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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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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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粉、一咬一嘴蜜的红心山芋、又香又面的大芋艿、风鸡腌鸭。心碧原准备逃难到磨子桥,就是打算着住在他家里的。 
  心碧放下手里的活儿,忙不迭站了起来。 
  “老爹是你呀!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老人擤一把鼻涕,在袖头上擦了擦,恭恭敬敬回答说:“太太托人捎的口信,我们年前就收到了,知道太太在上埝镇上住着。只是平常无事的不敢来相扰。” 
  心碧责怪道:“可别这么说。济仁在世时你是我家常客,济仁不在了,一切也要照旧才好。”说着给老人让了个凳子坐着,又问,“如今春耕大忙的,怎么倒有空出来?” 
  老人把个鼻涕擤了又擤,很难开口的样子:“太太,这件事,是有人带信到我家,要我务必早点告诉你的。我说了,还望太太稳住气,伤心不得。” 
  心碧一下子想到城里老太太怕是不好了,心里未免狂跳起来,一张脸霎时间变了神情。 
  老人望望她的脸色,叹口气说:“唉,我就怕你听了心里经不住。” 
  心碧嘴唇哆嗦着,勉强支撑住自己:“老爹你说吧。” 
  老人小心说:“是大小姐……” 
  心碧如雷轰顶,一双手索索地抖了起来:“润玉她怎么……” 
  老人说:“大小姐她已经不在了,是生完孩子得病没的。据来人讲,竟是个怪病:解手解不出来,生生让尿憋得胀……” 
  老人话没说完,眼见得心碧身子发了软,摇摇晃晃,慌忙用手去扶。薛老爹早已从两人的神色中判断出了大概,此刻眼疾手快地抢上来帮忙。尽管这样,心碧毫无知觉倒下去的时候,还是把两位老人带了个趔趄。 
  薛老爹跟行医的薛家相处久了,多少有些急救的常识,当下指挥董性老人用劲掐心碧的人中和虎口穴,自己又慌慌地去灶间舀一瓢冷水,回来洒在心碧脸上。半晌,心碧叹一口长气,悠悠地醒了过来。人刚醒透,定神望一望来报信的人,什么也不说,躺在地上泪如泉涌。两个老人半拖半抬的.把心碧弄到房中床上。 
  董姓老人扭头对薛老爹说:“晓得她心里要经不住。你是没见过她家大小姐吧?喷喷,花儿朵儿一般的人哟!海阳县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哟!” 
  薛老爹似懂非懂地点头。 
  老人又回身劝心碧:“太太,哭上一哭也就罢了,人就是这样,比世间什么东西都不经摔打,说没就没了。人死如灯灭,你怎么哭也没法把她哭转来的。太太的身子要紧,太太上面有老太太大太太,下面有挨排排的小姐少爷,一个个的都指靠着你哪。太太哭两声就罢了吧!” 
  任是怎么说,心碧只不答话,无知无觉地躺着,眼泪断线珍珠似的滚个不停。老人见一时无法劝过她来,又惦着自家地里的春耕大忙,只得叹口气先告辞了。 
  这一下午心碧都没能起身,晚饭是兰香回来做的。兰香这天偏不在家,到镇公所帮着做了一天的“抗战鞋”。几个孩子听说了大姐润玉的死讯,都团团围住心碧,哀哀地哭了一场。又到底是些孩子,哭过了,也就罢了,总不及心碧这般的伤心哀痛。 
  第二天中午薛暮紫来了。原来小玉上午到学校上学,把大姐的事告诉了绯云,绊云放学回家又告诉了她爹她娘。薛暮紫知道心碧必会伤心异常,怕她经受不住,忙忙的赶了来看她。 
  薛暮紫进院子的时候,心碧上身笔直地坐在一只小方凳上,手里缝着克俭的褂子,除眼圈四周的红肿尚未消退之外,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失态。这使得薛暮紫大吃一惊,他想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几年中她遭遇了一连串的飞来横祸,却又以超乎寻常的镇静和耐力顶了过来,如此美丽如此柔弱的一个躯壳,难道内里果真装进了什么摧毁不垮的东西吗? 
  心碧放下针线,进里屋去搬了个凳子,对薛暮紫说:“坐吧。”又自嘲道,“你看我现在过成什么样子了,家里连茶叶都没有一包,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薛暮紫坐下来,说:“事情我已经听孩子们说了,我本来是怕你想不开,此刻见了你,才知道竟是我的不对,我轻看了你。” 
  心碧没有抬头:“薛先生,你是不是想着我这个人心狠,心里太能装得下事?” 
  薛暮紫忙答:“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心碧苦笑笑:“我昨儿一夜在床上睁眼躺着,心里想着润玉小时候的那些事,就恨她走得决绝,竟不惦记把她娘一块儿带走。早上绮玉烟玉她们起来,一个个泪汪汪地来叫娘,我心里才忽地一激灵:天哪我是六个孩子的娘!我死了一个,还有五个活着,我怎么能倒?你说我怎么能倒呢?”她放下针线,身子笔挺地坐着,抬头看薛暮紫。 
  薛暮紫感慨啼嘘;“董太太实在是个明事理的人。难怪当初董先生能走得放心,他是知道你能撑下这个家的。” 
  “也亏他在润玉前面走了。”心碧眼圈红起来,“他要是今天还活着,听见润玉的这个恶讯儿,他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难怪呀,大小姐那样人见人爱的女孩儿,天下能找得出几个?不过要照我说,大小姐也是过于拔尖儿了,顶儿尖儿的东西总是易折易断的呢。有句古话: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心碧狐疑道:“照你这么说,润玉的事还竟是早有定数的了?”低头想了想,又说,“我只是想起来难过,润玉儿死得也太憋屈了,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就解手解不下来,硬让尿胀死了?” 
