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闻人
“那个美人走了?”喝了两口酒,洛白这才发觉桃华已不见,却不甚在意,笑了笑,“他还是这样,爱装神秘,来去无踪。”
即淩不说话,眼前的洛白犹如初识,只以为她是师傅好友寄养在无尤山的小孩儿,至多比常人闹腾一些,奇怪一些,哪知她竟与九重天的上仙相识。
“即淩,下山去吧,等会儿天都该黑了!”洛白再次把青玉葫芦带回脖上,勾住师兄,“天下啊,我洛白来了!”
日后即淩奉为司命仙君,醉卧无尤山颠,手里掌着命轮,苍生万象皆刻于其上,只需轻轻一拨,命格即变。他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终究在那时顺了天命带洛白出山,日后三界大变皆缘于此。现在看得清清楚楚又如何?却敌不过那时死孩子低声哀求。他一回一回纵身跳入命轮,明知不可为而为,奈何情势早已天定,在怎么回力都是枉然。
不过那都是后话,眼下他们还是少年心性。出了无尤山,天已大暗,二人在山下的小镇住了一晚。夜里,洛白嚷着睡不着,抱着长枪硬凑到即淩床上。窗外的新月似乎比昨夜要圆了几许,万籁俱静。
“即淩,我心里空空的,总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洛白把手移到胸口,“先前的那个美人是,这柄枪也是,莫名觉得熟悉,却记不起来,只模糊有些影子。”
即淩困得很,微眯双目,哼哼两声算是回应。
“你说,我会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洛白翻身,压在即淩身上,掰开他眼皮。
即淩挥开死孩子:“不过和你说了几个故事,你倒真做起梦来了,睡吧,起来还得赶路呢!“心说,若赤朱枪真是你的,你岂止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那可是上古留下的神器!
洛白又嘟哝了两句,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我就睡这儿,懒得动。”
推不开,赶不走,即淩拿她没办法,叹口气道:“师傅日日教你男女有别,你自己倒毫无顾忌。要是师傅知道你和我同床而寝,还不罚死我们。”
“我在庄里每夜都和墨夷一同睡的,也没见他说什么,你真是瞎操心。”
洛白应完这句,寻个舒适的位置,闭眼而寐。
即淩久久睡不着,原来师傅和洛白已到了这个地步……莫怪这般宠她。自己还能如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这大概就是落花流水……落花有意,而流水从来无情。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
睡饱了,两人从客房出来下到大堂。无尤山位于襄国和狄国交界处,这座小镇也因着地势险要,来往商贸众多,客栈里住了不少人。
“你们听说了么?昆仑的休宁上人联合无尤的百里上人,发动修仙各派要肃清天下妖孽呢!”
才坐定,就听旁边那桌客人高声议事。洛白一听到墨夷的名号,刚想凑过去说上两句,被即淩压了下来:“我怎么交待你的?山下不比庄里,谨言慎行,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们现在就回去!”
洛白被凶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凝神静听,好几天不见墨夷,还蛮想他的。
“唉,你说这天下真有什么妖物么?”另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穿一身墨色锦袍,饮了口茶,向众人问道,“我行商多年,走南闯北,还真没见过一个妖物。”
“呸!”不远处桌上的大汉唾了一口,他满脸络腮大胡,鬓发浓密,连长相都看不大清。洛白自有意识以来,见得都是清秀面貌,头一回见这样的人,不由乐了,拍手大笑,引得那人狠狠瞪了一眼这才稍稍收敛。那人再道:“说什么妖精魔物,我看啊,都是那些臭道士唬人的玩意儿!道士遍地有,妖孽一个也没。说白了,就是糊弄咱们买那些劳什子符咒罢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大堂里闹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些奇人异事,甚至是亲身经历证明这世间真有人力之外的妖魔;也有人支持大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说透了,即淩也是个修仙的道士。听了这些话他也不气,神态悠闲地看众人舌战,还不忘教育洛白:“看看,我都说了山下人都笨得很,你偏不信,这下知道了吧。”
吃饱喝足,热闹看完,即淩托着洛白正要出客栈,却听见一道清亮声音响起。
“何为妖?何为道?说到底,万象不过人心念而起。”
这话还有几分意思。
闻言即淩转过身一看,光影闪动处,从二楼走下一人,双目黑如点漆,面容端凝,肤如莹玉,着湖蓝绸衫,步调沉稳,风度卓雅。即淩看在眼里,心里暗想,此人美则美已,却过分妖冶,若非说话间喉结移动,差点以为他是个女子。
桃华说洛白喝酒的姿态未变,其实还一点她也没变,那便是见了美人就凤目忽闪,非要结识。即淩暗叹的时候,洛白早一步上了台阶,拉起那人的手直道:“我是洛白,从山上下来的,不知美人姓甚名甚?”
