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等公子谆醒了,跟他说去吧!”丰隆又鼻子朝天了,“我看他回去巫妣那里还得受一顿好训呢!叫他别来偏不听,结果平白挨上几下!”
齐燕妮哭丧着脸,说:“那我先去跟小朋友们认错,再去跟小昭,再是巫妣……”她的命真苦。
琢单回过神来,想了想:“其实,我们更希望巫苏能有实质一点的表示……”
啊?
殷人端了木案上前,给每人膝前放上几盘菜,一碗黄米饭。齐燕妮沾了点肉酱吃,味道酸酸的,不错。
刚想赞一句,却听见琢单说:“原本打算将巫苏制成这样的醢菜,看来暂时是不必了。”
她立刻弹起:“这、这是人肉?!”
“牛肉。请用。”琢单笑道。
齐燕妮毛骨悚然地戳戳肉酱,生怕翻出来半片指甲之类。“那个……我身上有玉,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拿去给大家作为精神损失费……”不要再吓她了,她只是一个脆弱的现代人而已啊……
“拭杠未干就启用,几乎都得重新制作。”琢单不动声色道。
“再加一块吧!”齐燕妮摘下两块玉,放在席上。
“弓人的薪资也可以请巫苏代付?”
“好!”反正是小昭的钱。
“围墙的修葺费用也可以吗?”
“可以!”
“送信息给巫妣也可以吗?”
“行!”
“做我们的巫女也可以吗?”
“没问题!”
只要不想着把她弄来吃掉,什么都可以!
……等等,刚才她答应了什么?
………
小昭的伤口现在是血肉模糊。
腿部那两根倒没什么,把拭杠抽出来,止住血,上药包扎好,其间的处理过程齐燕妮没看见,只知道小昭一直没醒。
肩上插的尖杆在摔下来的时候断掉了,需要割开伤口挑出碎屑,老人在昏暗的光照下看不清,结果最后就交给巫咸娃娃来做。它一面为难地叹着自己只会配药,不会处理外伤,一面连眼都不眨地将碎木全捡出来。
“这边伤到骨头了,别的都还好。如果有巫觋替他祈祷一下,应该能痊愈得快一些。”它说。
小昭身下的草席,缝隙里都是血。
齐燕妮第一次看到外科手术现场,往后一倒差点没晕过去。
丰隆接住她,想了想,憋出一句安慰(自以为)的话:“天气还没热起来,赶在这个时候受伤,不容易烂掉啊!哈哈——噢!”立刻被踩。
提起裙子,齐燕妮正要一脚踹翻丰隆,突然看见列缺噼噼啪啪地站在草帘后面。
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她急忙回到小昭旁边,继续晕厥。
丰隆跳过去掀开帘子,问列缺:“电师,不回封地去吗?”
列缺不言不语,转身就走。丰隆急忙追上去。
“说起来,你怎么会恰好那个时候出现呢?真是帮了大忙咧!”他笑嘻嘻地跃到列缺身前,让她看自己“十分感谢”的表情。
——如果要他对一名女子说谢谢,那个……稍微有点拉不下脸。
列缺移开视线,道:“电鸟说,想见你。”
等她再回过眼的时候,丰隆已经消失了。她往屋顶上看去,只见他正亲亲热热地搂着电鸟的脖子,而电鸟则一脸无辜地回望她。
电师面无表情移动到树后,歪着脑袋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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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隐约熟悉的血脉
眼看天色就要亮开的时候,巫咸娃娃总算做完了手术。它又把殷人替小昭做的包扎全都拆掉,只是要了些药草煮成糊状,敷在伤口周围。
干完这一切以后,它摇摇晃晃地走到角落,倒地大睡。
齐燕妮坐在小昭旁边,本想像武侠片里面那样,洗一张帕子来给他擦擦汗,但一来她不知道井在哪里,二来人家小昭睡得很好、不冒虚汗,她只好作罢。
“丰隆啊……”齐燕妮悄声问,“让伤口赶快愈合的祈祷,要怎么做?”
“我哪知道,问巫咸嘛!”
丰隆说着,伸手就要去拎巫咸的小袍子,齐燕妮急忙拦住。“让巫咸睡吧,我不急……”
此时前院突然传来震天响的拍门声。
有人吼:“殷人六族严禁斗殴,你们这户的墙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血迹!户主是谁?”
齐燕妮刚想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一个小影子撩开草帘冲了进来,恰好扑到她怀里。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女孩华牙。
华牙焦急地说:“哥哥会处理好的!请大家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被看到就糟了!”
“哥哥?”
“就是单卫啊。”小姑娘转过脸不敢看受伤的人,却注意到趴在角落的巫咸娃娃,悄声道,“那个小娃娃也被刺伤了吗?好多血。”
“没有,只是沾上血而已。”
“喔……”华牙小心翼翼地多望了几眼,转身离去。
前院喧哗一阵,果然安静下来,似乎琢单已经把周人给打发走了。此时天色大亮,鸟儿开始鸣唱,周人吆喝着调派农人出城。工匠每户派人,拉着车去内城门口领需要加工的物资。
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丰隆蹲到小昭头侧,仔细看上一看,得出结论:“哼,醒了。”
齐燕妮瞪他一眼,醒就醒吧,前面加个哼干什么?
“小昭?”唤了几声,小昭依然睡得沉沉地。丰隆分明就是在耍她么?
