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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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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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把王掌柜扔在那里,又赶着去接待下一拨吊唁的人。 
  出殡的那天,时令已经入伏,厚厚的孝服穿在身上,眨眼工夫后背就湿了一片。家里唯一的电风扇搬到灵堂里,开足了风力对着门口可劲儿吹,还是吹不去人们身上那股难闻的汗味。 
  一大早,赶来送殡的人已经把丧棚里、灵堂里、客厅里以及角角落落里挤得满满腾腾。黄包车从街口一直排到闸桥。冒银南和钱少坤钱县长都来了。冒银南匆匆在济仁灵前拜了拜,就告辞先走,说要回去准备接棺材的茶桌。钱少坤为从前的那桩事对心碧怀了怨恨,怨恨里却又没来由地夹杂了对她的敬畏和爱慕,以及男人天生的对漂亮女人的觊觎,内心这份情绪便十分复杂。见了心碧,他摆出一副伤痛的样子,先是对济仁的去世说几句哀悼的话,然后眼盯着心碧,轻声说一句:“你瘦多了。”心碧当了众多客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得装没听见,转身从人堆里把济安找出来,叫他陪着县长说话。钱少坤自觉无聊,应付几句,也就借故告辞。 
  一应出殡前的程序完毕,棺材由雇来抬棺的人系妥绳子,快要上肩时,横刺里却又杀出个程咬金——绮凤娇披头散发从门外冲进来,哭喊一声:“济仁你好狠心,你把我娶来就扔下了!”劈头朝棺材角上撞去。好在执事的人见惯了这些场面,反应极其敏捷,一纵身扑上前,劈手将绮风娇拉住,才避免了又一桩祸事。 
  原来这些日子心碧顾着绮凤娇刚刚生养,见不得风,流不得泪,总叫她独自在六角门院子里呆着,不让她见客,也不派她做事。绮风娇闲闷得厉害,倒起了疑心,以为济仁一死,心碧便拿她当了外人。又想到自己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唯一的女儿还是个私生女,就是养大了也会叫人瞧不起。当家的心碧儿女成群,且又极有心计,日后自己在这个家里怕是很难生存的。想着想着,不由得万念俱灰,一时控制不住绝望的情绪,演成上面那一幕戏。 
  绮凤娇被执事的抓在手里,仍旧乱蹦乱跳,哭嚎不止。那边和尚、尼姑、道士三个班子已经乐声大作,诵经声四起。有人手里捧着瓦盆子喊:“孝子呢?孝子呢?”就有人从人堆里捉住泥鳅般钻来钻去的克俭,把瓦盆子往他手里塞。执事的在这当口有许多事情要照料,不住地用眼睛向心碧请示,意思是拿绮凤娇怎么办?心碧皱皱眉头,唤出桂子和兰香,叫她俩把绮凤娇一左一右地挟了,不管她怎么挣扎,无论如何要把她弄回六角门里去。又想着家人当中克勤是晚辈,且身高力大,叫他留下来守候绮凤娇最为合适。心碧便匆匆找到克勤,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关键的关键是不能让她做出上吊抹脖子的骇人事情来。岂料克勤竟是十分乐意接受这个差事,拍着胸脯请伯娘放心。 
  七七八八一通混乱,棺材终于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中起杠,缓缓抬出大门。此时的心碧竟顾不上悲伤,忙前忙后应付着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大小杂事,只盼着平平安安把这一天打发过去才好。 
  一路上,早有亲族好友们做了准备,在家门口摆了桌子,设了座椅,泡了茶,置了各色茶食盘子,等着给济仁“添茶”。棺材抬到这里一律要停下来,死者叨扰人家茶点的时候,心碧、心锦、润玉、克俭和济民济安就要在人家门口行礼拜谢,焚烧纸锞,给抬棺的和帮忙的每人包一个银钱封儿。而后队伍又一次浩浩荡荡起行。 
  冒银南清早匆匆露一个面,说是要回家准备茶桌的,此刻远远就见他家门前用竹竿和白纸糊了一个不小的牌楼,银南、独妍、之贤兄弟三个都毕恭毕敬在牌楼下站着,旁边摆茶食的桌上,更是糕点水果色色齐全,显见得比一般人家丰盛许多。 
  棺材在这里停住,之贤抢前一步跪下,连叩几个头,嘴里说:“岳父大人慢走,歇歇脚,用碗茶吧。”银南和独妍也都行礼如仪,让茶让坐,一边抢着拿出银封来,赏给抬棺的人。也是体谅董家花费太多,要替心碧分担点儿用度的意思。 
  心碧见银南和独妍此番行事大有不同,竟完完全全是亲家才有的姿态,心中一时就极为感激。心思一松下来,女人骨子里的软弱马上占了上风,对着银南和独妍,眼圈儿不由自主地红了,竟是一副悲苦难当的情状。 
  独妍平素虽称得上女中豪杰,到底也还是个水做的身子,见心碧悲伤如此,不免跟着红了眼圈,嘴里只说:“董太太请把心放宽,济仁在世时我们两家如何相处,今后必是不改分毫。就是润玉小姐和之贤的婚事,到时候也只当济仁活着一样做,不会委屈了润玉。” 
