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学·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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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一期-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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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骑士(1)
文/余思
  献给8011
  1。 张延森.
  我最近一次想起张延森是在三个月前波士顿某个中学的音乐会上,秋阳的侄女贝贝是那个中学乐团的成员,那天我和秋阳坐在一个非常好的位置,周围都是学生的父母,所有观众的眼里都是爱,学生们穿着深蓝色的礼服扎着紫色的领结缓缓出场,会场里萦绕着一种典雅的气氛,场灯暗下来,我闭上眼睛听着,手放在肚子上,就在孩子们演奏出来的,那样平和而圣洁的音乐里,我突然想起了张延森。想起了去年一月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他明亮的眼睛。
  他那总是隐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睛,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刻想起他,他的眼睛在黑暗的最深处,音乐的背后,注视着我,我闭上眼睛,完全不能安静……
  我听见他的喘息声……“阮微……”在一片寂静里他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天还没有亮,呢子窗帘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只是空隙里透出一些淡淡得不能再淡的光。
  屋里很暖,我闭上眼睛轻轻答他,“我在这里。”
  他似乎是翻了一个身,伸出手来轻抚我的脸。每一次我们在夜里相拥而眠,他总是在入睡的那一刻将我搂在怀中,我枕着他的胳膊,贴着他的脉搏。“你也醒了?”我低声问他,他没有说话,只是再度抱着我,轻轻吻我,手心的热度贴着我的脸颊,我一动也不动,仍旧闭着眼睛。他的气息在我的唇齿耳边荡漾,那些属于他的气息深刻得仿佛仍是昨天,又好似八年前,八年前的我们是那样的年轻,我们曾这样躺在一起。
  那时他远比现在要消瘦,肩上的硬骨总是轻易将我硌疼。那些夜晚也总是这样地缺乏光线,而我总是那样落寞地躺在他的怀里,在漆黑的夜里伸出手来抚摸他的嘴唇,而他的脸孔却一直模糊,我只记得他在那些夜里轻轻喊我的声音,阮微,微微……
  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相见,只记得每次见到他,我的心情总是这样,而我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这样的落寞将我带近他的身边,又或者是我始终不愿意承认的对他暗藏在最深处的想念。这样的夜晚,那样的怀抱,属于他的气息,总是那么容易将燥郁的我安抚下来,而他也从不追问我究竟是为何落寞为何而神伤,他始终是那么样地微笑看着我,那样的笑好似蓝天白云是平和而近人的。那样的温热,在每一个我需要见到他的时刻,分分秒秒给我这样短暂而清晰的安宁。
  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他的皮肤温热而干燥,他轻拍着我的后背问我,“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我低声应他,“张延森,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去,我们搬家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秋阳跟我说过,波士顿太现代化,搬到安静的小镇是对的,那里真的很适合生活。”
  “是的。秋阳他也很适合我。”我说。
  他轻抚着我的肩膀,“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介绍给你。”
  “是的。别忘了,你那么了解我。”
  他松开搂着我的手,捧着我的脸对我说,“阮微,我怎么会忘了这些,别忘了,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
  是的,连他自己也以为他知道我的一切事情,他知道我今年二十九岁,我双鱼座,我AB型血,我是投行咨询师——但那是以前,我一年前从费城的某投行辞职,开始做全职家庭主妇,是的,我结婚了,我的丈夫范秋阳,三年前张延森将他介绍给我。我们现在住在Princeton,那是一个安宁的小镇。这一切张延森都是知道。

张骑士(2)
而这次他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一月,我跨越一个太平洋来到北京,只是为了看见他。没什么事情要处理,只是专程回来看他。
  冬天的夜总是漫长的,但天终究还是渐渐亮了,窗外响起汽车行驶的声音,还有雪被踩得沙沙响着的声音。我再度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脖子将他抱紧,也只有这样紧紧抱着他的时刻,我才知道,我才能说服自己,他是我的张延森。给我保护,给予我安慰的张延森,我也会忘记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老婆,只是我知道,我再也不是八年前的那个年纪轻轻的阮微,那时的我或许真的曾经是一个公主,又或者每个女人在少女时代都曾应该是公主。“我要起来上班去了。”张延森亲了我的额头对我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朝九晚五了?”
  “很惊讶吗?”他掀开被子站起来,走到窗前去,背光如剪影一般显出他的身材,我侧过身看他,他仍旧是那样,仿佛一直都没有变,我英俊而潇洒的骑士张延森,他套上一件灰色圆领条纹毛衫,“微微,我在做老师。”
  “真的?”
