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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觞宠-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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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章谢恩接药,杵在原处顿了顿,缓缓开口:“陛下,臣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宇文殇回眸,示意他继续。
  
  “这些日子刺杀我们的,除了风羿昊与通天峡中月坞逃窜残部,几乎都是西覃公孙珏的人,金门关一代蠢蠢欲动,兀子飞突然失踪,西覃皇帝不合常理出现在炤国境内……臣总觉得月坞与西覃有什么阴谋。廉将军虽然老当益壮,可是只身入白兼溪……若这是个陷阱……月坞杀手回撤,或者西覃军队越过炤山山脉埋伏在白兼溪……总之,陛下,您不该再继续放任京都大乱,臣以为,陛下不宜再冒险逗留,还是速速返京的好!”
  
  “朕心里有数。”宇文殇微敛星目,给了纪章一个少安毋躁的镇静眼神,负手道:“你先回去,中毒一事不必隐瞒,朕受伤之事但说无妨,另外,想办法把朕与贵妃失散的消息传出去。”
  
  纪章听他这么说,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回去,甚至要借机分散吸引更多的刺客,满脸急色,正要继续劝阻,宇文殇已经径直入屋,头也不回:“此地想必也不安全。宠儿,你拿些必要的东西,随朕离开。”
  
  廉宠无可奈何与纪章对视一眼,以口型做出“放心”,便转身追进屋中。
  
  纪章无奈,只得留下一些伤药奉命离开。他走后,宇文殇自行脱衣换药,她则麻利地收拾衣服干粮,换回当初的青布麻衣,头发盘入补丁破帽中,又从翩翩少年化作当初那山野小子。
  
  换好装,见宇文殇正单臂拉衫,便上前为他整理系带,两人相对站立,廉宠突然开口: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不待他回答,她似自言自语罗里叭叽道:“可能呢,是你带兵打仗太久,所谓兵不厌诈,所以说话呢,做事呢,老是高深莫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话从来也说一半,搞得什么事情,只有你一个人掌控全局,其他人身处局中,晕头转向,这样让人很没安全感呢。之前你这样对我,害得我那段时间无比茫然,恐惧郁闷得要死,心里那叫一个憋屈窝囊……现在你又这样对自己手下……什么事情说清楚不行吗,好像大家都像局外人似的……疑神疑鬼……”
  
  廉宠忽然住嘴,微微抬眼,迅速垂首。
  
  他果然冷目幽幽地俯视自己。
  




迷魂阵

  宇文殇亦换上草蓑麻衣,做猎户打扮。因他这样高大的身形比较罕见,难免惹眼,便干脆用了廉宠摸灰那一招。廉宠呢,本来就满脸伤痕,戴上个独眼龙眼罩,一副山野小痞子打扮,不细眼瞧根本认不出来。两人在埠野添置了马车干粮,便奔着炤覃边界去了。
  
  马车简陋,本是山野人驮柴所用改良版推车。宇文殇驾马,廉宠双手枕在脑后,仰躺车上。烈日当头,这车连遮蔽的罩子都没有,只得一人一顶草帽,摇摇晃晃沿着山路而去。
  
  山路僻静,廉宠正昏昏欲睡,忽闻清冷之声响起:
  
  “我们现在去离台。”
  
  “离台?”廉宠盘坐而起,两步爬到宇文殇身边,摘下草帽边扇边道,“去做什么?”
  
  难得啊,精神领袖居然愿意主动交待他的思想路程,她怎能不摆出架势恭聆垂训呢?
  
  “炤史你是知道的,不止宇文氏做过君主。”他略思片刻,轻道。
  
  廉宠环膝侧首点点,因日光毒辣,她索性蜷在宇文殇的倒影中。
  
  “若一家显露败势,其它家族便蠢蠢欲动。朕登基六年,至今无子嗣,他们早沉不住气了。”
  
  子嗣……廉宠听到这两个字,身体略略僵硬。
  
  宇文殇似不察,继续道:“在他们心中,朕迟早是会暴毙的,天下人恨不能将屠魔食肉啖血者不计其数。只可惜,朕不是个好相与的皇帝。他们又怕朕,控制不住朕,没一个敢跳出来说推翻宇文氏的统治,只敢巴巴地去找其它宇文氏的皇子。”
  
  廉宠抬首,怔怔看着他冷峻如崖立千丈的孤绝俊颜,下意识探出手去,搀住他胳膊,自上而下轻轻抚摸。
  
  宇文殇眼底温柔稍纵即逝,浑身散发的寒气即使烈日底下,亦令廉宠背脊微凉。
  
  “至少目前看来,秦王、靖王并无反意。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十一皇子宇文煜与废王宇文远身上。前些日子探子来报,英太妃即将抵达京都,也是回来要淌这浑水的。他们这些人,从朕登基那天起,便做好准备等着今天的机会。”他顿了顿,森然道:“敌不仁,休怪朕无义。”
  
  廉宠想起楚怜的话,睁大水眸似懂非懂询问:“你是不是故意与京中世家、月坞、西覃周旋。”
  
  宇文殇点头。
  
  “可是你这样实在太危险,你好好坐镇京都,他们谁都不敢妄动,这样难道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逼反他们?”
  
