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金花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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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金花本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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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了十几岁,出落的俊俏非凡。又天性喜欢妆饰,就爱擦胭脂、抹粉、穿好衣裳。一打扮起,人人都说好看。都说:“这小妮子,不知将来要被那个有福的娶了走呢!”渐渐苏州城内没有不知道周家巷有个美丽姑娘的了。有时我在门口闲立,抚台、学台们坐着轿子从我跟前过,都向我凝目注视,常常弄得我很害羞的跑进家去。
  我们徽州有一种食品,叫“状元饭”,是用红苋菜加猪油拌饭。
  我小时最爱吃这个,有人便说我:“将来必定要嫁个状元。”后来果然嫁了洪先生(名钧,同治戊辰科一甲一名进士),这也是前生注定的姻缘罢!我从小就说苏州话,官话是后来才学会的。我家里人都说徽州话,只有我母亲,因是苏州人,她说苏州话。
  这时候,我家的经济状况已渐渐感觉困难。祖父同朱胡子合伙开的当铺,已因赔累不堪倒闭了。父亲是没有什么能力出去作事的,家里又没有多大积蓄,差不多全靠着借债典卖度日,我祖母整日价愁得什么似的。但为顾全体面,还竭力支撑着门面,不愿意显出困窘的样子,叫人家知道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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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年的卖笑生涯
我家有一使女,名唤小阿金,是我母亲陪嫁过来的。后来家里的境况越来越穷,就把她打发走了。她出去先跟了别家,后又归一姓金的,名叫金石泉。金有一妹子叫云仙,当时在苏州很出风头的一个“拉纤”的,交际很广,苏州的阔人差不多她都认得。她久已闻知我的艳名,想着引诱我为娼,从中图利,只苦于无法着手。小阿金一到她家,她有了法子,就授命小阿金托词来我家闲玩,寻机会先把我诱到她家,俟慢慢的熟了再下手。
  这时我才十三岁,虽然聪明,究竟幼稚,又从小便喜欢同小阿金在一块,现在她能常常来家伴我嬉戏,更邀我出去游玩,心里怎不愿意?每次都是瞒了祖母偷偷的走,她若知道了,是不会叫我出去的。
  有一天,是个春季,小阿金把我领到金家。金云仙道:“今天天气清爽,我们一同到外边逛逛,好么!”我是贪玩,那里都愿意去。
  我们就出了城,见河里有许多只船,布置的全很讲究,船上人有的在那儿豁拳吃酒,有的唱曲,煞是热闹。一会儿,船上有人向我们打招呼,金云仙就领我上了那船。坐下后,船里的人都和我攀谈斗笑,我觉得这很好玩,也不害羞。在一船上坐了不大功夫,又到一船,也是这样说说笑笑,一连串过有十几只船,才同她们回家。心里只知道这是玩,那晓得原来这是她们假词游逛,骗我到花船上去“出条子”。当时每一个清倌条子是给四块银元,这次金云仙借着我,凭空的赚了好几十元钱。
  以后,便连着同她出去过几次,家里人全不知晓。一天,又随她到一处,恰巧有本地官员在座,睹我惊讶,道:“这不是周家巷里的那个姑娘么?”我听着暗笑,心里说:“怎么不是。”
  渐渐外边的人们,有些说闲话的了。家里也已知道,我祖母很难过了些时,还是我母亲竭力的劝解,说:“家里的境况,这几年很是困难,叫彩云出去赚几个钱回来,多少总能有些补助。过一二年再给她物色一个才貌兼全的夫婿,好好的嫁了,也没有什么不对。”
  祖母想了想:家里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我是只作清倌,应酬条子。苏州那时候也没有“花捐”。妓女在家里不招待客,多半都在花船上,或径到客的宅里。
  到了五月里,因有个吴三大人,脾气太倨傲,一日招我侑酒,嫌我对他太不客气了,大闹一顿,摔毁许多器物,把我吓坏了。从那次就没有敢再出去。后来还是洪先生派人来叫我,说了好些谦逊话,才又出去。
  这时候,苏州的花船很多,停泊的地方,都在仓桥浜一带,往来于阊门、虎邱之间。这种船都是双开门,四面有玻璃窗,外边周围带栏干。彩绘很精丽,船里面也够宽敞,能摆下两桌筵席。一切的布置讲究极了,挂着很多的华灯,还有用茉莉花插成的花篮,桌椅全是红木花梨嵌大理石的。
  当时最著名的花船,是焦八、张大魁及石姓各船。这些船自己都带几个姑娘,叫作“坐舱姑娘”;又有些船不带姑娘的,叫作“清船”。客人若不愿意要坐舱姑娘,也能随意到外边去叫。花船生意最好的时候,是在六月,这时老爷们都出了场;普通是在进场以前就把船预定妥的。
