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变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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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变形记-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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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的身后;演出仍在继续。我发现;蹲在这里听比直接用眼睛看要有趣多了。那乐声、人声和演唱已融为一体;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其实就在旁边。我低着头;听着身后的演出;只是在想抽烟的时候抬起头来;抽上一口。
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一个人站在我前面。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原来是邵娜。
    她仍然化着妆;一张大白脸朝向园子的方向;被描画过的眉眼尤其突出。邵娜眼波闪动;正在看我。我连忙收起旱烟袋;转身准备离开。
    邵娜上前一步说:“晓飞;你别走;我有话要说。”
我一个激灵;这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邵娜竟然叫得那么自然;过于自然了;就像我天生就是罗晓飞一样。
我不由得站了下来;问对方:“你有什么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话。”邵娜说。
既然如此;我还是走了吧。看见我犹豫不决的样子;邵娜又说:“就是问你好不好?”
我说:“好又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真让我无言以对。正想着是不是真的应该走了;听见邵娜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就说一声。”
“我们没有什么事情要帮忙。”
“我们。”邵娜轻轻地重复道。
    这回;我肯定是要走了。正当我抬起脚来;转身要走的时候;眼前突然就黑了下来;简直是漆黑一团。邵娜的白脸也暗了下去;一瞬间后缩了;退得很远很远。原来是大队部园子里的汽灯熄灭了。黑暗之中;嘈杂的人声像潮水一样地灌进耳朵里。我正琢磨着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悠扬的口琴声响了起来;吹得是《东方红》。与此同时;园子上方的半空中出现了一点红光;像鬼火似的飘飘忽忽。
    “那是什么?”我问。
    “人造卫星。”邵娜说。
    “人造卫星?”“是我国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突然我就明白了;这仍然是在表演节目;想必又是大许玩的花样。但我还是觉得奇怪。
我问邵娜:“大许这家伙是怎么弄的?
”邵娜回答:“小伎俩;用一块红布包着手电筒。”
原来是这样呀。
    汽灯重新点燃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和邵娜靠得很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到了我边上。
    我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大队部房子的前面;仁军正扛着大许跌跌撞撞地兜着圈子。仁军边跑边喊:“人造卫星!人造卫星!庆祝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上面;大许高举着一只手电筒;嘴巴里塞着一把口琴;吹得呜啦直响。他还得扶着仁军的头;免得自己摔下来。不过效果倒是奇好;观看节目的大人、孩子都跟着仁军拼命地大叫:“人造卫星!人造卫星!。。”叫喊声把大许的口琴声彻底盖住了。
我对邵娜说:“我真的要走了。”
这次她没有阻拦我;只是说:“记住啊;有什么事情要帮忙;说一声。”
我走出几步;想着邵娜仍然站在那里;就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她果然呆在原地;正在朝我看呢。于是我又走了回来;问邵娜说:“你们是不是要去梦安演出?”
“要是在公社上被选上就去。”邵娜回答。
“要是你们去梦安演出;帮我去县林场问一下;看能不能买到泡桐树苗?”
“什么树苗?”
“泡桐树苗;就是焦裕禄在兰考种的那种树。”说完;我就走了;再也没有遗憾了。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29
继芳的肚子已经明显地显了出来。按我的意思;她就别去生产队上劳动了;保胎要紧。
    可家里总得有人挣工分呀;况且孩子马上就要出生;添人进口的;总不能坐吃山空。好在现在是农闲时节;队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活;礼贵非常照顾继芳;每天点完卯;她就可以回家歇着。可继芳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就算是在家也不可能躺在床上睡觉;总得找点事情干干。
    我改造园子的计划仍在进行中;甚至比以前更加紧迫了。这都是因为孩子即将出生;那可是我的孩子;得努力为他创造一个好一点的环境。此刻是冬天;我的主要任务是植树。按照计划;家前屋后我大概栽了一两百棵树。别看它们现在光秃秃的;像根棍子似的戳在那儿;在我的眼睛里;园子里已是枝叶繁茂;一派郁郁葱葱———这一美好前景是可以想见的。
这天;继芳上工后不久就回来了。她的肩膀上扛着一捆树苗。离得很远;我就认出了是泡桐。虽然当地没有泡桐;但有关的书我已经研究过很多遍了。
    看继芳累得气喘吁吁的;我没有责备她。
    接过树苗;我将它们扛到园子南边的小河边上;然后开始挖树洞。继芳也没有回屋子里歇着;我栽树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帮忙。二闺女、三闺女见有继芳帮我;就带着正月子跑到一边玩去了。如今;干活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闺女们帮我基本上是迫于我在她们中树立的威信;能偷懒自然是要偷懒的了。
    我挖坑;继芳分树苗。我填土;继芳扶住树。我去河边拎水准备浇树时;继芳就用鞋底将暄土踩踩实。我俩配合得很默契;栽树的进度也很快。边干活我边和继芳说着家常话儿。
    “树苗钱给邵娜了?”我问。
“她不要。”
“不要也得给呀;不然下次怎么让人家帮忙呢?”
