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学·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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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一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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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阳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我在这里念了研究生,又一年之后,我找到了一个咨询师的工作,看起来很幸福的生活,慢慢地继续着,忙碌,紧凑,仿佛我已经没有过去,没有阴影。我想这应该就是我的命运。虽然在某些时刻,我依旧会孤独,但不知道孤独是不是已经成为我命定的情绪,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何时。
  两年之后的一日,吃早饭的时候,秋阳说:“阮微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二十八岁了。”
  “真的吗?我都要忘了。”
  “我们要孩子吧,爸爸妈妈都觉得该有孩子了,”秋阳对我说,“你辞职吧,就算是为了我。”
  那两年,我仿佛只做了三件事。
  我辞职了。
  我和秋阳从波士顿搬家。
  我跟秋阳说我想回家看看爸妈,回了一次中国,但我没有回家,在机场张延森来接我,他远远地朝我招手,只看他一眼,又是眼泪,我的心剧烈地跳着,跳着,我,我没办法呼吸,为什么无论张延森对我做什么,无论他对我说什么,甚至是他对我什么都不做,我都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我始终看不见他的样子,只知道他像是一个骑士,在世界,在天边,在尽头,我看不见,我也感觉不到,只能这样抱着他,秋阳,亲爱的,请原谅我,就像是以前一样,原谅我。
  我终于怀孕了,预产期在今年的秋天,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有一些辛苦,然而我最大的变化并不是这些,而是当我发现自己正在孕育一个生命时,我无法堂而皇之地像以前一样想起张延森,想起我和他曾有过的生活,每当我想起我曾和他共度的那些时光,那些细节,我的心总是不可遏止地陷入一种无法阐释的愧疚里,我的孩子,终于教会了我廉耻之心,让我回归传统,让我无法消受现今的幸福,更无法面对秋阳,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对不起……
  音乐一直在继续,那些圣洁动人的歌曲,那些动听的旋律,孩子们用心地演奏着,那些旋律仿佛是上帝的目光。
  “秋阳……”我喊他的名字,眼泪涌了上来,“秋阳,我们……”
  他把手指放到唇边,“嘘……”眼睛一直看着台上。
  我看见了贝贝,那是秋阳最可爱最美丽的侄女,她是那么美丽的小女孩,站在那里仿佛是天使,金色的灯光照下来,她戴着白色的小翅膀在那里歌唱:“Charity suffereth long; and is kind; charity envieth not; charity vaunteth not itself; is not puffed up;And now abideth faith; hope; charity; these three; but the greatest of these is char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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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 那不勒斯的九月(1)
编者按:
  埃里克●弗洛姆说,爱是一种能力。就像你爱上一朵梵高的向日葵,你会对成长的泥土和雨水充满感激。
  我们的青春因爱而获得新生,那些抒写青春忧伤与唯美的电影大师、小说家毕生都在为爱的意义寻求完满的答案。从金斯堡,或者60年代,凯鲁亚克岩井俊二的电影,以及更多的小说家都在探索,想给我们的青春、爱一个完美的定义。这本小说的存在意义和价值正是如此,它自始至终都在寻找一个答案——爱是一种能力,还是一种惊奇?
  是的。爱在这里,不是救赎,不可俘虏,也不是秘密,它是一种源自内心的原动力。
  那不勒斯的九月
  周小尔
  To my grandmother; my mother; and Tracy;
  who h*e changed my life forever。
  1。
  这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收音机里的女主持人一入夜就变得气若游丝,令人昏昏然。不过,以此种语调讲述冷锋过境时的万物凋敝,倒是拂去了人们心头隐约的悲凉。
  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在这个温暖的时刻,一定不要忘记为你的家人、恋人和朋友送上一份祝福。它可以是一顿丰盛的大餐,一束鲜花,或者仅仅是一张卡片,一条短信。告诉他们,你爱他们,并且将始终陪伴在他们的身边。主持人喋喋不休。
