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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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耽美)- 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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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了天黑,明月当空,众宾客方才渐渐散去,北堂戎渡进到新房中,就见满眼鲜亮的红色,数十名宫人端然而立,齐齐道喜,牧倾萍坐在九枝梅花檀木长榻上,珠玉盈翠,头盖红巾,四角坠着明珠,静静不语,两边挽着累珠叠纱的鸳鸯石榴百子大帐,北堂戎渡走过去,从一个年老的宫人手里接过金挑秤,轻轻将那盖头挑了去,灯光下,只见牧倾萍头顶的金雀宝冠垂下一帘银丝珠络流苏,半遮住倾城容颜,有若流霞映波一般,朱唇微抿,神情平静。 

  因是侧妃,自然没有喝合卺酒的规矩,因此北堂戎渡揭了盖头之后,就有宫人将牧倾萍请到喜帐内,服侍着宽了外面的喜服,除下珠冠鞋袜,只留了里面的月白单衣,贴身蒙花绫裙,又掀开鸳鸯锦被,扶她躺好,将薄被齐胸盖住,这才齐齐放下帐子,向北堂戎渡行了礼,一时尽数都退了下去。 

  夜色低垂,月华如水流淌,远处的宫灯如同暗淡的星子,室中也只剩下了两个人,北堂戎渡随手抽出了固定金冠用的簪子,将冠簪除下,又脱了外面妆蟒暗花金丝联纹喜服,将桌上的酒菜略微拣了几筷子尝尝,又弄了半杯茶喝,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一时想到牧倾萍还在帐中,便走到床前,掀开尽绣鸳鸯石榴百子图案的帐子,道:“饿了没?要是饿了,就起来吃点儿东西,既是新嫁娘,你大概一天都没有什么东西进口了罢。”牧倾萍躺在床上,见他掀帐来看,蝉翼般的长长睫毛一颤,本能地就拉起胸前的锦被,掩住胸口,北堂戎渡见状,不由得‘噗嗤’一笑,心里也不太能够马上习惯两人之间的新关系,因此就道:“是不是觉得挺别扭的?我也一样,感觉挺奇怪……” 

  窗外清风静静,连明月也似乎有些悬悬欲坠之意,牧倾萍慢慢松开攥住被角的手,眼神略觉迷茫,静静地看着北堂戎渡,只默不作声,北堂戎渡以为她毕竟是女子,总有些羞涩不安,难免惶恐,便坐在床边,笑道:“你这个样子倒是和平日里很不一样,我也觉得不习惯……唔,你要是不饿,就睡罢,今天也闹了一天了,我也很有些乏了。”牧倾萍听了,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便紧了紧,北堂戎渡见状,便好象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目光朝着床上扫了一下,就看见被子下面露出一角雪白的丝锦,明显是用来验红的东西,心中顿时明白了牧倾萍在紧张什么,不觉揉了揉额头,玩笑一般地哂道:“喂,你在怕呢?我还以为你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就娇蛮得紧。”牧倾萍勉强笑了一下,往床内挪了挪,心中却不免想起沈韩烟来,北堂戎渡此时也确实有些困了,见她让出了地方来,便上榻躺了,侧身睡下,牧倾萍在他旁边躺着,听北堂戎渡呼吸渐稳,显然是睡着了,心中却是乱如麻团,不断地想沈韩烟此时却在做些什么,一时间辗转难眠,两人一夜无话,唯见烛泪垂垂,光线亦渐渐黯淡了下去。 


二百一十一。 鱼美人 

  第二日一早,北堂戎渡还没等睡醒,迷糊中就觉出身边有人,遂习惯性地翻过了身,将手随意放了上去,而牧倾萍在睡梦中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身上,不由得纤眉微皱,好容易睁开了眼,却猛地看见一张俊美之极的面孔近在咫尺,右手正放在自己的肩头上,一时不觉屏息,乍惊之下,几乎惊叫起来,却好歹想起了昨天嫁人一事,因此生生按捺住,只将那只手小心地拿了下去,但尽管她动作轻柔,北堂戎渡也还是醒了,刚睁开眼时,也是小小地一怔,随即记起两人眼下的新关系,不免哑然失笑,便打了个呵欠,道:“……你不多睡一会儿?”一面说着,自己已经坐起来,扯一扯床头上的一条杏色穗绳,传人进来伺候梳洗。 

  牧倾萍淡淡的笼烟眉扬起,满腹难言滋味,长长的睫毛一闪,幽然道:“今天要早些去韩……少君那里。”北堂戎渡知道按照规矩,婚后她得和宋谢二妃一样,若无特殊之事,则每日上午都要去沈韩烟的琼华宫问安,因此便点点头,一面令宫人为自己穿衣,一面悠悠一笑,道:“等会儿你去韩烟那里的时候,别忘了给佳期带点儿好玩的东西,她如今调皮得很,一刻都静不下来。”牧倾萍答应一声,然后就由自己陪嫁的侍女伺候着起了床,北堂戎渡此时多少觉得有些别扭,因此等更衣梳洗完毕,连饭也没有留下来吃,便出了长平殿,回到自己宫里。 

  一时牧倾萍坐在一架崭新的镶贝浮雕象牙梳妆台前,由宫人伺候着仔细梳头上妆,其中两名她贴身的陪嫁丫头在收拾床铺时,看见床上那幅雪白的丝锦上干干净净地没有半点痕迹,不觉愣住了,彼此面面相觑,牧倾萍从镜子里看见这一幕,便一捏用樱桃色的丝线绣出莲边的袖口,悄然含凛,沉声道:“……在发什么呆,还不去传了早饭进来,待会儿我还要早些去琼华宫。”其他人不敢耽搁,忙服侍她梳妆进膳,等收拾好了,便抬了软舆,前往琼华宫。 

