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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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锦年-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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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很诧异,他大概觉得沈牧已经被这许氏管成畏妻症了,又或者惊诧于沈牧竟然看不透他的苦心,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保全他!遂道,“适才许氏已通通承认了,尤其是隐瞒不能生育之事,你又何必替她遮掩。你沈家本已经子嗣上艰难了,难道还为这个妇人弄得沈家人才更凋敝不成?”
  沈牧深深的吸气,道,“沈家确实子嗣艰难,可这与许氏确无半点关系,请圣上相信臣所言。“
  皇帝更为纳罕,道,“许氏身为冢妇,既已经无法生育,却又不准你纳妾,这分明就是致使沈家子嗣凋敝的根源,怎么沈卿倒说不是因为她,想来是素日被她骄横之言所恐吓,你且不必担忧,朕定会你,为沈家做主。许氏可退下了,即刻回府后,依旨意行事吧。”
  许敏微微地笑了,默默的对着皇帝拜了拜,便要起身。却听沈牧扬声道,“圣上容禀,许氏不能生育确乃谣言,阻拦臣纳妾更是子虚乌有,是臣不愿纳妾,每每拒绝家中嫡母安排,所以才有不实之传言。圣上对臣所言必定怀疑,但此事唯有臣说的才是实情,皆因不能生育的,正是臣本人,绝不是许氏。”
  许敏刚刚站起,却听的他这样说,一时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只听沈牧继续道,“臣知道圣上怀疑,会请太医为臣诊断,可即便太医诊断出身体康健,也不能使臣有生育的能力,臣患的是心病,乃药石罔极之症。”
  他在说什么呀?许敏茫然的听着他的话,那皇帝也听的呆了,大约也被沈牧搞得很糊涂,他一叠声的质问沈牧究竟什么意思,患的是什么心病,到最后他急躁的威胁沈牧,这样维护一个犯七出的妇人,诓骗君主,是要被治欺君的。
  许敏觉得不能再让他这样说下去了,她准备给皇帝行个礼就快速离去,眼风却瞥见沈牧向她投来的焦急中带着企盼的目光。沈牧对她一瞥之下,知道她此时已经接近绝望,看着她的眼神,此时沈牧的心恍若被钝器一点点的割开一般。他垂下头,微微的闭上眼睛,眼前闪过他们一起的那些画面,一帧一帧的那么清晰,他咬咬牙,深吸了口气,再度抬头时,眼神里已满是坚定。
  “臣绝非欺君。臣所言之心病,乃是臣不能与人同房,是以直到今日,臣与许氏尚未圆房。臣不能行此人伦,是因为臣自幼受人凌虐,身体残败不堪,故,臣不能有勇气面对,亦不敢在许氏面前展露,所以……所以……”他说到最后,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许敏看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又在发抖。
  可皇帝似乎还很不足,他依然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而且对于沈牧所说的凌虐十分迷惑,他一再的询问定国公府邸谁敢这样加害年幼的小主人。可沈牧却并没说,他还是心存顾忌么还是他曾说过的,并不想把沈太太的事公开出来,他已不再恨她,虽然他并不会原谅她。
  皇帝见沈牧不说,更加不信,这样离谱的解释,一个国公府长大的孩子,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而没人知道,他几乎有点愤怒的斥责沈牧不要在此维护许氏了,否则他便要治沈牧的罪。
  许敏听到治罪,终于警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沈牧,他看上去已经面色苍白容颜惨淡了,不能再让他这样回忆下去了,万一他等下控制不住,这是御前失仪啊,他的前程才刚刚开始。许敏再度拜倒,叩谢圣上,亦对沈牧道,”多谢沈大人出言维护妾身,妾身感激涕零。但沈大人亦不必为妾身兜揽责任,更不必推说是自己之故。沈大人身体确实康健,圣上随时可派太医为其诊断,便可知他适才所说皆是托词。妾身感激沈大人婚后照拂,惟愿沈大人从今往后吉乐安康,福柞绵长。”说罢,盈盈拜倒,之后起身,扭头走向殿门。
  一只胳膊被沈牧一把拉住,他贴近她,低声问道,”你,你就这么不信我么?”她摇头,这不是信与不信,而是时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何况难道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伤痕,他的疾病,他的童年!他好容易挣得的今天,那样意气风发,那样自由自在,可以过上他真正想过的日子。许敏努力的想要挣脱,却被他死死抓着。
  他湖水般的眼睛里满溢着水气,还有一点点绝望,一点点气愤,他良久的瞪着许敏,从来没有那样长时间的瞪过她,终于他放了手,却瞬间跪倒,决绝地对皇帝说道,“臣愿意证明,所言属实。恳请圣上恩准。”
  什么什么?怎么证明?他又疯了么?皇帝也很好奇他难道真的有布满伤痕的身体?皇帝缓缓地点点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大约许氏的传闻可能真是谣言,可能秘密出在沈牧身上呢。
  许敏飞快地转过来,看沈牧站起身来,停顿了一下,那一迟疑,他的手便颤抖了一下,他开始解朝服的扣子,脱下来,然后再去解中衣的扣子,他的手抖的更厉害了,待都解完了,他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深深的吸气。许敏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却见他回过头,对着她,眼神里有哀伤的祈求,他轻轻的摇头,对她轻轻说道,“别看。”他深深的看着许敏,好像用这个眼神就能把她融化在他湖水般的瞳孔里。终于,他收回了目光,眼神霎时便的坚定了,他回过头,不再看顾许敏一眼,用还在颤抖的手轻轻的把中衣脱了下来。
