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艺术人生:天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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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艺术人生:天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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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唯一能过得上的文化生活。
  我看乌兰牧骑其实就是看我姐姐,瞅着她在台上又唱又跳又演奏,心里那叫个骄傲。
  当然不止是骄傲,还有羡慕。
  那是个人人都在大谈理想的时代,但谈出来的千篇一律,全都又大又空。真要说理想的话,15岁前我的最高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当上乌兰牧骑!
  也是天意,由于在学校落魄,我的理想无意中撞上了我姐的心思。
  那时内蒙古艺校招生,老师下来时都是乌兰牧骑接待。这一年——1975年——又来了,我姐就向老师推荐我,说我如何聪明,学习如何好,等等。面试时老师让我唱歌,我唱了两首民歌,其中一首就是前面说到的《送亲歌》,但似乎没有给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好在我还会打一点扬琴,就又打了会儿扬琴。
  说实话,考完后我并没有心存什么期待,也不知道姐姐在不住地为我跑腿,想办法“开后门”。
  结果就是那天姐姐突然来学校找我,说你考上了!
  我开始有点犯迷糊,等明白过来后那叫大喜若狂!要知道当时县一中对我来说差不多相当于监狱,你说,还有比突然让一个囚犯逃离监狱更让他高兴的事儿吗?
  我是站起身就走,跟谁都没打招呼,直接就回了家。宿舍里的学习和生活用品,包括被子啊,褥子啊这些大件头,也都顾不上拿了,统统扔下了。逃啊。
  就这样,在我心理上陷入绝境,差不多已成了一个废人的当口,生活突然对我绽出了美丽的笑容。
  一家人都欢天喜地,为我感到庆幸——不仅庆幸我摆脱了已经陷得太久的受挫的泥潭,也庆幸我有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前程。后一条份量肯定更重,因为那会儿我们县还没有高中,而照我当时的情况,初中毕业肯定就没戏了,再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曾自问过:你还能回去当一个牧民吗?还能当一个好牧民吗?说实话,一点底气都没有。现在好了,考上了专业学校,换句话说,我已得到了某种承诺:毕业后可以立刻牢牢地捧上国家的“铁饭碗”!
  或许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能理会,得到这样的承诺在当时意味着怎样一种巨大的幸运!尤其是在我们那样的穷乡僻壤,又尤其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
  我不是一个志存高远的人,更不是一个能透过迷雾、看清明天的人,在当时,眼瞅着有了“铁饭碗”的保证,我已和我的家人一样感到心满意足。只是在我和历史一起磕磕绊绊地走出了足够远之后,在“饭碗”已不再是生活的最大压力、最高目标之后,我才真正看清了这一转折之于我的重大意义,或者说,它才向我呈现其真正的意义。
  多年后我曾将这次转折表达为“命运之神向我伸出了爱的手”。这听起来有点酸,但不这样说就不足以强调我的看重——
  假如没有这次转折,就没有我以后的艺术之路,也就没有我的今天!
  说“命运之神”表明了我对某种不可知力量的敬畏,这和我对姐姐的感激并不矛盾。因为,我能有这么好的姐姐——包括这么好的哥哥,这么好的家人——本身就是我命运的一部分。“爱的手”把这一切凝聚在一起。所谓“幸运”,就是在关键时刻突然握住了一只爱的手。
  我父母对我本已失望,这时态度立刻产生了变化。我去艺校报到时父亲将他的一套中山装送给了我,这在当时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第二年父母又送了我一块手表,延安牌的,时价90元,就更不得了了。
  我高兴得心里直痒痒但又有所不忍,就假假地谦虚了几句。妈妈说:拿着吧,我儿子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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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弦老大”不敢再傲慢
我进内蒙艺校顶的是学舞蹈的名目,进去后也确实练了三个月的功;但我本心并不想学舞蹈,真想学的是扬琴,也不知为什么,或许和我父亲会打扬琴有关。无奈那年扬琴只招一个,我条件比不过别人,只好认命。
  但三个月过后就憋不住了。问题是正经八百地找领导谈肯定不行,怎么达成目的?想来想去,可能还是老招数,即在我姥姥面前屡试不爽的那一招比较有效,于是便哭着去找教务处。
  后来我知道这也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的一计,叫“哀兵必胜”。
  那时艺校的教务处处长是三宝的父亲。他看见我哭着过来就哈哈大笑,说没事哭什么呀?我就装出十二分委屈的样子边哭边说理由。我说我们县送我来本就是让我学器乐,不是学跳舞的,结果搞错了;这么错下去,将来回去怎么交待哪?
