔地划过我的眉鬓,轻柔地一吻落在眉心。我仍是阖着眼,直到他走出卧室,轻轻掩了门。
我一睁眼,便瞧见枕畔的白玉雕螭龙佩。紧紧地将其握在掌心,温润升温。
他走了。只是这一次不同,我想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自那以后,这庄子里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萧索宁静。胤禛偶尔会派人捎来书信问安。我们间的书信往来,并不频繁。他的顾虑周全,我心中明白。虽有相思,却只能深埋于心。只是雨苓这丫头,是何等的聪明,早就看出端倪,更是旁计策敲地暗示我该为今后打算。今后么?我确实未曾想过。继续在这里如同被金屋藏娇?抑或嫁进他的王府,在那高墙深院里同他的一群妻妾争宠?我想若我真是出生在这个时代,或者会如此安于天命。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