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去的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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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去的骑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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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齐鸣就是不敢发动冲锋,只有空军,黑压压的一大群轰炸机反复盘旋着投放炸弹,打机关炮。低矮的山冈上不时冲出一个骑兵,像是从地缝里蹦出来的,在马背上举着机枪朝飞机扫射,飞机一下子蹿上高空,马上有一群飞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机关炮的火网把那个骑兵连人带马吞噬掉了。
  盛世才和他的卫兵全看呆了,盛世才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应该把阵地构筑在天山大峡谷,飞机坦克就会失去大半作用,这么矮的山,简直是开玩笑。”
  语言黯然失色的时候,就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无法回避的现实:头屯河之战把马仲英的军事生涯推向了高峰。天山顶上,寒风刺骨,盛世才竟然冒出一身热汗。
  回到迪化,盛世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吴应祺。盛世才非常坦率,老狐狸的坦率总让人感到奇怪。
  “盛先生还有兴致去欣赏战争奇观?”
  “不谈战争,谈谈马仲英,这个人太不可思议了。”
  “勾起了盛先生美好的回忆?”
  “是美好的回忆!”
  “盛先生是从西伯利亚大铁路进入新疆的。”
  “是这条路,去新疆都走这条路。”
  “左宗棠以后就很少有人从丝绸古道去新疆了,这就是盛先生和马仲英的不同。”
  “你是基辅军校毕业的,你们36师怎么能把阵地建在头屯河,那里都是低矮的山包,把战场摆在天山大峡谷,飞机坦克就会失去作用。”
  “山地作战骑兵也会失去作用。”
  “你们想进攻?”
  “军人必须进攻,即使面对飞机坦克也要进攻。”
  “用兵之道要灵活机动。”
  “你是不是太灵活了?你如果亲临头屯河战场你就不会说这种话,骑兵把空军和坦克部队挡在一条干涸的小河边寸步难行,世界军事史上有这种先例吗?”
  “我刚从头屯河回来。”
  “去那里需要勇气。我给你讲一个更精彩的故事,知道马仲英怎样刀劈顿河骑兵师师长吗?大家都盯着马仲英怎样把刀子塞进哥萨克的喉咙,很少有人听见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一种很庄严很悲壮的生命的誓言:当古老的大海向我们涌动迸溅时,我采撷了爱慕的露珠。”
  盛世才叫起来:“古老的大海,戈壁沙漠是大海?”
  “白山黑水,林海雪原也是大海。”
  “你去过东北?”
  “你忘了我是基辅军校毕业的,从满洲里坐火车,穿越西伯利亚,黑土地的林涛就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了。后来到大西北,我又看到黄土高原的深沟大壑,没有水,却都用水做地名,一碗水,喊叫水,马莲井,清水一碗水、喊叫水、马莲井、清水都是甘肃、宁夏干旱地区的地名。,一直到梦想中的大海,久久地翻滚在人们的血液里,当他们捍卫自己的生命时,刀锋就变成波浪,一浪连着一浪,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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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二章
最先激起这股波浪的是左宗棠,大清王朝的最后一位铁血将军,率领精悍的湘军,在剿灭太平天国之后,挥师西北,势如破竹,陕西回民义军白彦虎率部远走新疆退入俄国,甘肃回民义军退守河州大河家。谁也没想到大军压境之际,回军首领马占鳌能举兵反攻,用黑虎掏心战术掏掉湘军十营。太子山麓大夏河畔就这样被血水浇灌成沃野,黄土滋儿滋儿,仿佛痛饮甘霖。左帅站在河州高高的旱塬上目瞪口呆。
  马占鳌率得胜之军投降,成了左宗棠的部将,随军远征新疆,剿灭阿古柏。马占鳌的子侄们封官进爵,这就是后来的西北五马西北五马:马安良、马福祥、马麒、马麟、马廷襄。的开始。后来,八国联军打北京,骁勇凶悍的蒙古王爷僧格林沁被捻军打死在山东,湘军淮军溃不成军,河州马家军奉旨进京,用叉子枪顶住洋鬼子的大炮机关枪,护送光绪皇帝和西太后逃出北京,“西巡”古长安。
  负责护驾“西巡”的七老太爷马海渊,成为西军最有威望的军人。
  大阿訇应七老太爷邀请来到西宁。宁海军的武备学校设在这里,学生全是马家军的军官子弟。宁海镇镇守使的官职是马麒花钱买的。同族中的马福祥中了武举,靠功名做了宁夏镇镇守使,算是改门换户,马福祥的儿子马鸿逵就一直看不起马步芳,逢人就说:“马子香马步芳:字子香。跟我比不成,我是宦家之后,他的先人是土匪。”马氏家族一直忌讳土匪出身,满清垮台,民国初立,正好是改换门庭的时候。侄儿马步英看不起伯父的做法。“土匪就土匪,刘邦朱元璋哪个不是土匪。”他父亲马宝在宁海军当营长,儿子的话把马营长吓一跳,“娃娃不敢胡说,伯父是为大家好。”
  “为他还是为大家?”
  “对长辈不许这样!”马营长还特意叮咛儿子,“不要跟堂兄争高低,能让就让。”
  “我不能让到沟里去!”
