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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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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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碧的眼泪又流出来,说:“薛先生,你也不必开口,看你这模样,我心里已经有了数。你只告诉我,她还有多长时间好活?” 
  薛暮紫叹口气:“董太太,你向来刚强,我告诉你实情,对病人的救治有好处。绮玉她这是重症伤寒。” 
  心碧倒吸一口凉气,张开的嘴巴再也不能合拢。伤寒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董家的一门远亲,因为家里有人得了这个病,到最后全家大大小小死得绝了门,心碧想起来心里都要哆嗦。如今薛暮紫在“伤寒”两个字前还加上一个“重”字,可见绮玉的病势是如何险恶。 
  薛暮紫对千帆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把绮玉带回城里去治。治好治不好是她的命,肯治不肯治是我的心。做医家的,无论如何要尽这份人事。” 
  千帆眼睛里闪出亮来:“薛先生,你说绮玉能治?” 
  薛暮紫摇头:“你别指望我打包票,我说了,尽人事而已。” 
  千帆说:“你肯动手治,总是有希望的。我这就派人给你腾住房。” 
  薛暮紫拦住他:“这种病就算能治好,也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我想把她带回城里慢慢调理。” 
  千帆愣了一愣:“能行?听说最近日本人在城里清户口。” 
  薛暮紫说:“谋事在人。既是生死当口,说不得大家要冒点险了。” 
  心碧心乱如麻,坐在绮玉身边,手抓住绮玉的一只手,只知道薛暮紫和千帆两个在商议绮玉的事,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千帆的意思,请心碧和薛先生两个人住一夜再走。薛暮紫不肯。缚玉现在的情况,一天是一天的变化,分秒钟也是耽搁不得的。千帆听他这一说,自然不敢再留,出门忙乎他们上路的一切去了。 
  此地是海阳的一个穷乡,几年中新四军、国军、日本人拉锯似的来来去去,能吃能用的早就搜刮一空了,千帆想找两匹马来套辆马车,哪里能找得到!没奈何,他套来一辆牛车。薛暮紫说牛车太慢,路上怕要走个两三天,不如用人抬。千帆就在部队上挑了四个壮小伙儿,绑起一副担架,将绮玉安置上去。绮玉病了这几天,已经瘦成一把骨头,四个人抬着她跟玩儿似的,肩膀上竟觉不出一点分量。 
  一路飞奔。心碧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又拖着一双解放脚,若在平常,哪里能走得过这些日日行军打仗的小伙子们!此刻在女儿生死关头,她除了心急如焚之外,别的都顾不得了,那身子、那脚,倒好像不是自已长出来的,怎么走都没感觉。旁边的千帆和薛暮紫怕她吃累不过,一人架住她一只胳膊,她得了外力借助,越发跟着他们寸步不拉。 
  天明的时候走到离城不远。一行人在村外野地里歇了下来。心碧俯身看绮玉,依然是睡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千帆说天已经亮了,再往前走怕是不行了。他想起附近村里有个新四军的地下交通站,就准备过去找人想想办法。薛暮紫自告奋勇一同跟着去。 
  交通员明着的身份却原来是伪村长,事情这就好办了许多。村里还有口很大的砖窑,时常有人用马车往城里送砖送瓦,交通员说不妨在这上头动动脑筋。商量的结果,决定用木板钉出一只可容绮玉躺进去的木盒,放在车厢板上,四面码好砖头,想来城门口的岗哨不至于一块一块卸了砖头检查。 
  说干就干,交通员临时把自家的几扇门板拆了,三个人七手八脚钉出一个木盒。交通员亲自到窑上拴了马车,码了一车新出窑的砖,赶着到野外心碧他们的藏身处。人多手快,马上就卸了车,把一切弄得妥妥当当。 

  千帆和他带来的人自然是不能再跟着了,大家就此告别。千帆握着交通员的手,千叮万嘱要他保证安全。他还想对薛暮紫说几句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便朝他用劲点一点头。 
  此时太阳刚刚升了有竹竿那么高,路上陆陆续续有了进城出城的人。 
  海阳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北门有水关,又是城里唯一停靠来往轮船的码头重地,北上南下的商贾乡民大都从此门进出,日本人视为交通咽喉,向来亲自带岗把守。东街西街是本城的繁华之处,摊档店铺十之八九集中在这条东西大道上,东门西门也就跟着繁华热闹起来,城门口的岗哨设了两对四个:外城门两个,内城门两个。心碧他们带绮玉进城,即便混过了外面的岗哨,还得留神里面的会不会犯疑作难,形势就有点险峻。所以他们选定从南门进城。南城墙根一带都是菜田坟地,平素不大有人走到那里,内城外城的岗哨并作一处,总共两个人,怎么说也容易对付得多。 
  交通员在前面赶着马车,心碧和薛暮紫稍后一步跟着。也是碰巧,两个岗哨中,一个蹲茅坑拉屎去了,剩下的一个正发烟瘾,枪拄在手里,哈欠打得一个接着一个,眼泪水流了一串。 
  交通员“吁”地一声吆喝马车停下,点头哈腰上前,先敬上一支烟。 
  “老总,怎么就你一个人辛苦啊?” 
