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苏当心!”
齐燕妮尖叫起来:“别老说当心,我也想当心啊!唉呀!”
——烟尘之中,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撞过来了!
齐燕妮躲闪不及,跌倒在地。
“好痛!”“呃啊!”
只见一阵尘沙飞起,扑过齐燕妮与巫咸娃娃的脸。齐燕妮头顶上,无支祁被呛得小小地咳嗽一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马儿。
马匹喘着气,温和地看向无支祁。
无支祁再向下望。
由于急刹车来得实在太猛,车上一人受惯性作用,翻过栏杆,摔了出去。
刚才撞到齐燕妮身上的,就是那人。
现在齐燕妮跟那个从车上翻下来的人,各自抱着自己被撞痛的地方,唉呀哎唷地哀叫着。
这边巫咸从齐燕妮的头发中间爬出来,询问道:“巫苏,有没有怎样?”
“很有怎样啊!”齐燕妮给它看自己擦破的伤处,不仅是手臂,连腿上也有,“啊,出血了!好痛!”
另一边,马车上下来一人,把缰绳往车篮上一放,走到前面。
“九风,能站起来么?”后来者问。
齐燕妮此时才注意到还有人与自己对撞,而对方看上去似乎比她好多了,毕竟她是被压在下面的嘛。
那个被唤作九风的,是一名少年人,大约十三四岁,生得眉目清明。
一听见后来者叫他的名字,他立刻跳了起来,答到:“师父,徒儿无妨啊!”
“那就好。”他的师父平和地点点头,吩咐到,“去将那名女子扶起,并且赔礼道歉。”
少年不服:“可是,那是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躲咧!”
“去道歉。”
师父温和的话语,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九风愣了愣,不满地转过头,对着齐燕妮上下打量一番:“奴隶,你有事没有?还活着的话,自己站起来不懂啊?赖在这里,是装作受伤想偷懒不成?”
师父在他身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九风发觉这样过不了关,立刻换了口气:“好吧……这位姑娘,刚才有没有撞痛你啊?”
原本只是客气一句,谁料齐燕妮老实回答:“有,你看这里,都出血了。”
少年黑了半边脸,低低嘀咕:“出血关我什么事……”抱怨归抱怨,有师父高压在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凑过来,将齐燕妮拉起。
见他迟迟不肯开口道歉,做师父的为人师表,上前一步,对齐燕妮道:“姑娘,方才惊扰与冲撞,实在过意不去。”
“唔……”齐燕妮抬头看看这位师父的脸。
对方是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就像神仙画上的一般,长袖飘飘拖到脚踝处,往那里一站,整个气场就让人心生敬意——而且好像还挺和蔼可亲的?
对方见齐燕妮端详自己,便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到:“在下是宗室礼官,名弃。”
巫咸娃娃在齐燕妮耳朵悄声道:“巫苏小心礼节,这位巫官不是别人,正是后稷大人!”
“啊?”齐燕妮惊呆了。
眼前这位看上去人畜无伤的男子,就是传说中鼎鼎有名的后稷?
连巫咸都要加上大人二字作为尊称,可见对方的身份有多么崇高了!
齐燕妮这边还呆呆地不知道怎样反应,后稷却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之处。只见后稷微笑着,伸手,从齐燕妮耳边拈出巫咸娃娃:“请问姑娘,这小人是哪位名巫的分魂术?”
“啊?”齐燕妮快要只会说啊了,她咽了口唾沫,紧张道,“它、它是巫咸……后稷大人,您知道巫咸么?就是现在正在米熊的国家做巫觋的……”
她比手划脚,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样介绍巫咸。
不过还好,虽然在齐燕妮眼里,巫咸是楚国的巫师地头蛇。但是,他的名号若放到中原任何一处祀庙,当地的巫官都只会感到如雷贯耳,其震慑力不亚于任何一名神人。
“哦?巫咸?”后稷看看手里的小人。
巫咸娃娃挣扎了两下,跳到马背上,恭恭敬敬地伏地跪拜:“在下巫咸,有要务在身,不得不以分魂的形态示人,实在惶恐万分。”
后稷对着马背鞠躬回礼,道:“巫咸多礼了。”
“距离巫觋集会还有一日,不知后稷大人百忙之中提前到来,是有何要事?”巫咸自然地跟后稷搭着话,齐燕妮看得目瞪口呆,但她仍觉得紧张不已——这是第一次与传说中的人物见面呢,对方还是活的!
那个叫九风的男孩看了看齐燕妮,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后稷瞥他一眼,收回视线,回答巫咸的问题:“是这样的,听闻参加集会的巫官队伍中出现了流疾,一时猖獗,遏止不住,在下特来施诊,希望能平定此乱,不扰人心。”
“后稷大人有心了。”巫咸熟练地捧了捧对方,然后将发病情况详细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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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你跟我来
而此时的洛邑内城。
丰隆正躺在屋顶上,等着晒太阳。之所以是等着,那是因为,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日车照常驶过天际了。
大地阴冷得紧,他想暖和暖和身子,不过还得看曦和的意思才行。
丰隆觉得自己已经够不称职了,谁知道还有曦和这样的人,众目睽睽的情况下也敢翘班。
“曦和啊,怎么不要你出现的时候,你成天到晚跟前跟后,等着你来呢,你又闹别扭去了!”丰隆冲着天空大喊,“喂呀!有这样的一个人驾驶日车,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什么叫做不靠谱呢?”