  “你这我儿你这我儿:西北方言,第二人称,常做口头禅。,人没长大哩心先长大啦,大得没边边啦。”
  马营长操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时,马仲英上武备小学,堂兄马步芳、马步青上武备中学。马仲英当时的名字叫马步英,与堂兄闹翻后改名为马仲英。
  兄弟几个端坐在厅堂里静候贵客来临。这里来过德国和日本的教官,洋教官对大西北回民的尚武精神非常钦佩,认为它可以跟大和武士道和日耳曼条顿骑士团相媲美。日本教官告诉他的德国同事:这荒凉的土塬产生过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汉唐王朝,中国的重心南移后再也没强大过。德国教官说:这里坚硬的黄土跟我们北欧的冰雪一样,能产生军人气魄。
  兄弟几个都在猜测贵客是哪一国人?在他们的印象中,德国和日本的军人是最优秀的。他们的长辈一身戎装陪大阿訇走进来,娃娃们起身致礼。宁海镇守使马麒告诉娃娃们:大阿訇要看你们的功夫,看看谁是儿子娃娃。
  马麒希望自己的儿子马步芳或马步青能被大阿訇看中,可大阿訇的目光停在侄儿马步英脸上。七老太爷手捻白须,眯着眼睛一声不吭。七老太爷的关公眼常年眯着,一旦睁开便电闪雷鸣石破天惊。
  马步芳、马步英操起河州刀,刀尖对着刀尖,像两条豹子搅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
  第一局平手,第二局刚开始,年幼的马步英主动进攻,不给堂兄以喘息之机,像汹涌的海浪连续向堂兄的要害部位劈去,动作准确有力配合紧密。马步芳虽然截住了左右两边的进攻,却暴露了自己的门户,以致对方的刀口横在自己的脖根,急得嘴唇发青。比试结束,马步芳还呆在原地。镇守使说:“步英比你小,可刀法比你强。”马步芳说:“刀有枪厉害吗?”镇守使啪啪抽儿子几个耳光,儿子嘴角流血,血水中有一颗被打脱的牙齿。镇守使说:“咽下去。”马步芳咕噜咕噜连血带牙咽进肚里。镇守使说:“军人的魂魄胆略全在刀上,练好刀法才能领兵。”镇守使拔刀在那里嘿嘿哈哈给娃娃们表演一番,娃娃们大开眼界。镇守使摸摸侄儿的光脑壳:“步英才是乖娃娃。”镇守使把佩带的河州刀奖给小侄儿。
  镇守使的意图很明显,侄儿马步英已经得到他的奖赏,大阿訇也应该对马步芳马步青有所表示。七老太爷的眼睛睁开了,眼冒血光,瞳人红如玫瑰,镶在如此狭峭的眼睛里令人不寒而栗。七老太爷用这种目光把镇守使严严实实罩起来,镇守使像被人点了穴位,眼睁睁看着七老太爷和大阿訇走进经堂。
  大阿訇说:“马步芳马步青将掌握宁海军,可儿子娃娃是马步英。”
  七老太爷说:“河州能出一匹骏马,我老汉高兴。”
  大阿訇说:“我要带他进祁连山神马谷住三年,让他见识一下祁连山。往后他在宁海军就难以立足了。”
  “宁海军呆不住咱不靠宁海军,塬上有的是儿子娃娃。”
  “祁连山能给娃避祸,可娃就变成野马啦,野马注定要流浪荒野。”
  “民国了,血脖子该扬眉吐气了。”
  “娃娃确实是乖娃娃,刀法跟海水一样,一浪接一浪。经书《热什哈尔》里说的大海就是那种样子。”
  大阿訇带马步英进入祁连山神马谷。
  宁海军秋操演习时,马步芳勇冠三军,镇守使把心爱的东洋刀奖给他。马步芳还没忘记那次比刀失败,他大声对台下官兵说:“河州刀是土匪用的家伙,军人应该挂这个。”
  那时,中国军界流行东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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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三章
那时,北洋和民国的将领纷纷到日本国学军事,挎东洋刀。
  盛世才也离开辽东故乡,到日本军事学院深造。他不是来挎东洋刀的,他渴望成为真正的军人。
  盛世才跨海东渡时带着叔父的日记本。叔父年轻时去西伯利亚为沙皇修铁路,在西伯利亚荒漠苦战三年,修通了欧亚大陆桥。火车从彼得堡鸣一声直开哈尔滨。后来是日俄战争,大鼻子和小鼻子干起来,把东北变成火海。叔父留在西伯利亚。十月革命,叔父跟中国劳工一起组织中国兵团,杀出西伯利亚,大败邓尼金和高尔察克,以后又转战南俄草原。他们的首领受到列宁接见。叔父就这样成为少年盛世才的偶像。那时,张作霖已在东北崭露头角,盛世才要投张作霖。叔父说:“要带兵就得上军校,有文化的人带兵才能干大事。”好多同学进了张大帅的东北讲武堂当小排长小连长。叔父告诉他:最好的军事学院在国外,在那里才能学到真正的本领。
  叔父临死前把日记本交给他。日记是叔父的战友写的,其实是一本散乱的战地笔记。少年盛世才在辽东大地的木屋里,借着松明子的光亮读那遥远的故事。他读到斯大林的名字,读到布琼尼,伏罗希洛夫。盛世才被斯大林的名字吸引住了,尽管报纸上常常见到这个名字,但从这本杂乱的战地笔记中读出来却别有意味。一种神秘的东西把他与斯大林连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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