  哨兵认得眼前此人是附近村里的村长,常赶马车进城送砖的,就不在意地接过烟,先点了火,用劲吸一大口,滋润地喷出烟雾来,回答道:“狗娘养的蹲茅坑蹲了半个时辰,怕是找菜园子里的小寡妇去了。” 
  交通员顺嘴逗他:“哎哟,那小寡妇我见过,一身好肉哎,屁股上能拍得出油来。” 
  哨兵两口吸掉大半支烟,忿忿地又骂一声:“狗娘养的!”踮脚看看车厢里的砖块,“谁家要盖房?” 
  交通员赶紧接口:“财政局长砌大门楼子。” 
  哨兵没作声。交通员趁势就去赶马。也是心里慌张的缘故,手忙脚乱间把那马的挽绳扯得紧了点,马往旁边一冲,车厢里码好的砖块稀里哗啦掉下一角,把那木板盒子露出来了。 
  刹那间,心碧只觉心里“呼”地一声着了火似的,五脏六腑都在冒烟,滋滋地作响。她紧走几步上前,两眼死死地盯住哨兵,眼珠子几乎要弹出眶外。 
  哨兵当然看见了砖块中露出来的木板,他走过去用枪托敲一敲,沉下脸,回头问交通员:“带了什么?” 
  交通员急迫中一时不知编什么好,含糊应道:“一点私货。”勉强笑着,将刚拆封的一盒烟塞到哨兵手里。 
  哨兵接了烟,却不买帐,喝令他:“卸车!” 
  交通员急白了脸:“老总,砖头卸来卸去可是容易碎呢!” 
  哨兵嘿嘿地笑着:“砖头碎了是你的事,要是砖头里面藏了个把新四军混进城,就是我的祸了!你的砖头要紧还是我的命要紧?” 
  交通员暗地里已经捏起了拳头。实在无奈时,他想干脆把哨兵打死扔在马车里算了。 
  哨兵见交通员迟疑不动,横端起枪来,脸上有了几分警惕几分小心:“叫你卸车呀!” 
  就在此刻,忽见心碧款款地走近哨兵:“这位老总,实在是让你费心了,车上的东西是我的,我不能让赶车大哥替我作难。老总也知道,城里米价贵呀,我和这位开诊所的薛先生合伙做点小本生意,从乡下贩点新米进城。这里就老总你一个人在,老总要是认真计较,少不得我们要往宪兵队走一趟;老总若肯高抬贵手呢,神不知鬼不觉地我们也就过去了,日后还会不把老总的恩德记在心里?” 
  心碧说着,大大方方从哨兵身边擦了过去,顺手把一个小手绢包儿塞进了哨兵手中。 
  哨兵缩了手在袖笼中,隔着手绢包儿一摸,沉甸甸的五块银洋。哨兵心里觉得一喜。再看那心碧,虽是风尘仆仆走了远路,却头是头脸是脸,眉眼里有说不出的一股富贵之气,明摆着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哨兵就故作为难:“日本人严禁出城贩米,你们想必是知道的呢!前儿个有人私带了米从这里过,还不是抓起来送宪兵队了?我今日若是循私枉法,哪天被人告发,日本人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哟!” 
  心碧满脸堆笑:“哪里就会有别人知道呢?老总没听人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吗?这位薛先生的医道高明,城里人提起来都知道的,日后老总和家人若有个头疼脑热,来找薛先生看病,还不是一句话?” 
  心碧对薛暮紫使个眼色。薛暮紫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应承:“一句话,一句话,连诊费都是不用付的。” 
  哨兵倒也识趣,见好就收:“那就先谢谢罗!”恰好城门口又来了几个进城的乡民,哨兵拖枪在手,吆五喝六地对付他们去了。 
  心碧和薛暮紫扑向马车,快手快脚地把砖头码好。那边交通员同时就吆喝着马儿起动了车子。三个人心里都怕那哨兵反悔,冷不丁地再追上来,脚底下都走得风快。走过菜园子,拐进一片坟地里,心碧小腿一软,“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路边坟堆上。薛暮紫惊讶地扭头去看她,只见冷汗从她额头脸上涔涔不断流出来,一时间竟在下巴处汇成小河。薛暮紫这才知道刚刚她是实实在在吓得苦了。 
  马车在坟地的杂树林子里藏妥之后,几个人卸下砖头,把绮玉从那木盒子抬出来。绮玉身子烧得烫手,昏昏沉沉任凭别人摆布,心碧唤她,她只知道睁眼看看,别的就没有反应了。心碧原怕她这一路折腾会顶不过去的,此番看来一时还没有大碍,心里由不得暗自念佛。 
  交通员怕那木盒被不相干的人发现了起疑,干脆稀里哗啦拆了,平铺在马车上,让绮玉仍旧睡上去。薛先生也上车在旁边坐着,这样穿街过巷的时候若被熟人看见,只说是乡里送来的重病人,薛先生要带回诊所医治的。人见了重病人躲还躲不及,自然不会上前细看。至于心碧,依了交通员的安排,暂且一个人独自回家,只不让人将她跟马车上的病人联系起来才好。 
  心碧到家,把一路上有惊无险的经过跟心锦和桂子细说了,三个人又哭又笑的,末了都说绮玉命大福大,说不定还真能平安度过这一道生死关卡。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把绮玉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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