齐燕妮忽见小昭眉间一皱,继而又松开。
与此同时,一人卷起帘子大步走了进来,是琢单。
“啊!”是幻觉吗?琢单踏入的瞬间,齐燕妮竟看见一头猛虎飞扑而至,同时,小昭身上浮起一只漂亮的九头大鸟,骤然展开翅膀。
再看的时候,屋子里什么怪兽都没有,而小昭已经睁开了眼睛。
“啊,真醒了!”齐燕妮欢喜地叫起来。
琢单肃然,踏上最外面的那一片席,只行了一步便叩倒拜礼。“昨夜混乱中不慎伤及公子,琢单前来请罪。”他再拜,伏地不起。
不慎……丰隆悻悻地想,能不慎成那样,也真不容易啊!
待琢单一套礼仪行过,昭叔颜才开口:“单卫请起。不便回礼,见谅。”他并不了解在那之前和之后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但侧过头见到齐燕妮好端端地坐在一旁,便微笑道:“巫苏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齐燕妮用指头拨弄着小昭的被褥,低声道:“那个……对不起啊小昭,要是我没有乱跑乱说话,或者至少多想一想……”
小昭完全不知情,即使齐燕妮后悔得要死,他也不明白她是指的什么。但他极有耐心,等着她毫无逻辑地说完,轻声回答:“没什么。”
丰隆看不下去了,放声道:“喂,公子!我告诉你,其实你挨这几下根本就是……”
没等他说出口,齐燕妮一巴掌拍到他嘴上,死死捂住不放。
巫咸娃娃给吵醒来,揉揉眼,见气氛和谐、琢单也没像昨天那样强硬,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要知道周方杀向朝歌的时候,巴蜀和江汉流域的住民可帮了不少忙,还出兵力赞助那可怜兮兮的周军,跟周军本身的三百辆车和三千勇士混在一起组成万人大军。荆楚的有熊氏部落,即楚国贵族的前身,就是那援手中的一支。
琢单没跟公子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巫咸倒是颇意外。
原以为琢单这种血性男子——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放过可能威胁族人的他们——必然不会给公子谆这个有熊氏后人好脸色。但现在看来他是错了。
再一想,纣王之子武庚被斩首之后,殷顽也给迁到洛邑严加看管,想必也明白委曲求全的重要。如今他不过面对一个未曾侮辱他们的楚国公子而已,应该还是跪得下去的。
何况,琢单看巫苏的眼神告诉巫咸,对方一定还有求于巫苏,而且,不是祭祀之类的巫觋事务。
“只要巫苏不露出破绽,此人就无法要挟她干危险的事……”它想着,阖上眼继续休息,“但琢单会要求一个这样单纯的小姑娘做什么呢?”
——莫非是!
它猛然翻身坐起,戒备地盯着琢单的背影。
琢单告辞出得门来,在小院外见一只虎纹猫从围墙垮塌处进入,他神色一凛。
此猫悠悠然走到树下,摇身一变,成为十三四岁的人类小女孩,梳两条细辫盘起,左手执铃,右手执短刀。“瑶方拜见单卫。”她这样说着,只是象征性地单膝跪地,比起外族拜谒的礼仪,还缺上一半。
琢单也不啰嗦,直截问到:“传谁的话?”
“传单卫想听的话。”
“哼……替你主人,还是族人?”很明显,琢单并不认为别人能知晓他心中的想法。
瑶方露齿而笑,道:“族人有话说,单卫要的千屋之地已备妥。西王母族领地广阔物资丰富,住处却都只是地穴棚居,不如中原堂皇,还请见谅。”
“能侍奉于王与妃左右,那些又算什么?”
“单卫说得是。族长亦衷心期盼匠人与博识者为我族带来新的气息。”瑶方低首,又道,“主人……主人也有话说,单卫想要的天时,就在一个月后的巳日,望尽快准备。另,巫苏以及公子谆与此事无关,请放他们离开是非之地。”
琢单笑。
“巫苏无关紧要,她迟早也会再回来。但公子谆被我等误伤,怎能不在寒舍静养……一月左右,再设法出城呢?”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瑶方。
瑶方依旧垂首,毕恭毕敬地问:“单卫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主人?”
“这话实在太重,若有人胆敢质疑巫妣,相信他不会再被这世上的什么恐吓住了。我肩负着上万人的期望,信归信,只是不敢无凭据地等待而已。”
琢单的话,软里有硬,显然不会再有退让。
“在桃林掳人胁迫,便是单卫希望的凭据?”
女孩儿纹丝不动,仿佛泥塑般半跪于地。琢单却敏感地意识到气氛突变,暗中将手扶到剑柄上。
“那是意外,”他说着,缓步退到房屋土基之上,背靠房柱,“巫苏撞见我等借田猎之际集会甚至使用马车的情形,没有杀她灭口,已是看在桃林主人颜面上了,难道还不够诚意?”
“听单卫的意思,是不打算放人了。”瑶方手中铃儿一振,“我既领命而来,就一定要达成目的!”
说罢,她纵身跃向琢单。
琢单见势不对,抽剑格挡瑶方一击,右脚一抵退让进房柱之后,绕过柱子回身以肘击瑶方项背。谁知瑶方的脊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转过来,小嘴一张变成血盆大口,上半身俨然化作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