  我哭诉的过程中处长一直在笑。他当然知道我在撒谎,也知道我想干什么。最后他说,行,你先回去,我们研究一下。这样又过了两三天,就通知我改学三弦了。
  在艺校三年,第一年什么也不懂,基本上是混过去的;第二年有所起色;到第三年,我就开始小有名气了。
  我的名气来自三个方面。一是听力特别好,钢琴上的某个键,我看了就能把它唱出来,一弹,就是这个音。用行话说,咱有“绝对辨音力”。二是开始自己学作曲。我写的《节日的鄂尔多斯》难度极大,到现在还是内蒙艺校学三弦的终结曲,能弹好这个曲子,也就能毕业了。这三嘛,当然就是我的三弦弹得特别棒。毫不吹嘘地说,到我毕业的时候,在整个内蒙古地区,要说弹三弦我肯定是数老大了,谁也弹不过我。
  这么着,毕业后就让我留校当了老师,教三弦,同时兼任学生乐队的指挥。77年内蒙古艺术团出访非洲,我老师也去了,给他们每人定做了一套西服,那叫个帅。我每次指挥演出时就借他的西服穿,过瘾。
  其实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指挥,瞎比划罢了。78年底小泽征尔首度来华演出我看了,把我迷得、爱得、惭愧得,咳,真是没法说。
  也是该我走好运,缺什么来什么,挡都挡不住。没过多长时间,79年下半年吧,学校就派我到中国音乐学院进修指挥,让我心里那个乐。
  乐归乐,去时心里还是“三弦老大”的感觉,傲慢得很。我想三弦弹到我这程度,差不多是到头了;依此类推,艺术大概也就这样了。结果去了一看,哎呀不得了,那么多大名鼎鼎的人都还在苦哈哈地学习,宽了还要宽,精了还要精,这才知道自己真是只井底之蛙。
  我在中国音乐学院进修的时间不长,半年而已,却大大拓展了自己的视野,就此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学海无涯,任谁都不敢随便称老大。艺术家必有傲骨,但这和盲目尊大永远是两码事。只有懂得谦卑的人才能懂得骄傲,包括向谁骄傲和为什么骄傲。
  也正是在中国音乐学院的这半年导致我的命运又一次发生了改变。我也说不好这究竟是主动选择还是随大流的结果。
  当时一起进修的有好几位同学,聊天时他们问我进修完指挥后干什么。我答回学校当指挥呗,能干什么?他们就笑。我反过来问他们,他们都说准备明年考大学。我就感到奇怪:都学了这么多了,还上什么大学啊?
  但他们是认真的,我从他们的刻苦中感受到了这一点。慢慢地自己也有点动心了:这么多人都想上大学,我是不是也应该上他一上呢?
  进修完回到内蒙,好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复习,也都在准备考大学。我艺校的同学亚伦在拼命练钢琴,学和声;还有一位叫胡德——他父亲曾因创作《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而名动一时——也在拼命学,拼命练。他俩的基础应该说都比我好,但都不安于现状,这给了我很大的刺激,于是我也下决心考了。
  经过初试,再到天津音乐学院复试。其余我的基础课考得并不理想,主要是我的面试获得了全体考官的一致好评。后来我还听说,当时主考的包元恺老师为我出色的表现而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就这样,我考上了天津音乐学院作曲系。
  或许是这样的结果让我感到负疚,但更主要的是担心经济上是否负担得起,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我一点也兴奋不起来,相反陷入了困惑:去,还是不去?
  给家里打电话,我爸是一句话也不说;我妈先问要学几年,我说五年,她就一下叫唤起来了:你现在当老师不是挺好吗?五年呐!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供你?再说,还要不要结婚、生孩子啦?
  

跟着女班长的活椅子
我不怪我妈短视。她说的是大大的实话。我爸当时不说话,也是为此心中感到为难。当然最后我还是决定去,毕竟是一个提高自己的机会嘛。但在天津音乐学院的五年里,经济问题一直是压在我心里的一块石头。
  那几年我父母每学期给我90元,平均每个月20不到;此外学校还有一个贫困生补助,我是班上最穷的学生,每月补助12元;这样加起来,每月生活费30多一点,照说可以勉强对付了,但我偏偏又爱喝点酒,于是就难免左支右绌。
  在我们80届作曲系的学生中,我大概是第一个献血的人。500毫升哪,许多同学都不愿意献,怕亏了身子。我不怕吗?也怕,但还有叫我更怕的。
  后来有领导表扬我“发扬了风格”,我在下面暗暗好笑:什么“发扬风格”,不就是为了钱吗?你想,献一次给70元,还有罐头、白糖,外加学校补助的饭票什么的,多大的诱惑啊!血献出去了还可以再生,可钱花出去了会再生吗?实际上,从了解到这些条件的最初一刻起,我就决定了:70?操,我去!
  当然我不会、也不能说出我的真实想法,那才真叫不讨好呢。我只能自得其乐。
  钱还没拿到就已计划好了:或者星期六或者星期天,谁也不告诉,悄悄走;一斤涮羊肉俩烧饼,外加二两白酒,肉吃完,汤喝尽,一点都不留。这还不到5块钱,余下65,慢慢贴补吧。
  唉,那时真是苦哇。唯一的浪漫事儿就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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