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张脸,无疑把上官透吓了一跳——他的震惊程度,绝不亚于第一次看到释炎彻底妖魔化的模样。
那是一张被伤疤覆盖的脸。在灰暗的天色中,那些深深陷入皮肤的疤痕显得如此狰狞,完全将他原本俊美的脸破坏的不堪入目。可是。这些疤痕还不至于恐怖到让人感到恶心,也不至于多到让人分不清这个人的脸。
所以,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上官透想到的并不是毁容这样简单的问题。
因为这个人是夏轻眉。
“你。。。还活着?”上官透几乎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夏轻眉仰头大笑,“为何人人都要问这个问题?我分明就没有死过。只是在你们以为我死掉的时间里,我独自去做一些很有意义的事罢了。”
“例如——精湛的易容术?”
“聪明,不过易容术是我早就会的。我只是潜伏在重火宫内,反复观察那个似乎十分容易模仿的大护法而已。后来我也发现了,要模仿穆远的行为举止,确实不难。”
“但是模仿他的武功很难。”
“所以,那时候我觉得很痛苦,只是顶着他的脸到处跑,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知道我遇到什么人了吗?”
上官透微微眯眼:“重雪芝?”
“不,是他的爷爷。”
“宇文长老?”
“没错。而且是这个老人家最孤单,也是最糊涂的时候。”夏轻眉笑道,“所以,他让我知道了所有的事。关于宇文慕远,关于重火宫的武功,关于重莲留下的秘籍。。。。。。所有的,我都知道了。本来老人家也蛮可怜的,可是,为了不让他泄露秘密,我最后还是杀了他。”说到这,他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当初害我的人,也是你?”
“那个计划可是宇文慕远自己想的,别诬赖我。”夏轻眉微微一笑,“只不过他没有打算杀你,只是想把他心爱的雪芝妹妹和两个儿子带走而已。我易容成他的模样,让释炎杀了一个孩子,引你出来。。。。。。下面的你都知道了。”
“告诉我这些,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不用死。而你,也只需要去陪你的爱妻就好。”夏轻眉指了指那个小棺材,“她就在那里面呢。”
“你什么意思?”上官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事实,“你。。。。。。你把她怎么了?”
“呵呵,慌了?放心,她还没死。”
说罢,夏轻眉击掌。释炎立刻站起来,掀开棺材盖,提着雪芝的头发,将她拖起来。雪芝被捆绑得和柳画一样,正冲着上官透拼命摇头。
上官透连忙上前一步。
释炎抽刀,在雪芝的手臂上划了一刀。雪芝咬紧牙关,双眼痛苦地闭起来,却没发出声音。
夏轻眉道:“你向前走一步,她就挨上一刀。”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上官透紧紧蹙眉,显得有些激动,“如果是穆远还好,我理解他想要报仇的动机,可是你——”
“宇文慕远那种烂好人,几时想过报仇了?”夏轻眉打断他,“他不在意自己认贼作父,也不在意重莲对他父母做过什么,他似乎很能理解他们嘛。这也是我模仿他时,最无法拿捏的想法。”
雪芝在后面呜呜叫了几声。
夏轻眉冷冷道:“让她说话。”
“夏轻眉,你把穆远哥藏哪里去了?”雪芝刚一开口便涨红脸大喊。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在哪里了呢。没想到雪宫主还是这么笨。”夏轻眉又得意地笑出声来,“你们姐妹俩也都够笨。都以为我是宇文慕远,都委身于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等上官透死了以后,当大小老婆好了。”
雪芝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是吗?这么简单的理由,我却一直没有想清楚过。”
——这句话,却不是雪芝说的。
夏轻眉眼睛圆瞪,直直看着上官透的身后。上官透也回头看向门口。
奉紫正抱着掉了一只耳朵流血不止的柳画,淡淡地看着夏轻眉:“我就说为何对你越来越没感觉,原来,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穆远。”
“紫,紫妹。。。。。。”夏轻眉一下乱了阵脚,“为何你会在这里?”
“你都可以冒充穆远了,我为何不可以在这里?”奉紫顿了顿,扶着柳画在地上坐下,“穆远在哪里?”
“你怎么只穿了这点衣服,马上入冬了,会着凉的——”
“穆远在哪里?你说呀!”
夏轻眉只笑了笑,转身走向凉亭,掐住雪芝的脖子,对释炎道:“你去杀了上官透。”
“阿弥陀佛,老衲打不过他。”
“重雪芝在这里,你怕什么?”
“老衲还是打不过他。除非修炼了整本《莲神九式》。”
“你先去杀了他,我自然会给你。”
“没有《莲神九式》,老衲无法杀人。”
“你先杀了上官透啊。”
这时,奉紫又在木桥上哭喊道:“夏轻眉,你真是这世界上最龌龊的东西!我居然跟着你这种龌龊的东西。。。。。。太恶心了!”
夏轻眉一脸烦躁:“释炎,你听到没有,去杀了上官透啊!”
