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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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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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垂死的人……我愿意解释,为什么我笑……我将很乐意得到许可”
  这时他突然拼命咳嗽起来,整整一分钟都未能平息。
  “人都快要死了,还老是夸夸其谈!”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嚷着,她放开了他的胳膊,几乎是恐惧地望着他擦去自己嘴唇上的鲜血,“你还说什么呀!你干脆去躺着吧……”
  “会这样的,”伊波利特轻轻地回答,他声音沙娅,几乎是喃喃着说,“我今天一回去,马上就躺下……过两个星期,据我所知,就会死的……上星期博特金亲自对我宣布的……所以,如果允许的话,我要对你们说两句话以作告别。”
  “你疯了怎么的?尽胡说!应该治病,现在还说什么话!走吧,走吧,去躺着!……”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惊惶地喊着。
  “我会去躺的,可是就不会再起来了,直至死去,”伊波利特凄然一笑,“昨天我就已经想这么躺下,不再起来,直至死去,可又决定延迟到后天,趁两条腿还能撑得往……为的是今天跟他们一起到这里来……只不过已经很累了……”
  “坐下吧,坐下吧,干吗站着!喏,给你椅子,”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急忙奔过去,亲自给他放了把椅子。
  “谢谢您,”伊波利特轻轻地继续说着,“您请坐在对面,我们这就谈谈……我们一定得谈谈,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现在我可是坚持这一点的……”他又朝她凳尔一笑,“请想想,今天我是最后一次到外面来和跟人们在一起,而过两个星期大概就不行了。就是说,这好像是跟人们跟大自然的告别。我虽然不太易动感情,可是,你们瞧,这一切发生在帕夫洛夫斯克这里,我很高兴,因为毕竟可以看看树叶婆娑的树木。”
  “现在还说什么话吗?”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越来越骇怕,“你浑身发烧。刚才叽哩叽哩尖声尖气说一通,现在勉强才能换口气,气都喘不过来了!”
  “马上就休息。为什么您想拒绝我这最后的愿望呢?……您知道吗,叶莉扎维塔·普罗科匪耶夫娜,我早就已经怀着无论如何要跟您见一见的愿望了;我从科利亚那儿听说了不少有关您的事;他几乎是唯一没有撇下我的人……您是位独特的妇女,古怪的妇女,我现在亲自见到了……知道吗,我甚至有点喜欢您。”
  “上帝啊,我刚才差点打了他,真的。”
  “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阻止了您;我没有错吧?这是您女儿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她是这么漂亮,我刚才一眼就猜到是她了,虽然过去从未见边面。请让我哪怕是活着最后一次看看这位美人,”伊波利特有点不自然地强笑了一下,“公爵也在这里,还有您丈夫,大伙儿都在。为什么您要拒绝我的最后愿望呢?”
  “椅子!”叶莉扎维塔·普罗得菲耶夫娜喊了一声,但她自己抓了一把椅子,就在伊波利特对面坐下了,“科利亚,”她吩咐说,“你马上就与他走吧,送送他;明天我一定亲自……”
  “如果您许可,我想请公爵给我一杯茶……我非常累。知道吧,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你好像想把公爵带到自己那里去喝茶,您请留在这儿,我们一起再度过些时光,公爵一定会给我们大家上茶的。请原谅我这样安排……但是我了解您,您很善良,公爵也是……我们大家都是善良得可笑的大好人……”
  公爵非常惊恐不安,列别杰夫慌忙从房间里飞奔出去,维拉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
  “真的,”将军夫人断然决定,“你说吧,只是说轻些,别冲动。你真让我怜悯……公爵!你本来是不配留我在你这几喝茶的,可是就这样吧,我留下来,虽然我不想向任何人道歉!不向任何人!那简直是荒谬!……不过,如果我骂了你,公爵,那么就请原谅,……不过,假如你愿意的话,其实,我谁也不强留,”突然她异常愤怒地对丈夫和女儿们说,仿佛他们在什么事情上大大得罪了她似的,“我一个人到得了家的……”
  但是没有让她讲完。大家都走近跟前,乐意地围住她。公爵马上恳求大家留下来喝茶,并且一再表示歉意,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连将军也非常客气,嘀咕着说了些劝慰的话,又亲切地问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在露台上是不是太凉了?”他甚至几乎要问伊波利特:“上大学是否很久了?”,但是他没有问。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和出公爵也突然变得殷切可亲、兴致快活,阿杰莱达和亚历山德拉脸上除了依然留有一丝惊讶,竟然也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总之,大家显然都为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的危机过去了而感到高兴。唯有阿格拉娅一人皱眉蹙额,默默地坐在稍远些的地方。所有其他的人也都留下了;谁也不想离开,连伊沃尔京将军也是,不过列别杰夫顺便对他低语了什么,想必是不大愉快的事,因此将军立即退居到角落里去了。公爵也走到布尔多夫斯基及其伙伴们跟前,一个也不遗漏地请喝茶。他们显出不自然的样子低声说要等伊波利特,便立即躲到露台最过的一个角落里去,又一起并排坐了下来。大概列别杰夫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茶,因此立即就端了上来。这时敲响了11点。
