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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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3-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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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病了。”李老板抬起垂下的头,盯着他的眼睛说,“绝症。”同时,一丝古怪的笑容掠过了他的脸庞。
  面对这么严重的话题,拉加泽里无话可说,他飞快跑回店里把挣来的钱全部放在桌上,他还很年轻,看到那么多捆扎的方方正正的钞标,脸上禁不住显露出满足的笑容。
  “你喜欢?”
  “我喜欢。”
  李老板叹息一声:“比我好,我并不喜欢,我拿钱没有什么用处了。”
  “治病啊!上最大的医院,找最有名的医生!”
  “那太累人了。人一辈子这么累,我不要最后还把自己累死在医院的床上。”他笑了,“死了,又在冰柜里冻得硬梆梆的,像猪一样。然后,一把火烧掉,这倒不错,变成烟,变成灰,飞在天上。”
  一直想说话的拉加泽里还很年轻,面对这些他从未思考过的东西,真是无话可说。
  沉默又降临在两个人中间。冷冽的星光扑满了窗前。
  还是李老板开口了:“你来。”
  然后,他们两人就来到李老板的卧室。
  “关上门。”
  关门。
  “开灯。”
  开灯。
  李老板把床头边柜子上的台灯挪开,揭去蒙在上面的台布,露出来的不是柜子,而是一只深绿色的保险柜。柜门打开,拉加泽里看到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钱。还有好多个存折。李老板不说话,但他脸上的神情在说,他连这些钱都花不完,他不想花了。

《空山3》轻雷 十六(2)
他“累”了。
  李老板从柜子里拿出几张批件,说:“还有好几百方呢。不过,这是最后一批了,都给你吧。”
  “我要跟你清清前次的帐……”
  “不必了。知道这次我进城干什么去了吗?我就是跟人清帐去了。”李老板说,“人家可以欠我,但我不能欠了人家。”
  拉加泽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那我欠你的了,只差一点点,我就是百万富翁了,但我什么也不能还你了。”
  李老板又是长长一声叹息,说:“小子,我一个孤老头,还没死就有人哭我,知足了,知足了。”
  这下,拉加泽里哭出声来了。
  李老板端坐不动,说:“小子,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你看我可怜。”
  “是我自己可怜。我无儿无女,孤人一个……要是不生这病,我想让你做我的干儿子,你不要说话,哎,事到如今,一个没几天活头的人,再干这样的事情就真是蠢到家了。天不顾我,一生不顺,但我至少不是个蠢人。”
  “我已经上山看过,找到上好的落叶松了。”
  “干什么?”
  “我要给你做一副最好的棺材!”
  李老板叹口气:“我是给你提过这事,其实,哪有什么朋友,就是想给自己弄的。那阵子刚查出病,不知怎么就想到睡一口好棺材。真是好笑。不必了。今天的事不要跟别人提起,我不在了也不要人找我。当然,也许会有人来这镇上找我。你把我的东西胡乱埋一个坟,说我就在里面。这件事,你要答应我。”
  “我答应。”
  “再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
  “这挣钱的事要早收手,收了手,再去读书。人有点钱就读不进书了,这个你要向本佳学。”
  拉加泽里点头时,仿佛身在梦中。身体沉沉下坠,灵魂却漂在天花板下,观看着下面。
  “这个店也交给你,本来茶水生意嘛,是从古至今的,只是木头生意不会长远,这个镇子,这个茶馆自然也不会长远。”最后李老板说,“我是没有子孙的人,这木头生意是把子子孙孙的饭都吃完了,必然是*人怨!”
  拉加泽里说:“我要好好安葬你,用最好的棺材。”
  李老板缓缓摇头:“真的不必了……”
  “那我把你的二胡埋在里面!”
  李老板就取来二胡,在手中摩莎,拉加泽里又说:“唉,我早该知道你得病了。”
  “你怎么知道?”
  “你拉的曲子呗!”
  “你听得懂。”
  拉加泽里笑了:“上学时音乐课上听过啊,《二泉映月》、《听松》。还有,就是你常拉的《病中吟》……”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趴在茶馆的桌上。窗前的阳光亮得刺眼。小镇正在苏醒。某个地方,录音机里在播放流行歌曲。有人拖着脚步在马路上行走。有人在大声咳嗽。窗户在打开,门在打开。他看见李老板躺在里间的床上,他捋起的胳膊上还缠着胶管,一只针管落在地上。拉加泽里以为他已经把自己结果掉了。但他没有。只是注射了些遮掩住他肉体疼痛和内心迷茫的药物,他放松了身体,沉沉地睡去了。他的面容枯瘦而安详。拉加泽里以为自己会伤心地哭泣,但他没有。他走出门去,走到阳光下,心里有了些深沉的感觉。与一个连死都觉得“累”的人做梦一样相处那么一段时光,他就不再是昨天黄昏走过镇上马路的那个拉加泽里了。这种感觉使他挺起了胸膛,这种感觉使他眼里闪烁出傲人的光芒。
  

《空山3》轻雷 十七(1)
他捎了口信回村给铁手,说该看看那个地方了,让他去那个地方等他。
  带信人问:“哪个地方?”
