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密布的门檐下居然挂起了两张诡异的灯笼,烛火明明灭灭地跳跃着,在这鲤城的夜里显得尤为醒目。
寒风吹过,卷起街边的落叶,飘向未知的黑暗深处。依稀的风声里,传来阵阵诡异的琵琶声,阴森凄厉的女声唱起古老的童谣,与这琵琶之声相辅相和,“大儿子搬家,二儿子宴客,三儿子推磨,四儿子喝汤,五儿子过冬……”声音所过之处,生命瞬间化为劫灰。
江家大宅前,一袭黑衣斗篷遮面的女子看不清颜色,唯有那黑衣包裹着的身躯骨瘦嶙峋,昏暗的灯光下,女子惨白干枯的手中赫然怀抱着一琵琶,琵琶通体白色,其间的弦却鲜红夺目,整个琵琶被幽幽绿光包裹着。
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女子缓缓走入死寂的大门里。荒芜已久的大宅内空无一人,女子一步步向院中的枯井走去。惨白的右手瞬间变得尖利无比,毫不留情地向枯井中探去,却毫不意外地被一股强大的气壁挡回。
黑暗里,阴阳交替的声音响起,“精彩啊,连你,也来了。”
女子似乎并不觉得突兀,阴森凄厉的话语里不乏镇定,“你也一样,这雌雄莫辩的咒灵,也不是谁都能见的。”
“是么?鬼面,劝你一句,打哪里来,自回哪里去。”
女子惨白的右手轻轻抚了抚怀中的琵琶,“咒灵,我自拿我想要的东西,这六界,还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咒灵雌雄交替的话音里渐渐升起愤怒,“倒是我咒灵错看了你,没想到叱咤风云的鬼面,千万年后也这样甘心被人利用。”
“呵呵呵呵……”女子凄厉的笑声响起,“要这东西,只为了我自己而已。有的事情,你我既已知道迟早要发生,你这样执意,并不能改变什么。何况至今,我并不知道你这样做于你有什么好处。千万年来从未插足六界的你不也参与其间了么?又怎能少了我鬼面。以你的能力,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万魔幽莲’已经出世。”
“我并不介意和你一战,不管是你甘心受人所用,或者是有心之人倾力为之也罢,这闲事,我是管定了。”咒灵的话语里,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只要,你看了这一纸偰文之后,还要坚持你的决定,那我咒灵便成全你。”
黑暗里,刺眼的红光闪过,一纸金光灿灿的偰文缓缓出现在女子的手中。如同蚯蚓般怪异的文字闪过,这一纸偰文瞬间没了光泽,片刻之后便化为飞灰,湮灭在黑暗里。
二人都未作声,片刻之后,女子恭敬地向黑暗里深深施礼,转身便出了大门,消失在浓浓的黑暗里。
咒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过,没有人可以,没有人……”身后朱漆斑驳的大门缓缓合上……
夜,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飘渺九天,清幽岩内,苏慕卿一粒黑子缓缓放下,眸间光华闪动,“这一步,是走对了。”
第二十八章 血罂栗
夜色渐浓,墨色浸染的鲤城,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黑暗,转眼间只见红光闪耀,丝丝浓重的不明气息弥漫在鲤城上空。狂风大作,天地瞬间变色,漆黑的夜里,除了那一团迷离红雾,看不清所有。
片刻之后,依稀的红雾深处,漠然传来一个干枯喑哑的声音,淡淡地道:“咒灵,你既知我来,怎么却不出来相见?”
黑暗里,两盏明灭的灯笼亮起,依稀照亮了紧闭的斑驳的朱漆木门。
咒灵并未出现,只听得阴阳交替的声音响起,“去吧,我自说过,我帮不了,亦改变不了什么。而今安身于此,并不想干涉任何六界之事。你亦如此。”
诡异的红雾停留在江宅门前,久久未语,半晌,方轻轻叹息,“我知道,鬼面来过了。这局越来越乱了,哪个都不简单。你又答应了她什么?”
咒灵的声音依稀有些恁怒,“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如今有这心思,当初又何必执迷不悟。我帮不了你。走吧!”
“哎!”幽幽的叹息之声响起,红光闪过,夜又回复了平静,却不知凌乱了多少人的心?
……
缥缈之颠,云海之中,天麟宫巍峨壮丽,俯视群峰。尘世蹉跎了几许年华,不变的,唯有这琮华的悠悠晨钟,蔼蔼暮鼓,以亘古永恒的姿态,看尽世间的烟火明灭,人世沧桑。世人仰望膜拜的顶端,又承载了几许嘱托?在这浑然天成的巍峨雄壮里,直到一颗心沉寂恒久,然后蓦然在那个星辰之夜粲然绽放,失去的,抓住的,这一刻,都已不再重要。
天麟宫中,雪杀闭目打坐,努力压住心底的抽搐,唯有眼中流出的两行血泪,触目惊心。
灵鹤声音里满是惊慌,“帝尊大人,半个时辰前小灵和雪主在天池畔修习法术,不想雪主忽然情绪异变,浑身抽搐,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慕卿没有出声,半晌,看着雪杀的眼里思绪莫名。轻启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血罂栗’!”