  许敏低下头,他说过不要看。可是她还是从那皇帝的反应里感受到了,她微微的抬起眼睛,一点点的,他的腰,再往上,他的脊背,在往上是肩膀,还有两臂。许敏一点点的看清楚了,虽然她曾经快速和短暂的摸到过,但是看到是另外一回事。她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是沈牧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那确实是一具残破的身体,遍体鳞伤,皆被伤痕所覆盖着。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踉跄地跑到他身边,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了她的眼睛,“为什么要这样啊,我都认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她声嘶力竭的冲他喊道。
  他一手紧紧的抱住了她,他们几乎从未贴的如此之近,如此之紧。他替她抹去眼泪,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许敏看见他在笑,他对她微笑道,“我不要你认,不要你替我牺牲,你说过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都不应该为对方牺牲自己,我不要你做母亲那样的人,我要你做自己,快乐的自由的……。。”她不等他说完,已经哭倒在他怀里。
  许敏恍惚的听见沈牧跪在皇帝面前,恳切的求他不要让自己休弃许氏。皇帝此时难掩内心的震惊,但直觉上又知道这应该能够牵扯出更深的世家大族的秘密,倒也是个好机会,他对沈牧点点头以示同意他的请求,继而道,“此事令朕十分震惊,朕治下竟然有如此惨绝人寰之祸,沈卿不妨直言,何人对你施虐至如此惨酷的境地,朕定会为你做主。”
  沈牧早已穿好衣服,一手揽过许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从容道,“臣幼年遭此祸事,乃是因家中一恶仆深恨臣的生母,趁臣年幼无力反抗,才偷偷施虐,后已被父亲母亲送交官府明刑正法。只是臣之心病却再难痊愈。臣今日恳请圣上,念在定国公曾为朝廷尽忠尽职,念在臣尚有能为圣上效力之处,请圣上不要再追究此事,也不要再为难臣妻许氏。”说罢,伏地三拜,却不抬头。
  皇帝见此情形,心里亦很清楚,沈牧的说法不过是托词,但他终究有自己的顾虑,所以不肯说出究竟真凶是谁。可是亦不难猜出,沈夫人张氏应有最大可能。那张氏百般刁难沈牧,欲借许氏打击沈牧的也是他挑的头,大约他们再也没法想象,沈牧会为了救许氏肯袒露自己从前的惨伤。想到这里,皇帝也不禁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沈牧,这样的情种和他心目中想象的改革人才还是相去甚远。
  他最终还是应允了沈牧,又加意的安抚了一番,这才放沈牧和许敏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刺

  宣政殿外,艳阳高照,一片清平世界。
  许敏已经止了泪,她的手一直紧紧的被沈牧牵着。她仰了头看着身旁的沈牧,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微微蹙着眉,半垂着眼睛,仿佛不敢看许敏。
  许敏的泪水刹那间便如泉涌,几乎无法抑制。
  沈牧终于侧过身,轻轻抱住她,伸手拂去她的泪,声音颤抖地道,“我对不住你……”
  ”你,你还好么?”许敏泣不成声地问道。
  沈牧深深的吸气,用力的点头。
  “你又救了我,还说什么对不住的话。”
  沈牧眼里的水气越来越重,他努力的抑制自己,睫毛却都在颤抖,“我,事出,因为我,”他再度深吸气,略带哽咽道,“如果是我有事,你,也会救我的,对么?”
  许敏擦了泪,“一直都是你在护着我,我那么没用,总是要你救我。”
  沈牧轻轻的笑了,低声道,“谁说你没用的,你也会护着我的,我,很需要你。”
  内监将二人送至宫门口,沈家的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许敏此时觉得有太多的话想对沈牧说,她只想快点回家去。沈牧轻轻的推了推她,让她先上车去。许敏并没多想地照做了,临上车的一瞬,她瞥到沈牧朝四下里看了看。
  她坐在车里,忽听一个声音就在车外头问道,“请问阁下可是佥都御史沈大人?”
  沈牧沉声道是。
  许敏顿觉得不对,心中忽然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撩开车上的帘子,只见沈牧对面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她登时觉得不好,刚要下车,却见白光一闪,那黑衣人拔出剑,瞬时刺入了沈牧的胸膛。
  一柄长剑,力透胸背,洞穿了沈牧的身体。
  许敏疯了一样的跳下车,那黑衣人已和宫门前的侍卫混战在一起,她顾不上看一眼,一把搂住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沈牧。他身上的血汩汩的流出,朝服瞬间便已被浸透了。他极力的睁开眼,用极低极轻的声音对许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这么快,就要你救我了。”之后便倒在了她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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