  “你废什么话,他知道是什么地方。”
  “什么时间?”
  “哦,你这个猪头,他铁手自己知道是什么时间!”
  他去饭馆里盯着做了软和清淡的饭食,端到李老板床前,吩咐茶馆的服务员等李老板醒了就热了给他。
  这个大胸的服务员挨过来,用丰满的胸脯蹭他:“这么孝顺,你就像他儿子一样。”
  要是自己真有这么活得这么大年纪的父亲,那真是自己的福份。问题是这个人再好,也不是他的父亲。
  服务员用胸蹭了不够,又伸出涂红了指甲的手来摸他的耳朵,他年轻的身体对这些刺激都有着强烈的反应,但他还是把这热乎乎软绵绵的手坚决推开了。镇上这些服务员大多都做些别的工作,这个他是知道的。检查站那些朋友都说,他这个小公鸡还没有打鸣,什么时候,要找个好小姐让他开叫。但他还对过去的恋人未能忘情。他甚至想,自己的境况也已今非昔比,一个百万富翁配个大学生想必不会有人说不般配。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李老板的人哪!告诉你,我不是。”服务员笑了,并把整个温软的身子靠上来,在他耳朵边吹出温软的气息,“我听有姐妹说,坐牢那么多年不用,他那东西都废掉了。”
  说话间,那手就蛇一样游向了他的胯间:“你这里该不是也有问题吧。”
  拉加泽里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他掏了一迭钱来拍在桌上:“我只要你照顾好李老板,回来,我还有重赏。”
  见到这么多钱,那姑娘就破涕为笑了。
  他准备回村里去了,先在店里布置好过往车辆可能会用的胶水、胶皮、剪刀、钢锉和其它工具,正在把这些东西耐心地一一摆放好。这时,却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出门一看,一群人在新建的水文站前,把催雨的火箭炮车围了起来。原来,是一贯作威作福蛮不讲理的更秋兄弟缠着降雨人一定要开几炮玩玩。降雨人拒绝了。那几兄弟就出手打人了。
  几个人一拳拳从降雨人肚子开始一直往上,这时一记重拳正直奔降雨人面门,拉加泽里一步跨过去,他个子比降雨人高,那拳头就重重地落在了肩膀上面。他身子猛然一歪,双手扶住了背后的炮车,才没有摔在地上。另一拳过来时,他侧地身子,那拳就重重地击地车帮上,疼痛当即就把老五的脸痛歪了。
  老五大叫:“钢牙!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了!”
  “你敢!”
  老王提着警棍站到了老五面前:“你敢!”同时,还伸手去摸腰间的手铐。他一掌推开老王,拉起降雨人,转身就往锯木厂去了。
  这几天,更秋兄弟的锯木厂也开工了,跟林业局的厂子一样干得热火朝天。那个他们合股的老板往县里汇报,企业局找了县委,说林业局如此搞法,不利于招商引资环境的形成。县里专门开了协调会。会一完,更秋兄弟的锯木厂就来料充足了。高高的水头冲下来,水车旋转如飞,锯子唰唰地飞快来回,每一下,锋利的锯齿都从木头内部拉出很多的锯末,锯末四散飞溅,木头潮润的香气满溢了狭窄纷乱的空间。
  老二是锯木厂总经理,此时正手拿一把米尺,踱来踱去,神气活现。
  “县里为你们的厂专门开了会!我听说了!”拉加泽里在隆隆的机器声中在老二耳边喊。
  老二用了更大的声音回答:“老魏亲自主持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空山3》轻雷 十七(2)
“什么,听不见!”
  老二挥挥手,差一人跑上山坡关掉水闸,让这些轰轰然的声音停下来,正色说道:“老魏亲自主持的,这回你听清楚了!你来就是问我这个?”
  “你要管管你的兄弟!”
  老二用米尺敲打着降雨人的肩膀,“他们就想打打炮,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
  拉加泽里挡开他手里的尺子:“欺负一个外地人算什么本事,人家有规章……”
  老二已经变脸了:“规章?那我倒要请你这个有学问的人讲讲什么是规章。”
  老大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才笑着走上来,把他弟弟推到一边:“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对降雨人,降雨人。你真的不用害怕跟我们交朋友,我们拿你的雨水没有用处,雨水换不来钱,你不用像我们这位乡亲,离我们远远的,那是因为钱。我们交你这个朋友,你也不用害怕,我们不要雨水。雨水是什么?到时候,自己就从天上落下来了。放心,没有人再要打你的炮了。”
  拉加泽里松开口气,对降雨人说:“老大一说话,几兄弟都不会乱来了。”
  “说得对!钢牙是聪明人。聪明人是来告诉我们,为了不挣钱的事情去坏规矩不值得。不过,要是能挣来钱,那就要另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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