  叫“条子”的规矩是:谁叫的条子,姑娘就搬个凳儿坐在谁旁边,船上侍役便过来给姑娘倒上一碗茶,都用盖碗,这是专为给姑娘喝的。姑娘陪客不许吃酒,可以吃水果,嗑瓜子。这时候还没有纸烟,雪茄烟倒有,但吸的人很少,普通都是用水烟,也有很多抽鸦片烟的。
  姑娘们也有些随身应带的东西,如粉盒、槟榔盒,等等。寻常都是银质的,阔一些的还有用金质的或镶宝石的。粉盒是为预备随时傅面用,槟榔盒里装着些槟榔豆蔻等物,客人在饭后,可以随便取食。姑娘出门都带着娘姨。
  条子钱,清倌四元,红倌五元。但实收却是一样,因姑娘临走时必须赏给下人钱,清倌一元,红倌两元,这叫“坐舱钱”。把钱放在茶盘底下,等下人来收拾桌子时,把钱拿起来向船板上一丢,啷一响,便喊“某小姐赏”,外面就齐声大嚷着“谢谢”,语音颇为动听。
  船上全代办酒席,价钱清船比较便宜,连酒饭费在内,一天有二十四五元钱即够;花船(即带姑娘的)就贵多了,每天非百元左右不可,可是它的一切也都比清船阔的多。客人上船,总在下午。开饭须待掌灯以后,如果觉饿,可以随便要些点心来吃。大约十点钟船就进城了。
  这种船都是双桨双橹,驶船人技术很精,能叫船快慢自如,并且还会弄许多样把戏,最好的是“打招”,一篙下去,船就在水中打起盘旋,四周围水如溅珠,真个有趣!这时候的姑娘差不多都会唱几段小曲,有的还能唱整出的昆腔。用的乐器,就是笛子和琵琶。琵琶是自己弹,笛子有师傅给吹。我不会唱,因为从小没有下过功夫,临时赶着学些,那就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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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洪钧
我十三岁那年,出去的工夫不多,就认识了洪先生。这时候他正丁忧在家。初次一见面,我俩便很投契,他爱我极了,只要在一起,话总是不会说完的。
  洪先生的家在苏州城内北张家巷。他不常出门,都是把我叫到他的府上。同他常常在一起的朋友,有吴承儒、姚念慈、沈问之、老潘四大人几位,都是当时苏州很有名的人物。他们闷了时,常斗一种牌,名叫“打黄河阵图”,这种牌也有花,么二三等,输赢很大。
  他们每次斗牌,总叫我在旁边陪着。
  洪先生一天不见我便想我,他的朋友们就说:“你既对彩云这么好,为什么不娶了她?”他道:“我年纪太大了,觉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洪先生是四十九岁。后来他的朋友们竭力怂恿,就托人向我祖母提说,我祖母嫌是做偏房,执意的不肯,他们又托过来许多人,长说短说,我们这边所提的条件,洪家也一一答应了,这才说成。
  媒人算是吴承儒、姚念慈。
  翌年正月十四日,把我娶了过去。我十四岁,洪先生整五十。
  婚礼也很庄重,坐的是绿呢大轿,前面打着红状元纱灯,仪仗甚都,好不气派!洪先生名钧,号文卿,祖籍也是徽州。三十岁中的状元。正太太比他长两岁,南京王家的小姐。还有一个姨太太是扬州人。有一个少爷是正太太生的。少奶奶是陆家的小姐(陆润庠之女)。一家人都很和蔼,正太太待人尤好。我过去,他们都很喜欢我,都称呼我“新太太”。
  到四月,洪先生三年服满,带我进京。五月里便放了出使俄、德、奥、和四国钦差大臣,没有能在京多住就动身了。
  由北京到天津坐的长龙船(创于曾国藩,以其船身颇长,故名),这种船身子很长,两边用许多船夫,驶起来快极。一路上迎接钦差的人很多,真忙个不了。由天津到上海,改乘轮船,应酬才少些。
  到上海我还闹了一个笑话。我们下了船,我见洪先生已上了轿,我也就随着上轿,这时候蓦然响了三声大炮,我不知道是作什么,把我吓得脸也发了白,身上打起抖来,女仆们赶忙搀着我才上了轿。原来这是放一种表示敬礼的炮,我那里经验过?事后一想,觉得真可笑。
  我们在上海住的是天后宫(清出使外洋大臣,多以此为行辕)。
   。。

在欧洲
跟着洪先生到欧洲去的,家属里只有我一人,正太太因须要留家操持事务,不能够去;那个扬州的姨太太,身体也过弱,常常抱病,禁不起轮船的颠荡。此外还带了些随员和男女仆人,随员中,他的学生很多。我们出洋的一切装束,全是中国样子,或便衣或官服,洪先生最讨厌人穿洋服。可是我们在船上吃的却都是洋餐。
  我们是过了中秋节,又耽搁些日子才动的身,到柏林已届十一月了。
  柏林的中国使馆(非今馆)很是阔气。起先是一位公爵的别墅,景物殊幽雅,一座长形的楼,有三层高,建筑得闳丽曲邃。院的周围种植了许多花木,到春天,树青花艳,再配上那茸茸象绿似的细草,真好看极了。楼后有一道小河,能划船,闲暇时荡漾其中,叫人心爽意适。楼里面的装置也颇讲究,如宴会厅、办公室、卧房等等,无一不备。我同洪先生就住在楼内的右边,占了有十几间房。这房是租赁人家的,房主本来要卖掉它,先索价很低,洪先生不愿意买,后来想买又贵了,终于没有买成。
  我去欧洲,只带了两个女仆,因那时的人多不开通,一说到外洋,谁也踌躇着不敢去,有去的索工资也过昂,这两个女仆每月的工资就是五十两银子。到欧洲感觉着不够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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