  琼华宫乃沈韩烟的居所,其中一应物品都是上上等,就连供应的鲜花也是四季不断,次第开放,使得宫内繁花似锦,香飘如雾,幽幽不绝如缕,殿中垂着浅紫银线羽蓝纱帷,一匹之价不啻千金,任凭夏日再明亮炽烈的阳光透进来,也只会被折成柔和的浅影,光摇朱户,玉照琼窗,整个青宫当中也只有北堂戎渡的寝宫以及琼华宫里才有,可见沈韩烟受到何等爱重。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时辰尚早,宋、谢二妃还没有来,沈韩烟宫中不曾焚香,只把时新瓜果湃在殿中的水瓮里,使得满殿都是甜香清新的味道,香气扑鼻,滋润得沁人心肺,随着锦绣帘幕揭开,牧倾萍娉婷的身影已然进到里面,长裙如云朵般轻轻拂过地面,一抬眼就看见偌大的殿中繁丽清约,沈韩烟一身海蓝团服,头戴赤金簪冠,几缕黑发闲散垂在两鬓,光影疏微中,面上有清朗透明的光泽,是恍若修竹一般的翩翩美男子,风采华章,甚至有些不真切的模样,身旁内侍环伺,两个打扇的小宫女手持纱扇,一边一个地轻轻扇着风。青年见了她来,有如月光般的清和目光在对方脸上微微一转,面上依稀闪过一丝淡薄如雾的微异之色,心里微微一沉,好似洞穿了某种隐秘,但不过须臾,就已经微笑而向,金冠上坠着的明珠点点晃动着,有若波光,将一丝异样很好地无声掩饰了下去——记得从前初次见她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然而事到如今,因着那一分不应有的情爱之意,却已走到了这个地步。 

  一旁已有宫人设下了锦垫,牧倾萍心中不免微微郁苦,步摇上垂下的珠络凉凉地一下一下打在耳边,按照初次问安的规矩,缓缓屈膝下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行动之间有珠翠叮当轻响,像是谁凌乱的心跳,在空旷的大殿里有极细微的回音。沈韩烟端坐着受了礼,容色温淡,肌肤泛出一种剔透的光泽,瞧不出什么异样,只让牧倾萍坐了,牧倾萍额间贴着一枚红珊瑚宝钿,映着她皎洁的面庞,极是娇艳,却是低头拨一拨护甲上镶成梅花形状的小珍珠,露出一小截雪白如莲的手腕,那样圆润的珠子,几乎都要滑手,胸前一抹锦茜红的莲花抹胸虽是透出许多喜气,但因面上的神情格外平淡,于是也就似乎瞧不出新嫁娘应该有的娇羞来。 

  彼此一时沉默了片刻,牧倾萍顿了顿,然后就自身后的宫人手里拿过一只锦盒,亲手打开来,当着众人的面,自里面取出一样东西,声音似乎有些发涩,道:“……此物是妾身亲手所制,还请少君不要嫌弃。”沈韩烟心下一动,眼底泛起一抹幽幽光泽,略略凝神,似有所思,但也还是让人接过了,等拿到手中时,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手工精致华巧的如意双绣荷包,而以彼此眼下的身份,在婚后初次拜会之际,牧倾萍奉上一些自己亲手制作的香囊荷包绣帕等小物件,是很平常的事情,因此沈韩烟虽是心绪微波,但短暂的沉默之后,也还是收下了。 

  此时宋、谢二妃也已相携着袅袅婷婷而来,无不精心打扮,穿着得体,一一向沈韩烟问了安,又与牧倾萍互相见了平礼,这才分别坐在酸枝鸾纹椅中,两人妙目一转,见牧倾萍今日一身茜色石榴红的牡丹长裳,下着薄软轻滑的织金飞鸟染花长裙,容色倾城,风姿袅娜,且自身家世又显赫,与北堂戎渡又是有着一层表亲之谊,先前关系就不比旁人,因此二人虽说比她嫁与北堂戎渡要早上许多,也仍然不敢怠慢,面上都含了几分恬静的微笑,笑吟吟地十分客气,而牧倾萍却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挽一挽臂上的缠臂纱,只注意着上首的沈韩烟。 

  不多时,外面渐渐开始有蝉声起落,却忽听有一把清脆软侬的童音自殿外传来,声音玎玲而明亮,伴随着细微的金铃声叮当作响:“阿爹,阿爹……”旋即呈祥绣锦的帘子被外头的宫人打起,一个身穿浅蓝撒花织锦短襦,湘白宽裤,颈内挂有长命锁的女童便从殿外跑了进来,粉嫩的手足上拢着明晃晃的绞金丝镯子,上面缀着金铃,一枚乳黄蝶纹如意结围在腰里,一径扑到沈韩烟面前,笑着嚷嚷道:“给阿爹花花……”一面说,一面献宝一样地踮起脚,举了举手里的一束玉蝶兰,拉着沈韩烟的手笑个不停,身后一群照顾她的宫女嬷嬷等人也跟着进来,沈韩烟见状,方开怀笑了起来,弯腰搂一搂女儿,伸手拈过一朵玉蝶兰在指间轻嗅,不觉就有明朗微笑绽放于唇际,抚摸着北堂佳期头顶柔软的黑发,见她小小的鼻尖上都沁出了些许晶亮的细汗来,便从宫人手里接过锦帕,给女孩儿擦了一下,同时清俊的面容上笼起了一层薄薄的笑色,声音清朗潺潺,微笑叮嘱道:“只管一径淘气,跑得这么急,也不热么。” 

  旁边自有内侍从北堂佳期的小手里取过新摘的花束,寻了瓶子注上一些清水,把花插在里面,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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