  伊波利特在维拉·列别杰娃递给他的茶杯里润了润嘴唇,将茶杯放到小桌上,突然似乎涩促起来,几乎是困窘地环视着四周。
  “您瞧,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这些茶杯,”他有点奇怪地急着说,“这些瓷杯,好像是精美的瓷器,总是放在列别杰夫餐具柜的玻璃门里,还上了锁;从来也不用……通常是这样,这是他妻子的陪嫁……他家这是惯例……现在他把它们拿出来给我们用,当然是表示对您的敬意,可见他多么高兴……”
  他还想补充说什么,但是一时没有找到话。
  “他到底不好意思了,我就料到是这样!”突然叶甫盖已·帕大洛维奇在公爵耳边低语说,“这可是危险的,是吧:这是极可信的一种征兆,表明他出了怨恨马上就会做出这样那样的古怪行为,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大概会坐不住的。”
  公爵疑问地瞥了他一眼。
  “您不怕古怪的行为。”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补充说,“要知道我也不怕,甚至还巴不得会有这种事;对我来说,其实就希望我们可爱的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受到惩罚,而且一定得在今天,马上就受惩罚,不然我就不走。您好像是在发烧。”
  “以后再说,您别碍事。是的,我身体不好,”公爵心不在焉、甚至不耐烦地回答着。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伊波利特在讲他。
  “您不相信?”伊波利特歇斯底里地笑着,“我知道就会是这样,可公爵一开始就相信了,丝毫也不惊奇。”
  “你听见了,公爵?”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转向他问,“听见了?”
  四周的人都笑着,列别杰夫忙乱地挤到前面去,在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面前转来转去。
  “他说,这个矫揉做作的人,就是你的房东……为那个先生改过文章,就是刚才念过的针对你的文章。”
  公爵惊讶地扫了列别杰夫一眼。
  “你干吗不作声。”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大娜甚至跺了一下脚。
  “那又怎么,”公爵继续打量着列别杰夫,喃喃说,“我现在才知道,他是替他们改过的。”
  “真的吗?”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很快地转向列别杰夫问。
  “干真万确,将军夫人阁下,”列别杰夫把一只手贴在胸口,毫不犹豫地坚定答道。
  “简直是在夸耀!”她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卑鄙,我卑鄙!”列别杰夫嘟哝着说,一边开始捶胸,一边越来越低地垂下了头。
  “你卑鄙与我什么相干!他以为,他说了我卑鄙,这样也就可以解脱了。公爵,我再说一次,跟这样的人结交,你不觉得羞耻吗?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公爵会原谅我的!”列别杰夫很有把握又很让人怜悯地说。
  “仅仅是出于义气,”凯勒尔突然跳到跟前,直接对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大声响亮地说,“仅仅是出于义气,夫人,我才没有出卖名声不好的朋友,我刚才隐瞒了修改文章的人,尽管正是他提出要把我从楼梯上摔下去,正如您自己听到的。为了恢复事情的真相,我承认,我确实找过他,付了6个卢布,但绝不是要他润色,说实在的,是向他这个知情人了解事实,因为大部分情况我都不知道。关于鞋罩,关于在瑞士教授那里吃饭的胃口,关于50卢布代替250卢布,总之,所有这桩桩件件,这一一都是他提供的,就为了6个卢布,但是不是润色。”
  “我应该指出,”在越来越传播开来的笑声中,列别杰夫的一种曲意逢迎的声音迫不及待地焦躁说,“我只修改了文章的前一半,但是因为改到中间的时候我们意见不合,为了一个想法我们争吵起来,所以我就没有再改后面一半,因而那里所有文理不通的地方(那里确有文理下通的地方!),不能算丑我的头上……”
  “瞧他忙着干什么!”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喊了起来。
  “请问,”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问凯勒尔,“你们什么时候改文章的?”
  “昨天早晨,”凯勒尔回答说,“我们见了面,双方都老实保证保守秘密。”
  “当时他在你面前低声下气并要你相信他的忠诚!嘿,真是些小人!我不要你的普希金文集,你女儿也不要到我这儿来了!”
  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本想站起来,但突然又气冲冲地对正在笑的伊波利特说:
  “亲爱的,你是想让我在这里招人笑话,是吗?”
  “千万别这么想,”伊波利特尴尬地微笑着说,“但最使我惊讶的是您的古怪脾气,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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