继芳不说话了。我看了她一眼;说:“是不是家里没钱了?”
“家里什么时候有过钱呢?
”这倒是。我改造园子、增加产出的计划目前还没有什么收益;不仅没有挣到钱;反倒贴进去不少。贴进去的那些钱;按照老庄子上人的说法;是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家里养了几只鸡;下的蛋舍不得吃;赶集的时候拿到成集街上去卖;换一点油盐钱。那个“油”可是点灯的油;不是抄(炒)菜的油。平时抄(炒)菜根本就不放油;也基本上没菜可抄(炒)呵。
    老庄子上人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这么对付的;除了点灯和吃盐巴就可以不花现钱了;也没有现钱可花。这不免是一种恶性循环;日子于是越过越穷;越穷就越是不思改变。我的想法是打破这一格局;将那点可怜的现钱用于扩大再生产。如此一来;我们家的日子就比村上其他人家还要穷了。
    这个道理继芳自然是明白的;但她信任我;或者说是由着我。但每次提起钱的事情来;还是会面露忧虑之色;这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安慰继芳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今年咱们多种点生姜就有现钱了。年前卖辣椒;不是得了一些钱吗?如今的生姜行情看好;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泡桐也长得快;三五年就成材了;我们还要养猪、养鸡。。”
“这鸡不是养着吗?”
“品种不行;饲养方法也成问题。”我说;“回头你跟邵娜说一声;让她帮咱们搞点新品种;还有养鸡、养猪方面的书。”
“我说不清楚;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
“没关系;我写下来;你交给邵娜就是了。”自从上次看演出见过邵娜;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但我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恢复了。每次都是继芳去找邵娜;托她去梦安的时候帮我们捎点东西。继芳和邵娜相处得不错;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继芳似乎在故意把我和邵娜拉近;而邵娜似乎碍于继芳的情分;故意不再和我接触。真不知道她俩在搞什么名堂。当然了;我也没有机会或者说是愿望走出园子。
    这时候起了一阵风;把继芳的大襟棉袄吹得紧贴着身子;她的腰身完全显露出来了。继芳吐着唾沫;大概是有土吹进了嘴巴里。看继芳别着头;因躲避风吹三角头巾飘起来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心疼。“继芳;没去过梦安吧?”我问。
“没。”继芳说;似乎有一点害羞。
“想不想去呀?”
“没事去那儿干啥呀?”
“这回;咱们去县里的医院里生孩子;你说好不好?”
继芳龇牙一笑;说:“费那么大的事;划不来;我们在家生。”
我说:“你不想去县城里看看?”
“想。”她说;声音很小。
“那就去县城的医院里生。”看得出来;继芳的心思有些活动了。但嘴上却说:“人家会笑话的;我又不是没生过伢子;正月子就是为巧他妈接应的;村上的伢子都是他妈接应的。”
我说:“那样不卫生。”
“我又没那么金贵;你没听人家说过;农村人生伢子就像母鸡下个蛋?”
这是什么话呵。我瞪大了眼睛看继芳;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继芳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他爹;快些个;还有一半树苗子没栽呢。”她说。
“不行;这回我们一定要去县医院里生!”
“没有上医院的钱呢。”
“卖了生姜就有钱了。”
我说;“我算过了;你是八月临盆;七月;我们就把生姜给卖了。”
“哪有这么早卖生姜的?”
“早卖卖的是嫩姜;反而比卖老姜来钱。”
“生姜还没有种呢。”
“种起来那还不容易?”
“你的伢子随你。”继芳说。
30
七月下旬的一天;我真的去成集街上卖生姜了。之所以没让别人去卖;是怕他们不懂行情;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一大早;我就将生姜从地里起了出来;抖掉上面的泥;装进了扁筐里。然后;戴上为好的草帽;换上为国的衣服;就挑上担子出了桥口。脚下也换上了为国的解放鞋。这身行头我一直保存着;衣裤上面缀满了补丁;就像铠甲一般;套在身上让我觉得非常安全。
    天还没有亮;一路上只闻狗叫;不见人影。
    快到成集的时候;路上才看见了一些行人;和我一样;也都是去成集街上赶集的。没有看见大范大队的人———他们被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照着前面的担子黄灿灿的;那是我的生姜。我回头一看;后面的担子也黄灿灿的;依然是我的生姜。
    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离开过老庄子了;甚至没有离开过兄弟两家的园子。那次去大队部看演出除外;那也是在晚上;况且也没有走这么远。因此除了很久没有挑担子;肩膀磨得有点疼;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到了集上;我卸下担子;将两只扁筐里的生姜合并到一只扁筐里。实筐子往空筐子里一套;扁担往地上一横;我往上面一坐;就开始卖生姜了。草帽檐儿自然拉得低低的;眼睛从脱线的地方向外看。
    成集街依然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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