这附近就一座山,那便是无尤山。这死孩子告诫多次也不听劝,别人没问,自己倒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即淩纵身跃上阶梯,捂住洛白口鼻,向美人略躬身,道:“我家小弟生过大病,头脑不大清晰,扰了公子雅兴。”
闻人乐方才在二楼观察大堂情形许久,众人纷纷议论时,唯独这两人缄口不语,尤其眼前说话这人面上还带三分嘲讽。黄衫少年道他是从山上下来,想来绝非什么头脑不清晰。
想到这些,他双手抱拳,而后一揖,微微笑道:“令弟天真淳朴,让人见之顿生亲近之心,在下闻人乐。”
虽在庄里多年,天下局势即淩还知晓几分。自从百多年前大燕亡国,群豪尽起,如今分立四国,互相牵制,任何一国都无法完全取下他国。而近些年东南的越国任闻人谨为相,国力大增,隐隐有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之势。这人复姓闻人,难不成竟是闻人谨的子侄?
“你是越国人?”即淩紧盯住闻人乐的面容,“闻人谨是你什么人?”
闻人乐被人识出,也未惊慌,神情反而变得慵懒:“正是家父。”
洛白挣扎许久,总算脱了即淩的控制,目光缓缓顺闻人乐的袍子向上,那双清亮过人的长目微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们见过,是不是?”
闻人乐一怔,思来想去,他活了二十二年,若是见过这般精灵古怪的少年,绝不会忘记,这人怕是认错人了吧。
“小公子许是错将在下当作故人了罢,在下一直居于越国,今次还是第一回出远门。”
“可我瞧着你十分眼熟……”
洛白还想说什么,即淩赶忙将人拉了回来,道:“我二人还有要事待办,告辞。”说罢,一跃,众人再看清时,人已要出客栈。
“且慢!”闻人乐快步下楼,他自幼习文,于武事一途惟有剑道稍通,及长后辅佐父亲为政,与江湖仙术甚远,此刻恨自己不能飞檐走壁,生怕跟丢了那两人,“百里墨夷可是二位的师傅?”
即淩身形稍顿,当世敢直呼师傅名姓的人不多,这个闻人乐好大的胆子。
“你认识墨夷?”洛白大呼,“即淩,他认识墨夷啊!”
即淩在她头上敲了狠狠敲了一下:“叫你多嘴,他哪里认识师傅,分明是你自己嚷嚷得满天下皆知。”
闻人乐确实不认识墨夷,刚才不过事出紧急,为了留住二人才妄言。瞧见即淩眼里已露不善,长揖许久,才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我与家臣长途跋涉而来,在无忧山下盘桓数日却不得上山之法,一时心急才如此。”
“哼。”即淩冷笑,“越国至此不下千里,不知闻人公子所为何事?”
闻人乐还未开口,洛白一肘撞在即淩小臂上:“你从前和我说,对待美人要温柔,态度要和善,现在你这么凶干嘛。”转身却笑着对闻人乐道,“你这么远过来找墨夷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墨夷不在山上,有什么事找我们也是一样。站着说话多不方便,我们坐下再谈。”
说罢引着闻人乐在大堂东边靠窗的位子坐下,又亲自替人斟茶,比对即淩不知要好多少倍。
饶是即淩见惯洛白狼心狗肺,此刻也憋了一口气,闷闷地走过去坐下,弄出极大声响。闻人乐身后的护卫惟恐此人对少主子不利,纷纷拔刀相向。
“住手!”
闻人乐话音未落,忽然从窗口窜进来一人,极目怒视,手里拿着长鞭对准闻人乐狠狠挥去。众人连忙跳开,长鞭所落之处,桌椅瞬间劈成两半。
洛白抱着赤朱枪,行动大不及从前灵活,闪了几个回合,眼见就要被鞭子击中。而即淩一阵混乱中跳到楼梯旁,离洛白有些距离,施救不及,不由大呼:“洛白,小心!”
即淩、闻人乐担心之际,洛白嘴角略扬,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握住赤朱枪,借着力道腾空跃起,堪堪避开那一鞭。又单手挑起赤朱枪,向执长鞭那人掷去,只见一道红光微现,还没细细看清发生了何事,赤朱枪已连着来人肩上衣角,将其钉在墙上。末了,洛白拍拍双手,环胸而视:“看你这只小兔子往哪里跑。”
说话间,那被钉在墙上的俊美少年突然变成一只雪白兔子,双目赤红,长耳抖动。若不是那只兔子的右前腿还连着赤朱枪,谁能想象会有这一幕光景!
一道同行
那只雪兔挣扎许久,始终挣不开。钉着自己的枪仿佛有神识一般,多使一份力,它便往墙里多进一分。枪头更有灵力进入体内,不过片刻,自己就现了原形。修炼三百余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情形,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洛白走过去,一把拔下赤朱枪,拎着小兔子后颈的毛,送到眼前仔细瞧了又瞧。小兔子齿牙咧嘴,恨不能咬上一口。洛白哈哈一笑:“难怪别人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你还真想咬我呀。”
说也奇怪,明明被枪头穿肩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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