  心碧的心里,实际上实实在在就盼着独妍这句话。刚才她自己不能出口,所以才会有那样压抑到极致的悲苦。此话一出,心境大开,心碧干脆放纵自己将热泪痛痛快快流了一脸,拿之贤递过来的毛巾揩了,只觉浑身舒坦许多。 
  丧事过后,还有些细细碎碎的扫尾工作:出殡后第三天的“复三”啦,去坟地礼拜啦,做七啦,放焰口啦,家祭的酒席啦……一桩一桩都由心碧妥妥当当的应付了过去。人死毕竟不能复生,哀痛也是有时间的,与济仁刚死那几天的悲伤忙乱相比,心碧做后面这几项扫尾工作简直就游刃有余了。 
  绮凤娇那个刚出娘胎时浑身披了白粉的婴儿,转眼就要过双满月。 
  这孩子有点生不逢时,所以连个正式的名字也没有人替她取,绮凤娇唤她囡囡。满月时,济仁刚刚去世,家里混乱一片,自然顾不上一个小小的婴儿。到双满月,心碧稍稍得闲,吩咐厨子做了一桌简单的席面,就摆在六角门里,请了老太太、心锦、心遥、心语几个女眷。 
  心碧见老太太神情恹恹的,心锦也是一副默默无言的样子,觉得席面上未免太过冷清,连声唤着绮凤娇把囡囡抱出来看看。绮凤娇进了里屋,片刻之后用一张小小的软席托着婴儿出来。孩子刚吃过奶,精神头正足,穿一件白底红花的开裆连裤衫,躺在席子上手舞足蹈,眼睛骨碌碌地东张西望。两个月的孩子,面貌轮廓大致可以看得出来了。心碧跟众人一起凑过去看,一眼就觉得孩子活脱脱是济民的模样:容长脸,薄嘴唇,两边眼梢呈八字形下垂,眼皮上方又长出一个三角形的口子,眼珠骨碌碌转得过于灵活…… 
  心锦侧转脸,小声对心碧嘀咕了一句:“真是谁的种像谁。” 
  心碧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倒是心遥,喜形于色的样子,逗弄着婴儿,嘴里发出“哦哦”的声响。 
  心碧冷眼注视了一阵,忽然开口对绮凤娇说:“吃过饭,这孩子就让心遥抱回去。” 
  绮凤娇一下子变了脸色,呐呐道:“才两个月。” 
  心碧不容商量:“这是济仁生前交待过的。他只让你带两个月。” 
  绮凤娇转朝老太太求援:“娘……” 
  老太太问心碧:“济仁真是有过交待?” 
  心碧反问:“娘不相信我的话?” 
  老太太就说:“济仁既这么交待过了,饭后就让心遥抱回去吧。反正早晚也是要过去的。” 
  绮凤娇不敢再说什么,低了头,把囡囡紧抱在怀里,眼泪便一滴滴地淌下来。 
  心遥硬起头皮说:“要么再让凤娇带到周岁断奶?这么小抱回去,怕是难养。我倒有点不敢担这个责任。” 
  心碧笑笑:“给她找个奶妈,不就一切都妥了?” 
  心遥为难道:“立时三刻的,上哪儿找去?” 
  心碧马上堵回了她的话:“你要是没本事找,我可以帮这个忙。多出个块儿八毛的,想应这份差事的奶妈怕不把你门挤破?” 
  心遥再无话说,便不作声,心里很现实地盘算起了婴儿抱回家后的安置问题。 
  一顿满月酒,吃得悲悲切切,寡寡淡淡。临了绮凤娇把婴儿交给心遥,竟号陶大哭。老太太很不高兴,嘟哝道:“丧事才完,又哭出这副悲声来做什么?”绮凤娇只得捂了嘴,在喉咙里呜咽抽气。 
第二章 
  盛夏大伏天,一向是海阳人最难捱的日子。绮凤娇没了囡囡之后,胀奶,不光两个奶子膨胀得像两口倒扣的小锅,手一碰上去生疼,上上下下的血管也像是被奶汁灌满了,热乎乎,粘糊糊的,堵得她喘不上气。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一时心里憋得狠了,真恨不得拿把刀子把皮肉割开,让奶水血水流个痛快。 
  中午时分,太阳最是毒辣,董家合宅子的人都躲在荫凉的房间里午睡。绮凤娇只穿一条碎花短裤,上身干脆赤裸着,歪倒在凉榻上,把两个胀得滚烫的沉甸甸的奶子紧贴住光溜溜的竹席,觉得稍稍能沾到点凉气。家里自济仁死后,可说尽剩下女人了,这六角门里,想见着男人的一根头发丝也难,所以绮凤娇赤身裸体毫无顾忌。 
  她歪躺着,垂了眼皮,自怜自惜地端详两只肥白硕大的奶子。奶头挺翘,乌黑透亮,如两粒饱满得要胀破皮的黑枣。上午桂子奉了心碧的命来替她煎回奶的汤药,见绮凤娇实在胀得可怜,就说我替你挤一挤吧。手才碰上去,绮凤娇疼得跳了起来,嘴里嘘嘘地吸气。桂子哭笑不得,说你一点点疼都捱不得,可怎么是好?要得舒服,顶好是有个人来替你吸一吸。 
  桂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暧昧,绮凤娇便知道了她口中的这个“人”必是指男人。绮凤娇脸跟着就红起来,心里把桂子恨了又恨。汤药煎好送到她手上,她赌气往外一泼,一碗药汁全没在了天井里,黑乎乎一摊。桂子脸上当时红一阵白一阵。绮凤娇冷笑着说:“你心疼什么劲儿?药是煎给我吃的,我泼了它是我的事。我要回什么奶?胀死了才活该,你们眼里也少颗钉子,大家清静。” 
  桂子虽是家里管得上事的女人,终不敢跟绮凤娇顶嘴,嘟哝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收拾起药碗走了。 
  绮凤娇心烦意乱自怜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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