  凤目闪烁,不着痕迹扫过廉宠一眼,默然片刻,他才缓缓回答:“朕眼里容不得砂子。世家必除,自朕起,天下只能姓宇文,百世而至千万世为君。”
  
  廉宠不知何时已经直背坐起,唇色泛白盯着眼前的野心家。
  
  铁臂自后绕来,他将她盘在腿间,一手扯着缰绳,低沉的嗓音飘散风中,清冷如霜:“这个机会,朕也等了六年。只要赢了,大炤,才真正是朕的天下。不仅可以将朝中怀有不臣之心的人一网打尽,重挫他们的势力,还可以令西覃投鼠忌器。”
  
  “西覃?”廉宠愣了。
  
  宇文殇嘴角扬起一丝冷艳,阴鸷如蛇:“有的人,心比天大。”
  
  言罢他冷哼一声,垂眼看着廉宠:“你也知道,通天峡刺杀后兀子飞便不见了,公孙珏虽在炤国,朕笃定他很快也会回去。”
  
  她失去记忆后陪他在书房闲得无聊时,曾经读过近代战事纪,宇文殇这么一说,她有些似懂非懂了。
  
  麟云大陆万年以来分而合,合而分。炤族人曾数次统一大陆,又屡犯离崩。
  
  近世以来形成的四国鼎立局面,其中沧北与炤乃一脉相承各为分支;溟鹰是北地旧溟族游牧人民与炤人混居结亲后代,近代中原衰弱,溟族强盛,其信仰亦逐步交汇,但仍隐约看出旧轩辕龙神的痕迹。
  
  四国之中,唯有西覃信仰比较特殊。覃人发源于麟云大陆极西的覃河流域,本属轩辕文明之外。后来炤族中原地区动乱,覃人东进,依靠炤山天险逐步与炤国分东西而治。自幽帝后,麟云大陆数次“统一”都没有将炤山山脉西南的地区算在管辖内。
  
  而重镇离城,依炤山东,扼瀚河。西接顺宁,东连枝春,南望银鼎湖诸镇,北毗金门关。
  
  顺宁乃覃国东部鱼米之乡,位于广沃元瀚平原,处瀚河飞凌峡东口,瀚河、锦江、夕跳江三江汇流处。
  
  枝春乃西炤最大的都市,瀚河及其最大的支流邛江在此交汇横贯,望南为银鼎湖。两江一湖将枝春一分为三,呈扇状朝东北,而西南头紧连银鼎湖东。古人诗曰“单父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春花”,因此又名“春城”。
  
  金门关北依群山,南临锦江,历史上一直是炤瀚要塞。四国时代,沧北、西覃、大炤商贾皆云集于此,素有“一脚跳三洲”之称。
  
  当年炤据离台,覃据顺宁,各扼险要。后炤失离台,顺宁立刻成为离台钱米腹地。西覃国东境便有顺宁与离台这两道坚固的自然防线与城市要塞。而反观炤国之西关枝春,虽物产富饶,为天下粮仓,奈何水网纵横,土质潮湿,难以筑防。扇把还与离台共享银鼎大湖,几乎就是将壶口大大敞开给西覃。再看北地金门关,乃当初西覃沧北丝绸茶马之道。
  
  西覃依靠元瀚平原,若自离台出,往东枝春城单手即拿,然后沿邛江长驱直入泰阳;若往北取金门关,则直插沧北心脏。
  
  逆龙帝登基前六年征战,离台日日夜夜令他如梗在喉。为求西境安全,炤军一直囤大军于枝春,遣名将镇守此地,不知牵制掣肘了炤国多少兵力。
  
  而西覃自曜彰二十五年取离台以来始终不曾染指炤境,只不过因为朝中动乱。早先,西覃皇帝昏庸不理朝政,沉迷女色,强纳亲姐,轻信宦官佞言疏远贬黜兀家。后西覃皇帝死于马上风,公孙珏五岁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外戚专权。太后念及炤国亲脉,始终不肯用兵,同样忌惮打压朝中旧臣权将,曜彰三十二年离台大战,置兀子飞不用而以秦荆为帅,才导致了离台之失。
  
  后西覃大军退据顺宁,公孙珏不得已与炤国定下离台之盟,以君臣之礼奉曜彰帝为霸主
  
  逆龙建元后,西覃休养生息,公孙珏少年老成,涤荡朝政,清除旧戚宦官,重用兀家,甚至娶了比他大上十岁的兀氏——兀子飞孀居亲妹为皇后,又纳兀子飞侄女、表侄女为妃。重军功修内政,不断增兵顺宁,对离台馋涎三尺,虎视已久。
  
  宇文殇抱着她的左臂紧了紧,继续道:
  
  “当年兀子飞一力主张出兵枝春。朕施离间于西覃朝廷,才侥幸取回离台。兀子飞对此耿耿于怀,一直对离台念念不忘。”
  
  “你的意思是,西覃参与此次刺杀计划,就是想趁我们内乱之时偷偷发兵离台?”
  
  宇文殇点头。
  
  廉宠不懂了:“以西覃目前的实力,如何与我国抗衡。”她连连称呼“我们”“我国”,不曾察觉身后男人凤目微动,薄唇流丹,只兀自奇怪:“我们不去收拾他们,他们就该欢天喜地了,干嘛还来捻虎须?还有,如果他们真的有此打算,干嘛还以身犯险深入敌国,这不合理呀?”
  
  宇文殇嘴角轻扬:“自离台入枝春,如入无人之地……反过来,自离台入顺宁,同样也手到擒来。”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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