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她,厉正严词道:
〃你是什么人!〃
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着,徐诺愕然的抬起眸子,不解的睨着他。
〃朕的诺儿从不知屈膝为何物,难道朕是真的认错了人?〃
徐诺不发一语,愣在原地,老太爷说过的,为了生存,人必须要适时的背躬屈膝,卑微的屈居人下,如今的徐诺,怕就连她自己也认不出了罢。
〃她知道自己抹杀掉的是什么?〃昂首,他仰望星空,根本没想过要徐诺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道:
〃是那双眼眸,那双眼眸中,朕从未见识到的倨傲。〃
而这双眸,早已被现实消磨歹尽。
〃是朕未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扬起手,他瞧了眼自己的掌中纹:
〃朕想着让她变得坚强,所以对于很多事不管不顾,却万万料不到就是这&39;不管不顾&39;消磨了她眸中的眩采。〃
〃朱允文……〃
这个少年皇帝,肩上的重担,其重量根本不是她所能想象。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掌心中忽然出现的牌子令她噤声,木制的小牌子棱模有角,龙形的图条铺垫着下方,淡淡的,总能嗅到股特有的清香。
愕然的抬眸,撞入的是一双藏匿着飘扬过海的忧伤,闪着淡色光辉的星眸。
〃这是宫中自行出入的令牌。〃
握着牌子的手蓦的紧握,徐诺疑惑于他为何要给她这个牌子。
儒雅的俊容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他抽开握这她臂上的巨掌,阴冷的眯起眸子,道:
〃我给你机会,如若你还想着对人屈膝,以后见面你我便成陌路,若你还想着找回从前的傲骨,三天后来见我。〃
这次,他将〃朕〃改成〃我〃,为的只是跟她坐在同等的阶级,为的只是找回那双始终令他魂牵梦断的眸光。
清晨,薄雾犹未散去,徐诺拿了牌子在城门前徘徊不定,最后咬咬牙垂着头走过。
门外的侍卫见来人,扬起长矛拦去徐诺的去路,心下有些慌乱,将手中的牌子在侍卫面前晃两下,成功的步出皇城。
直到走至老远,已看不到宫门时,徐诺这才将藏在身后,一直颤抖着的手伸出。
朱允文给她能在宫中自由出入的牌子,为的是让她去找他,但他是料想不到吧,她竟然用他给的牌子逃跑。
看着人来人往的长安城,徐诺愕住了,戏班子里因为羽公子的关系是绝对回不去的,而刑府就更不可能,想到这,天大地大竟无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回身,她最后瞧了眼宫门,之后甩袖离去。
哀伤的眸子凝着她的背影,伫立的身影在秋风中形单影只,四年的时间,沧海桑田,犹豫的那瞬,嘴角却扬起抹笑意。
熙熙攘攘的街市,徐诺浑浑噩噩的走着,再见着对街卖得正欢的臭豆腐,完全没了往日的热情。
找了客栈投宿,却发觉自己出来时没带银两,若换作是已往的徐诺,这过错是绝对不会犯的,难不成朱允文的话在她心中真的造成了些许影响?亦或是更多……
耳闻一阵哭啼,徐诺寻声望去,原来是个老鸦在强迫个小姑娘接客。
被拉在门口叫卖的女娃甚至未到十三,估计是家里贫穷被逼着卖身,徐诺走近她们,哭啼声又大了许多。
〃嬷嬷,不要啊……〃
小女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挣扎,却挣不脱上了年纪,满脸皱纹的女人的手掌。
光瞧着这家妓院的装潢,其不入流显而易见,这边动静大,围绕着的群众由开始的三三两两而至水泄不通,拥挤的人潮指指点点,就是无人出来帮忙。
老嬷嬷不耐烦的一巴掌甩上女娃的小脸,制止了她的抽泣:
〃哭,哭什么,老娘真金白银将你卖下来,还请了大夫让你爹治病,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儿个不就让你陪客人喝杯小酒,有什么好哭的,死丫头!〃
女娃儿的小脸被打得通红,缩起双肩一抽一抽的啜泣着。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花楼嬷嬷也为自己的面子,揪起女娃儿就要往楼里走:
〃回头等老娘收拾你!〃
瞧着女娃无从反抗,越走越远的身影,若是以前的徐诺,定是二话不说的上前搭救,而随着人群的散去,徐诺发现自己的腿竟紧紧的,未曾离开原先的位置一步。
曾几何时,她也变得冷血至此。
在那女娃身上,她甚至看到她自己,朱允文说她的傲骨被消磨歹尽,而她又何其所愿,不过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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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各侍一主
第五十三回 各侍一主
清冷的夜里,忽的吹起抹寒风;冷风冽冽直达长廊后的大殿;静谧的御书房,静静的坐着一个人。