  薛暮紫说:“董太太你不懂,是有这样的事。产妇生养时用力过多,耗伤了气血,最后弄得血淤气滞。气滞在膀胱里,水道不利,小便就不能自解。碰上那不懂妇科的,胡乱开几副药灌下去,非但解不了禁,倒让病人肚里的水越积越多,尿毒入侵到血脉,那是再也没救的。” 
  心碧长叹一声:“我现在心里是真的好悔,当初只道嫁夫随夫,她该随了冒家去逃难,怎么就没咬死了让她跟我。她要跟了我,守着你这个医生,是再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薛暮紫跟着叹一口气:“人若是神仙,都能料得到生死,这世上的人怕是站着都挤不下了!” 
  正说着话,有人在外面喊董大大。心碧对昨天来人的事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怎么又有生人来找?” 
  薛暮紫站起来:“你坐着别动,我先看看去。” 
  片刻薛暮紫打了回转,手里托一个纸包。薛暮紫告诉心碧:“是个当兵的,说是沈沉旅长交待了,有包南瓜子要送给你。” 
  心碧如释重负:“我当是又出什么事呢,手心里冷汗都吓出来了。” 
  薛暮紫好奇道:“你怎么会认识沈沉?他怎么又送你南瓜子?” 
  心碧说:“也叫碰巧吧。”就把昨天在河边菜园的事说了一遍。薛暮紫边听边笑,最后说:“这个沈沉,看着粗拉拉的,倒也还有心细的时候,答应你这点小事,竟然就记住了。”想了想,看着心碧,又是微微一笑。心碧问他笑什么,薛暮紫却是再不肯说,起身告辞回家。 
  隔了半个月,心碧在菜园子拿瓢舀着水桶里的水,浇那几窝出苗不久的南瓜秧。她觉得背后像是有什么动静,冷丁一回头,就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下了大路,径直往她这里走。 
  心碧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又因为前不久在这菜园子里会过沈沉,对保安旅的这些兵们便应付自若。心碧直了腰,微微笑着,先开口问:“长官是找我吗?” 
  来人年轻俊秀,看上去像个当兵不久的学生。他抬手恭恭敬敬对心碧行一个礼;口称:“上次我跟沈旅长在这里停留过,太太没有记住我,我可是记住了太太。” 
  心碧想了一想,歉然道:“那次你们人多,我心里也有些怕。” 
  年轻军官慌忙解释:“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想让太大对我验明正身罢了。我是沈旅长的副官,姓冷名如,太大叫我小冷就行。我今日是受旅长委派,来跟太太商量点事。” 
  心碧狐疑地用手指点点自己胸口:“跟我?商量事?” 
  冷如关起来:“太太别害怕,跟军政上的事无关,只是旅长个人的私事。是这样:旅长的老母亲今日要从扬州过来。旅长家中只有这一个寡母,旅长本人至仁至孝,无奈军务繁忙,已经多时没有和老母团聚。自从上次跟日军打过一仗之后,日方军备来不及补充,龟缩在海阳城里不敢出来,故而通海一带进入一个暂时的僵持阶段。旅长想趁此时机接老母亲过来小住。考虑到军营里起居诸事处处不便,旅长想给老太太另外找个住处。旅长看上太太这里清静宽敞,太太自己又是个热情爽快的人,待人处事一派大家风范,旅长心里赏识得不行,叫我来探太太一个口风,这个忙太太肯不肯帮?” 
  心碧扑哧一笑:“你这个当副官的真是好口才,这一长串子话,哗哗哗哗水似的流出来了,叫我听都听不周全。” 
  冷如惶惑道:“太太果真没听懂意思?” 
  心碧说:“意思倒也懂了。你回去跟你们旅长说,承他看得起我,愿意把老太太送到我这里来住,我岂有个不欢迎的话?只怕家里屋陋铺简,让老太太住得不适意,多少要受点委屈。” 
  冷如咧嘴笑道:“太太这是自谦。我们旅长若不是吃准了太太的为人,哪会对太太开这个口?那我回去就这么对旅长说了?” 
  心碧点头道:“就这么说吧。” 
  冷如走后,心碧也收了瓢儿水桶什么的,回家去打扫准备。 
  薛氏飨堂左右共计六间厢房,房间都不大,心碧孩子又多,便全数租用了。左边一排,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客堂兼饭堂,再一间是兰香的卧室。右边一排,绮玉思玉住一间,烟玉克俭住一间,心碧带着小玉又住一间。心碧睡的是一张五尺大床,她计划着让沈家老太太跟她同床而眠,起来睡下的好有个照应。她既承诺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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