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默不作语。
我微微一叹：“你我虽然相识未久，但我已知你心地良善。你怕是下不了杀我之心，那就不要你来唤了，我自去吧。”我说着往门外走去。
“慢着。”我才至门口欲拉门而出，红叶唤住了我。
我回望她。
“你刚才说的黄巾军的败因确是有理，但不要就此认为黄巾军不能翻转乾坤了。大事只要未尽折毁，一时之败正可借鉴其因，然后积累败为胜。昔日汉高祖屡为项羽所败，最后却能灭西楚、扫群雄、开创汉业，此亦同理。”红叶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你既敬燕昭王，欲信守正统，想为良臣，那你亦该知道，燕昭王虽为燕国正统传系，但当时的燕国国君乃是太子平，而太子平不但是燕国军民拥立的国君，同时也是无可争议的王位继承人，可燕昭王却借赵、秦、魏三国之力杀了太子平，夺得了王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正统吗？天下所谓的正统又有多少没有抹过血腥呢。由此再说到汉高祖，他并不是任何帝王传系，却也代秦立汉了，正统之于汉高祖又何在呢？”
看着我默默不言，红叶又说：“事有明理，已为你说清，你是读书之人，当自有判断，若你能反驳得让我无言，我不但不杀你，还会放你回去，若你不能反驳我，那你可否入我太平道？”
（写至于此，慨然而叹，掷笔难言。其实很多事做了一半都不欲再去做了，因为累吧，累在何处？心底。既如我说的：梦想是做给人看的，无人看，无人赏识，梦想再大也如虚无吧。而现在，我似乎就处在这样的境地。） 。 想看书来
第三十一章 民畏饥苦不畏生死
第三十一章 民畏饥苦不畏生死
我说：“我如果不入太平道是不是就是死？”
红叶不语。
我说：“恕我直言，此时的天下形势已不是你爹起乱时的形势了，再则言，你爹智识过人尚且不能灭汉室半分，黄巾军中你自度还有能胜过你爹的人材吗？”
红叶皱眉看着我说：“那依你之见呢？”
我说：“这已是天下稍静、人心思安的时候了，并且，现在各州郡皆有历战之兵拭目戒守，地方豪强亦养义兵防乱，你若引众起乱无疑是飞鸟入网，自投无路，依我之见你不如遣散众人，使其归家农耕，以免生灵再遭无谓杀戮。”
“你的生平梦想是什么？”红叶听我言罢，默然中忽然问。
“济世天下。”沉思了一会儿，我说。
“当今的朝廷是你希望的朝廷吗？”红叶问。
我不语。
红叶又问：“朝廷昏庸，你借什么来济世天下？”
“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有些勉强地说。
“好一个穷则独善其身。”红叶说：“人处世间并非只有不得志而已，我们起兵之前百姓为豪强逼迫、欺凌，至于田产被占，家破人亡之事比比皆是，至于如今，朝廷不但未有大治，反而更甚，更兼苛捐杂税纷如牛毛，民能归何家，能耕何田？”红叶话中质问。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红叶冷笑又问：“刘大人，你若仅有的薄田为豪强所占，一家上下被欺凌所破，面对如狼一般的催捐征税的差役，你将如何？难道你依然会说穷则独善其身吗？”红叶说到此长吁说：“民只畏饥苦，从来不畏生死，这就是我爹能一呼百应的真正原因。”
我走近红叶，看着她说：“你待如何，引众人赴汤蹈火，畅一人之快意而让众人陪死吗？”
红叶亦盯看着我：“你待如何，使百姓如待宰牛羊，谋一人之达善而让百姓受苦吗？”
我说：“乱至极至必然有二，不是大治既是大变，所谓大治，汉武帝狂悖征战，民至于凋零，天下皆以为汉室朝廷将衰，然而，武帝暮年却下了《轮台罪已诏》，自罪其过，其后的昭帝、宣帝对百姓更是重新实行了休养之策，国家终于又得大治了。所谓大变，始秦残暴，二世更烈，所以才有了汉室替秦，变乱为安了。大变或者大治皆有天时，天时未到，人为什么要逆天行事呢？”
“那大治、大变之前百姓就该忍耐吗？”红叶说：“既使有大变或大治，这也并非是天时已到，万事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成的，究其原因，其皆是因事推澜而成。汉武帝连年征战边庭，徭役沉重，捐税高昂，至于百姓破产流亡者无数，从而引起齐、楚、燕、赵及南阳等地百姓揭竿纷起，摇晃了汉庭，这才有了汉武帝的《轮台罪已诏》。秦苛政百姓，先有陈胜、吴广起兵反秦，然后各地群起响应，汉高祖这才能际会风云，立汉替秦。若无义者在前，勇者无惧，天下何能大变、大治，天时又何时才能到达？”
红叶说得我一时无话，只徒然坐到了凳上。
“唉。”红叶也坐了下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你若是心顽如石，我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我抬头望她：“你的生平梦想是什么？”
红叶淡淡悲笑：“与所爱的人远离世事。最好是能择一处桃花常开的小岛，无人打扰，相携以老。”
红叶此话让我想起了张飞所居村子里的桃花园，那时我是如何想的：种一园桃花以终老，也是一种幸福人生。但人真的能得到这样的生活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既然这不是你的梦想？”我问。