一个声音从屋檐底下传上来。
丰隆愣了愣,爬到屋顶边缘一看:“曦和?你怎么不上天去驾车,倒是在地上出现了?”
曦和咳嗽两声,捂着胸口到:“人家是病人嘛!?”
“病人?”丰隆怀疑地睨着他。
“真的啦!咳咳!”曦和又咳了咳,抑制着咳个不停的冲动,他勾起啥事都没有的笑容,“云师你瞧,人家专程来洛邑一趟,都没有驾着太阳车呢!”
丰隆想想这确实反常,于是从屋顶上跳下来,问曦和:“你真病了?”
“真的呢,云师。骗你做什么?”曦和又咳了咳。
“那你不好好养病,跑到洛邑来什么啊?”丰隆推推他,“你怎么进来的?”
曦和亮出一块木牌:“我有通行令。云师,你忘记了,人家在俗人之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呢!当然可以找个理由溜进洛邑来啦!”
话音未落,丰隆就伸手来抓那通行木牌。
曦和早有防备,立刻闪开。
“这个可不能给你啊云师,一旦给了你,人家明儿就不能按时驱车出行了!”
太阳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现在各地都搭了祈福的祭坛。还好日神去西方赚外快,不会知道这边出了问题,否则,曦和这回可就麻烦大了。
丰隆泄气,蹲下:“既然你不是来帮我出去,那究竟跑来做什么?”
“觉得云师垂头丧气的模样很有趣,所以专程来看望呀!”
曦和刚一说完,就忙不迭地跳开,丰隆的斧子也立刻出现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他噘嘴抱怨:“对待病人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太过分了!”
“对待皮痒的人,就该毫不留情!”丰隆忿忿道。
“哈哈,好了好了,不逗弄云师大人啦,再玩下去,人家的小命就要没有啦!”曦和笑嘻嘻地甩甩手,“老实告诉你吧,我是有事,特地来质问殷顽琢单的。”
“琢单?”
“云师,这个叫琢单的,应该就是你借住的这家长子吧?”
丰隆摇头:“我不清楚,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他这个人的手艺,跟我的病痛有关。”曦和严肃地说,“他在巫苏身上设了一个机关,可以散发致病的香味,我就是嗅了那个气味,体内沉积了毒物所以发病的!”
“胡扯。”丰隆想也没想,立刻反驳,“姒苏跟我相处的时候最长,怎么没见我得什么病?”
他拍拍胸膛:“瞧,精神得很!”
曦和恢复吊儿郎当的腔调,道:“正因为有云师安然无恙在前,人家才决定来问问看有什么办法解毒嘛!老是这样养病养病地,也不知道究竟休养到什么时候,人家才能不痛不咳……”
“如果真是殷顽做了手脚……”丰隆认真想想,拍拍曦和的肩膀,“我陪你去找琢单!”
他收回手,捏得自己的指骨咯咯作响:“竟有胆量对姒苏下手,我这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见不到太阳?
曦和愣了愣,指指自己。
(注,同理可证,希望明天不要多云的话,请殴打丰隆。)
丰隆反应过来,安慰曦和道:“放心放心,我不是要把你揍趴下来着!明儿你一定能鞭挞太阳鸟的啦!”
……
月末,最后这一日,正是巫觋集会召开的日子。
但如今真是十分困扰,巫官的队伍几乎全都染病,各位与会巫觋,也都卧病不起,别说参与集会仪式,这要是继续拖下去,真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
后稷是司木的大巫,对于各种药草功用,自然也有非同一般的认知。
他调配的药物,煎服之后,病人症状总会减缓许多,但没过六个时辰,就又会加重,恢复未服药之前的情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就连后稷也束手无策,人们不禁恐慌起来,有地位不高的巫官想赶紧离开此地。然而,想撤退的车队还没走出路口处,只见道路一阵扭曲,平白冒出几块巨大的山石,挡住所有人的路。
一个声音冷冷道:“巫觋集会结束之后,自然解封。”
众人急忙寻找声音来源。
会所正中央的山顶上,出现一人。
集会尚未开始,众巫并没入场,也没发现有谁溜过侍卫的防线,擅自先行进入会所,众人惊讶地呼叫起来:“山顶上怎会有人?”
后稷淡然替大家解惑:“不用惊慌,那是句龙。”
“啊!”
“难怪如此严厉……”“是啊,听说句龙的态度,一贯都是如此……”众人议论纷纷。
前面说过,大巫有五正,分金木水火土,其中为首的是社神的巫觋句龙,也就是土正之巫。
句龙的脾气不像后稷那么随和,他也不爱跟别人来往,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多少年岁了,自最初那位句龙到今天,一共传了多少代。其实这个只是留给后世撰写史书用的,真正关心他的人也没几个——有威名足矣。
所以句龙越发不合群,到现在居然连各位大巫都不知道他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