灵鹤眨着焦虑的大眼睛,“‘血罂栗’?这是什么?”
雪杀的身体依然在颤栗,苏慕卿缓缓走到其前,右手轻轻划过,金光闪动间,金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喝了。”
疼痛中的雪杀没有再婉拒,双唇靠近散发着青玉之光的皓腕,金色的血液入口,浸入心肺的清凉,疼痛缓缓消失。半晌,雪杀的脸色恢复如常,径自放开苏慕卿的双手。右手轻轻拂过左腕,伤口瞬间恢复如初。唯有灵鹤呆愣在旁,似乎还未回神。
“师父方才所说的‘血罂栗’究竟是什么?”
苏慕卿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雪杀眼中满是恁怒,“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么?还是说,和那么多的‘巧合’有关,是谁?总有一天,定饶她不得。当我雪杀好欺负么!”
洁白的袍角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苏慕卿的话语依旧平淡无波,“雪儿,没事了。只是没料到,这幕后之人会下如此狠手。”
雪杀心中依旧疑惑,“这‘血罂栗’什么来头?”
“此为一种无解之蛊,说它无解。其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此蛊通过母体而下,对母体并无影响,蛊毒尽数针对胎儿,胎儿出世后,此蛊有一个潜伏期,至于何时催动蛊毒,皆在下蛊之人一念之间。蛊毒催动之下,心性皆无,形同傀儡。”
握着承影的指节发白,“既无解,师父为何又能解?”
“一般中此蛊者,大罗神仙都束手无策。数万年前,此种巫蛊之术便已强制禁止。但这下蛊的母体,却有一定的局限性,并不能对常人造成什么伤害。可师父若未修得‘金罗元婴’之境,如今怕也是救你不得。”
雪杀按下心中的怒意,“这人可谓算无巨细,我若中蛊,便为他所用;若安然无恙,那么师父的能力,就暴露在有心人眼前。于师父而言,无疑是在身边安置了个偌大的麻烦,师父就不后悔么?”
“雪儿,记住你对师父的承诺。为师说过,要动我苏慕卿的弟子,他得有这个能力。好好歇息。”
白衣渐渐淡出了雪杀的视线,雪杀缓缓回神。但见灵鹤口中喃喃自语,“哇,神之血啊……啧啧……”
雪杀看着灵鹤的模样,不由得摇头,“真是个活宝!”
第二十九章 凰 女
阴冷幽暗的大殿里,血鼎中的‘万魔幽莲’泛着暗红的光晕,宛如一张着无形的大口吞噬着血鼎之中的殷红的血液,整个大殿弥漫着浓浓的魔煞之气。
“哎!”阴森幽远的叹息在寂静中响起,恰似来自地底的催魂之音。
戴着青铜面具的玄冥躬身施礼,“主上,这接下来的棋局,改怎么走?请主上示意。”
古老的大殿内,除了躬身而立的玄冥,别无他人,喑哑的声音凄然响起,听不清喜怒,“玄,你道说说,这局谁输谁赢?”
青铜的面具发着铮然冷光,玄冥几度把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下去,半晌方缓缓道,“从眼前看,对方略胜一畴。”
“呵呵呵……哈哈哈……玄,你越来越糊涂了。”阴森的笑语里并无过多责备。
玄冥的冷汗浸透全身,“属下愚钝,请主上责罚。”
半晌,凄然的声音恢复如常,“吾并不是在责备你。”
玄冥躬身示意,“但请主上示下,下一步,我等应该如何准备。”
“呵呵,按兵不动,或者接下来的六七载寒暑,尔等以逸待劳,切不可荒废各自的修行。”
“主上的意思?”
“没错,吾以至最后一个‘大周天’,待吾出关之时,正好历时八载。吾自布置妥当,尔等好自为之。”
“属下明白。”耳畔的声音逐渐消失,玄冥用手拭了拭额际的汗珠,方觉重重的压抑感缓缓消失。不由得苦笑出声,只有他知道主上的可怕。一度,他曾自信满满,即使面对睥睨六界的琮华帝君,他也能奋力一战。但是他万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甘愿诚服于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甚至根本不知面前诚服的是何人!
清幽岩内,正在打坐调息的雪杀看着趴在地上,眼睛滴溜溜转的灵鹤,不知这家伙又在惦记什么。
似乎感到了雪杀冰冷的眼神,灵鹤慢悠悠地起身,拍着胖乎乎的小手,“哇,雪主厉害,雪主厉害,这一个月来,雪主已经学会仙门心法,能够自如控制灵气,哇哇。”
雪杀斜睨了他一眼,“少给我转移话题。你整日里在惦记什么?什么时候能像个正常人?”
灵鹤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人家哪有,人家哪有,人家本来就不是常人啦,人家只不过是激动,”这家伙说着说着,自己就莫名奇妙地沸腾了,“哇,你不知道,我听小凤凰说,‘凤栖’仙山的‘凰女清依’就要来琮华了。”
雪杀不由出声打断絮絮叨叨的灵鹤,“与你有关系么!”
灵鹤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脸,一边暗自激动,“‘凰女’啊,那可是蓬莱天君最为宠爱的嫡亲妹妹,亦是千万年来凤凰一族最有天赋亦最美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