“交出《莲神九式》,老衲就去。”
“夏轻眉,倘若穆远真不在这个世上,我会自杀!”奉紫的声音嘶哑着,“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夏轻眉终于忍不住,提高音量吼道:“宇文慕远早死了,我也没有《莲神九式》!释炎,你若再不去杀了上官透,先死的人可是你!你别忘了,是你亲手杀了他们的儿子,他们恨不得你早死!”
“那请问公子,为何这么想上官透死?”
夏轻眉看了一眼雪芝,又看看上官透:“你不动手,我来!”说罢拔剑朝上官透冲去。
月上重火 手打后续16
作者:天籁纸鸢
上官透将手中的灯笼往桥下一扔,火焰在纸灯笼中荧荧燃烧,很快被流水吞没。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已经交手了三十招有余。
上官透却一直没有还手。他不敢动手。眼前这两个人实在诡异得很,看上去不和,可是释炎却毫无违背夏轻眉话的意思,只掐着雪芝脖子,静静地抚弄着念珠。
随着两人兵器的碰撞,桥梁歪歪斜斜地摇摆着。奉紫早已退到房内,柳画却因为不能行动还躺在桥上。奉紫看了看她,原本想上去拉一把,可刚走上前一步,整个桥旋转了半周,柳画几乎要掉下去,只好用牙紧紧咬住绳索。
上官透踩在绳索上,白色的身影一闪,后梭一段距离,又飞了起来,闪躲夏轻眉的攻击。夏轻眉揭开头上的纱,缠住自己的脚,从下方绕上去,自上攻击上官透。
释炎的双目半睁着,静静地看着夏轻眉。忽然,他将雪芝扔到棺材里,紧紧扣上盖,提杖,足下轻点,飞向上官透。在这过程中,雪芝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知道自己的视野中只剩下黑暗。
可是,隔着厚厚的木板,她依然听到沉闷的兵器碰撞声。
上官透赤手空拳和他们两个搏斗,能赢吗?
她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了。她用力挣扎着,却不小心被木板上多出来的钉子刺中。粘稠的液体从她的手臂上流下,她咬牙忍痛,用双手绑住麻绳的地方在钉子上蹭。
很快,棺材摇晃了一下,她知道这是上官透的掌风。接下来剑声响起,她听到上官透的闷哼声,更是满头大汗地摩擦麻绳。
就在绳索快要蹭断的时候,雪芝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因为木头太厚,听不出来这个叫声是谁的。她只是飞速挣脱麻绳,掀开棺材盖,做起来。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令她惊愕得说不出话:上官透已经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中间是柳画,柳画后面是紧紧掐住她肩膀的夏轻眉,夏轻眉后面才是释炎。
而上官透手持夏轻眉的剑,浑身是血。柳画的脖子早已被贯穿,这一剑直冲夏轻眉的胸口。
很显然是上官透夺走了夏轻眉的剑,夏轻眉又用柳画的身体来抵挡上官透的攻击。柳画当场断气,夏轻眉也受了重伤。
雪芝将棺材盖推翻,重重摔倒在地,握住地上的刀,斩断脚上的麻绳,提刀向他们冲去。释炎和夏轻眉见状,顿时脸色大变。
“快走。”释炎一边说着,一边跳入水中。
但夏轻眉还没出去,背上便被人刺了一剑。
他愕然地转过头,看着握着剑柄双手发抖的奉紫,满脸不可置信。奉紫被他的目光吓得手一抖,后退一步。
夏轻眉抓住奉紫的肩,像是负伤的野兽一般嘶吼着,却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时候,木桥却突然从一端断裂,几人急速下坠。柳画第一个落入河中。上官透立刻拉住雪芝,雪芝拉住奉紫,几人往上一跃,跳到了岸边。
奉紫还没站稳,脚已经被一双血淋淋地手拽住。她低头一看,夏轻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用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她。
她恐慌至极,失声尖叫。
可是很快,夏轻眉便被另一只手拽住,拖到了河中。
上官透正准备追上去,却被人从背后抱住。
他便再无法行动,双手搭在雪芝的手上。雪芝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用力地抱着他。
木桥的桥身依然贴着岩壁摇晃,下面的河水不知几时变得湍急。
奉紫失神地看着前方,默默流泪。
雪芝是抱着上官透的。但此时此刻,她却半点都没有想他。她满脑子都是夏轻眉之前说的话。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在哪了呢。”他先是这么说。
“宇文慕远早死了!”他之后又这么说。
但她知道,穆远没有死。
她脑中浮现了一双眼。不管主人有着多么不堪的容貌,那双眼睛却是时常忧郁而湿润着。
夕阳西下。
潮湿的雾气紧紧地裹住数木,太阳模糊地余晖洒满大地。有毛毛雨飘落,深灰带金的云朵一团团游走,离地面那样近,像是会覆盖整片天下。
细雨无声。雪芝的声音却因此变得绒绒的:“我先走了。”
夜。
星空下。
光明藏河的岸边。
夏轻眉因为过度寒冷和伤痛睁开眼睛。他茫然若失地看着河岸,还有湍急的河水,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早已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但还是会觉得如此空虚。
“你醒了。”释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