  “真的。”他走近床来撩开我额前的头发,“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大学做兼职老师。”
  “我差点忘了你干的是技术活,一般人还干不了。”我说。
  他笑了,开门出去,关上门时候他说,“你多睡会。”
  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凝视了一翻他家的天花板,他的卧室墙纸是淡蓝色的,一种很干净的色调,卧室的吊灯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一个圆灯,像是一颗白色的纽扣摁在蓝色的衬衫上,八年前我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心情激烈,我看着这天花板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之后我要面对什么。
  我想,应该先说一说我们的相识。一直以来,张延森总是能让我联想起记忆中深刻的东西,又或者本身是因为他总是留给我深刻的印象,又或者我总是在难以忘却的时刻与他相见。
  我总是记得八年前的夏天,我在五环外的一个录音工作室第一次与他相见。那个夏天,我二十一岁,大学三年级,那时我刚刚失恋。我的初恋情人周路在毕业前夕与我用非常和平的姿态分手,我给他写了一张祝福的卡片:“亲爱的周路,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愿我们友谊长存。阮微”我必须要承认那是我有生以来做过的最恶心最低下的事情,无论日后我在何时何地想起那张卡片,胸中都很忍不住涌起一翻对自己的不齿,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创意写出那么恶俗的话,而事实上,那的确是我最悲伤的时刻,我的悲伤掩盖了我内心的寂寥和遗憾,促使我摆出一付良好的姿态给予他祝福,我是那么害怕他看透我在他离开时刻的悲凉,因为如此我才能假惺惺却又颤抖着地写下友谊长存,仿佛我毫发无伤。而周路似乎也如此理解了我。在收到我的卡片的第二天,也就是周路将离开北京去回到家乡工作的那天,他约我出来,说是带我出去跟一个朋友道别,顺便散散心。
  “这是阮微,我以前的女朋友。”这是周路在向张延森介绍我,那时候他在这个录音棚工作。
  “我知道你,你是张延森,周路向我提起过你。”我向他问好。
  “今天没有活,棚里空着,请你们来玩。”张延森说,“我和周路是高中同学,他是小我三届的师弟。”
  “我知道,周路说你说他们高中的模范学生,”我说,“听起来,兰州二中是一个好地方。”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张骑士(3)
“对,因为兰州是一个好地方。”张延森笑着说,招呼我们坐下,他们的棚外面有一个小会客室,装修得还比较温馨,一套枣红色的沙发摆在那儿,中间放了个茶几。那天我做好了许多准备,我擦了粉,掩盖了一下自己因为抑郁而造成的暗黄脸色,我补了眼线和眼睫毛,因为眼睛仍然是浮肿和无神的,而那一天一路上,我也异常的话多,我以为这就应该是我正常的表现,我不得不承认对于周路,年轻的我依然放不下,但我又是那么不愿意让他为我的悲伤而有所不快。但我的演技不佳,张延森去给我们倒茶时候,周路选择了坐在我的对面,这样一个不经意的选择令我的心脏一下纠结起来,在我低下头即将忍不住的泪水快要掉下来的时刻,张延森在茶水间叫我。
  “阮微,你过来帮一下我。”我快速站起来。
  周路翻着台面上的报纸,我往里屋走去,而张延森一直看着我。
  “给你纸巾。”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的脸,他是单眼皮,但眉目很深邃,脸很削瘦,比周路要高一些。“谢谢,”我感谢他替我解围,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红了眼睛,他拍拍我,“一会儿把这个端出去。”他指了指三杯茶水,“嗯。”我点点头。
  那个下午的对话是酣畅淋漓的,我记不清我们谈话的主题到底是些什么。只记得周路谈起黄河铁桥,说到兰州白塔,还有他在敦煌路的家……他是那样地眉飞色舞,甚至他还提到了甘肃那些破落呆板的建筑,周路是学建筑设计的,他说他要回去改变那一切,他还提到了那些浑浊的空气,混浊的黄河水,言语之间带着痛心,我依稀地能感觉到,他是想回去。偶尔张延森会打断他,说起他们过去的年岁。那是一个漫长而寂寞的下午,周路似乎谈起了他的所有过去,唯独没有提起他过去的女朋友——我。
  晚上一起送他上火车,贴着窗子我对他招手说再见,火车开走的那一刻,我站在原地泪流满面,我一直以为那是电视里才会有的镜头:饱含热泪目送火车离去。事后我才知道,我伤心只是因为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在初恋结束之后我必须要伤心,殊不知关于周路的一切,也许并不是那么美好,并且随着那列西去的火车渐渐地在我的生命里消失殆尽。
  “给你纸巾。”又是一样的话,我侧过头来看他,张延森耸了耸肩膀说,“我想他再也不会回北京来了。”
  “回去吧。”我说。
  “打车吧。”他说,“我想你累了,该早一点回去。”
  上车之后,他对司机说了一个陌生的地点,“我们要去哪儿?”我问他。
  “去我家。”他让司机开车,“我想你这个样子回宿舍估计也会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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