  嘉羽一边推开窗户,一边将毛衣的拉链拉上。他喜欢随身携带那台深蓝色的CD面包机,二十岁生日礼物,这从落伍的款式可以看得出。每到一地,放下行李,便打开调频,和播音员交谈。当然,这种单向的交谈也可以叫做倾听,只是嘉羽坚持说,内心的回应是不必让对方听到的,说出来的东西就像跳出池塘的鱼,都不能长久。如果广播里的谈资太俗套,他就切换到CD模式,用音乐取代人类的聒噪。他还说过,如果实在想表达,干脆唱出来。
  干燥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枯枝败叶的味道,他听到皮肤碎裂的声音。从十三楼望去,天空像死去了一般,整个城市笼罩在巨大的澡堂中,乳白色的雾气缭绕,通体透明的楼宇发出的光亮被悬浮的杂质漫反射,模糊了边界,令身姿臃肿。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棕色系的家具边角都已破损,白净的床单*裸地暴露在空气里,粗纹地毯泛出灰色,老旧的电视机是上个世纪的古董,还有厚重得足以杀死黎明的窗帘,只有空调令人满意——它兢兢业业送出暖风,用最轻的声音。有那么一会,他被这种标准单调的配置搞得晕头转向,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浑身上下散发出长途旅行的味道,霉味、烟味和油腻味,整个人像被泡在下水道里,呼吸困难。饥肠辘辘,他觉得自己是一只疯狂生长的蚕,迫切地渴望桑叶的芬芳,但疲劳让他宁可待在房间里,至少先睡一觉。
  楼下有人在轮滑,一男一女牵着手小心翼翼地前行,身体毫无节奏地前后摇摆。女人的身体突然歪在一边,男人上前搭救,却双双摔坐在地上。笑声朗朗,顾不上疼。远处那辆车,闪着应急灯在停车场绕圈,从蛇形轨迹来看便知是新手。他想象驾驶座上是位柔弱娇小的女子,转弯时常常因为打不过方向盘而手忙脚乱,才会练了一会就意兴阑珊地打退堂鼓。嘉羽凝视着尾灯,光斑火红而微弱,仿佛将熄未熄的烟头。他俯身从箱子里摸出一包烟。
  2。
  三个小时前,嘉羽在发动机的轰鸣中醒来,头痛欲裂,这疼痛起源于左边太阳穴,爬过千回百转的沟回,到达右边大脑,仿佛一队人马在颅骨内轰轰地奔行。抬腕看了看表,距着陆尚有半小时,但昏睡使他错过了晚餐,空乘在预报地面温度。漆黑的天穹压向地面,一线光亮挣扎着,在大幕合拢前照亮了西山影影绰绰的峰峦。

长篇连载 那不勒斯的九月(2)
机翼下已是城市的边缘,孤独的高速公路像一束喷泉发散出去,融入了城市的经纬之中。农庄和田地七巧板似地铺了一地,细密的纹路早已模糊不清,但不难猜到那青黄不接的色调。再往前,光点密集起来,银色和黄色之间霓虹闪烁。渐渐出现后工业时代的迹象,钢筋混凝土建筑从土壤中生长出来,威力巨大的汽灯照亮成片低矮的厂房,兴奋得令人不安。
  上小学前,他的家就安在一座巨大的工厂里。这工厂被丢在荒僻的山边,到最近的县城要乘坐长途汽车颠簸两个小时。天高皇帝远,工厂像一座独立王国,用围墙和铁索与四野相隔,而内部五脏俱全,幼儿园、学校、医院、剧场、百货商店,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当地的农民进不得城,工厂就是他们感受现代化的唯一场所。在年纪小小刚懂得分辨优越感时,嘉羽就学会了趾高气昂看待围墙外的人,自己则是真正的城里人。甚至在入睡前,想到家属区被高墙环抱,楼房坐落于家属区,家在楼层深处,厚重的棉被安放在家里的床上,而自己包裹其中,心头便涌上一股暖暖的安全感。安心地睡到天亮,将对黑暗的恐惧甩到墙外。
  清晨的太阳在楼群间若隐若现,灰色的大院里渐有一抹金黄,晨练的老人三三两两散布其间,有一种辽阔的寂静。人们等待电流干扰声的忽然响起,四短一长的读秒声后,气宇轩昂的男中音宣布睡觉时间结束,北京时间到来,大喇叭准时播放新闻和报纸摘要,新的一天悄然开始。
  母亲做好早饭就去上班,嘉羽翻身趴在窗台上,一边咬着茶叶蛋,一边迎接一天中最美妙时刻的到来。上万职工在朝阳下人头攒动,洪水般涌出家属区,漫过马路,又洪水般流进生产区,机器开动,马路对面在一瞬间震颤起来,而背景音乐依旧是广播里雄壮的主旋律。他每每被这样的场景震撼,捏着剩下的半个鸡蛋心潮澎湃,仅仅是万余人,就让一座城死去,另一座城苏醒。
  多年之后,那间工厂倒闭,厂房地皮统统盘出去,王国分崩离析。母亲在那之前就去世了,父亲再娶,嘉羽进城上学,再没有回去过。
  3。
  一夜辗转,时差轻松地拨弄嘉羽紧张的神经。他翻身起床,打开音乐,灌下一杯凉水,大口喘气。拉开窗帘,外面仍旧迷雾重重,橘色的路灯将正在扫马路的环卫工人照得如鬼影一般。他决定出去走走。
  两年前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他曾想到日后还会回来,走在这条旧路上,只是似乎不该是这个季节。在大学时代,他们管这条街叫“后门”,因为学校的后门就隐藏在路边几个巨大的垃圾箱后。后门很破,白色的瓷砖脱落得斑驳陆离,警卫也总是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站岗时靠在墙上用指甲抠身后的瓷砖碎片。晚上更是早早锁了门,进屋睡觉去了。与此情景极不相称的是喧哗的夜市,入夜后灯火通明,吆喝声此起彼伏。在炎热的夏天,烧烤和麻辣烫都毫不客气地盘踞在人行道上,鼓风机吹出的油烟和红色灯罩映出的光晕时时*着人们的食欲。嘉羽和室友站在窗口拼命咽口水,在睡觉和夜宵之间艰难抉择,当然最终大都以翻门而出饱餐一顿告终。他们腆着肚子离开餐馆时,嘉羽总是意犹未尽地回望一地纸屑和永不知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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