殿外夜已深沉,殿内却灯火通明,年轻的帝王轻抚着眉,当初先皇驾崩,未满十七的长孙接位,而旗下各藩王皆拥重兵,对其帝位虎视眈眈……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您不可不防……〃
老者身着淡色官袍,一举一动皆得宜,不卑不亢的施礼,滔滔不绝。
独自叹息,额际隐隐做痛着,此时的朝廷有如滔滔江河,外观波澜不惊,实则内藏危机重重。
〃方学士,您先下去罢,朕有些疲了,这事改日再谈。〃淡淡的打断老者接下的话语,朱允文疲惫的抚眉。
脸上的忧色未退,苍苍百发忧愁的下垂,出口的言语却充满着威严:
〃皇上,各藩王手握重兵,朝廷上下内忧外患,皇上若不提早提防,晚了就来不急了呀!〃
〃天色不早,方学士,您也先回府中歇息。〃未曾抬头瞧清老者脸上的怒容,朱允文只是淡然道:
〃此事还言之过早。〃
〃皇上!〃
轻叹口气,他的言语中又加深了几许威仪:
〃您先下去。〃
察知帝王的不悦,即使再心有不甘,还是悻悻然的退下:
〃臣,告退。〃
年老的身子颤抖着离去,半开启的门扉因为老者的大意,忘了合上,孤零零的承袭着微凉秋风的吹袭。
隐约可见夜空上的星辰,清亮的不停闪烁着。
老者没走多久,一双小手跟着将门扉开启,闭合,垂眸审阅奏折的帝王闻声一愣,了然过后也没抬头的继续手边的工作。
低沉的嗓音蓦然扬起:
〃朕以为你不会来。〃
三日的期限已过,此时已是第四天。
徐诺闻言顿了下,摸出怀中的令牌,这是她在这宫里畅行无阻的原因。
〃朱允文。〃
掐紧手中的牌子,她〃啪〃的一声摔上他的桌面。
料不到徐诺会有此举动,手里的奏折冷不防的滑落,他抬眸直视她,淡然的微笑:
〃诺儿想清楚了?〃
没有怪罪她的无理,反而笑出声来,他似乎又找回了以往的娃娃。
快步朝他接近,瞧着她来势匆匆,他跟着起身却猛然被人揪住衣襟,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又惹来他的笑意:
〃诺儿是否知晓,单凭你方才的举止,朕大可判你死刑。〃
轻柔的嗓音嗅不出丝毫威胁,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朱允文。〃
抬起眸子,她再次唤他的名,衬着桌沿处的灯台,点燃的烛光在她眼中摇曳,灼灼得令人无法直视。
她看着他,告诉他:
〃我要权。〃
半掩着的门窗吹入丝柔风,带点秋的凉意拂上颊面,顺道吹乱了她垂在两边的青丝,乌黑的发顺风而起,精致的面容衬着一身太监服饰,淡淡的有鼓说不出的灵动。
他像是看呆,怔忡的任她紧揪自己的衣襟,任她凑得极近的,一字一顿的说着:
〃我要势,我要让那些曾糟蹋过我的人后悔,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如果在这个朝代,只有手握权势才能令人存活,那么她就得权,老天从未善待过她,她又何必多有顾忌。
都说天不可逆,如今,她徐诺要逆。
她何德何能,至少通晓这朝代的历史,老太爷说过,棋路早已安排妥当,但看她是要默默无闻,还是万劫不复。
而她选择后者,即使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她也决计不会后悔。
这次,她会用鲜血洗刷以往的耻辱!
又一阵风吹来,吹醒他的神智,愕然间,他看着她的眼,竟看呆,那双眸里的火焰,在此时,比任何时刻都要耀眼,美丽,其中的威慑,甚至是他这个天子,也无法忽视的。
沉默半晌,他忽然笑了,笑她,更笑自己,他们毕竟只是不断在这世间打滚的普通人。
〃只要是诺儿想要,我就给。〃
又一次,他没有当着她的面自称为〃朕〃,只因他知道,专属于他的娃娃,那个倨傲到能蔑视天地的娃娃,回来了。
午夜时分,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狂奔疾行的声响,幽幽的摆动,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森幽。
狂肆穿越北京城门,直奔兵营,冷风迎面吹来,带着阵阵刺骨寒意,风声狂啸,却始终吹不散马上少年冷然的俊容。
黑马嘶鸣一声,于军营前霍然止步。
漆黑的剑眉挺立飞扬,之下是一对黑瞳,隐隐震慑的是股不可言语的威严。
四皇子朱棣,十一岁被父亲朱元璋封为燕王,并于二十一岁就藩北京,镇守边界。
男子一袭军袍,笔挺的伫立在军营前方,身旁紧跟两名侍从,似乎已等待多时。
静静的与马上的少年对视,硬挺的五官虽未有丝毫波动,但眸子中隐藏的厉光却消逝不见。
立在男子身旁的侍从见少年始终未曾下马,怒喝道:
〃来者何人,见到燕王殿下还不快报上名来!〃
漠然扫了眼身前营帐,他的突然来访惊动了军营中的军官,营火被大幅度的点燃,瞬时间,原本暗沉的天地被渲染得一片通红。
冲天的焰火热不去少年眸子中的冰霜,他垂下眼帘拿出怀中的书信,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侍从后,便不再言语。
嘴角扬起抹笑,朱棣瞧了眼书信,未接过,了然的道:
〃你就是修封推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