红叶双目微红起来：“我爹既死，他与这世间本已再无牵连了，而汉庭却残忍地将我爹剖棺戮尸了。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父母的生养之恩呢。我红叶虽为女流，但此等大仇大恨如若不报怎对得起我爹对我的生养之恩呢？”
我叹息说：“战争本就是残酷的，战胜者有权决定一切，战败者除了任人摆布，还能再有什么权利呢？春秋时伍子胥对楚平王的故事早已是成典在先了。”我又说：“请恕我言语不敬，去做任何事都有其后果，如要一意去做，就要承担得起此事的后果。我想，以你爹的智识应该知道这一点。”
红叶双手抚头，似极痛苦地说：“是啊，也许我爹知道，但我不知道。既使我知道，为人子女又怎能对此视若无睹呢？”
望着红叶这样子，我心中生痛起来：“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若要，直可要去，你若想叫我去做什么，我也必会去做。”
“是吗？”红叶似乎并非在与我说话。
“是。”我肯定地说。
“如果我要你入太平道呢？”红叶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我。
第三十二章 相对两无言，唯有一心知
第三十二章 相对两无言，唯有一心知
望着红叶茫然的双眸，我心痛更甚。
“好，我入太平道。”我说。
“你为什么要入太平道？”红叶淡淡漠漠地问。
我默默地说：“我想通了。”
“真的？”红叶的声音依然那般。
“是。”我说。
“你说的是假话。”红叶凝视着我说。
“是吗。”我叹息说：“无论真话、假话，我想做的我就会去做，我不会后悔的。”
“你啊……。”红叶摇了摇头，轻声说：“刘备，看来我爹错看你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红叶站起身问：“什么事？”
门外是虬髯大汉的声音：“红叶仙姑，罗方主回来了。”
“哦。”红叶应声，又说：“孟方主，你和罗方主一起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虬髯大汉先走了进来，一个胖男子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罗三圆？”一见那胖男子我惊喊了起来。
那胖男子闻声看向了我。他的神色先一愣，接着有些惊慌，他的嘴角蠕动了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刘备。”
虬髯大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三圆：“怎么，你们认识？”
“我们……，我们在易县见过一面。”罗三圆说，他满脸的疑惑：“刘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虬髯大汉看向了红叶。
红叶说：“他是我爹的一个故人，孟方主刚好遇上了他，所以带他过来见上一面。”
“真是看不出来，刘兄居然是天公将军的故人。”罗三圆神色异常起来：“不知刘兄是怎么与天公将军认识的？”
“他救过我的命。”我说。
“哦。”罗三圆没有再说什么。
“罗方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红叶问。
罗三圆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说：“你们有事，我先出去了。”
红叶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虬髯大汉扫了我一眼，望向了红叶。
我笑说：“孟方主如若担心我跑掉，那就着人看着我就是了。”
虬髯大汉说：“你可以跑，不过我相信，如果你跑的话，也许会死得更快一些。”
我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门。
夜色已至，在离我不远处的火堆旁围坐着一群人，他们正在低低地哼唱着歌：“……生命兮有尽，时光兮无竭，无竭时光兮天下茫茫，有尽生命兮苦恨苍苍。天兮，何时张目？苦兮，如何到头。我与天争兮或生死，我不与天争兮必死生……。”
我暗暗叹息，抬眼向天看去。
天空中，明月半弯，明月旁有一颗小星相伴其则，在天色空茫之中它们显得分外的孤独，又显得格外的相依。我找了一处地方才坐下，有人走到我的身旁，递给我一些吃食。我接过吃食，问是谁给的？他说是红叶仙姑让送来的。
他离开后我放下了吃食，不知怎的，我没有任何食欲，我脑中仿佛煮了沸水一般，烧得我直痛。我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躺了下来。
“相对两无言，唯有一心知。”望着天空中的孤月微星，我不觉念出了两句。心中又忽然想，如果我能和红叶一起远避这乱世，就象她说的，择一处桃花常开的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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