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味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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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味沧桑-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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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痛万分的杜思宝回到家里,一院子人和谐宁静,根本没有呼天抢地的吊丧气氛。杜思宝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便和老婆、女儿来到父亲的灵前,跪在地上,捧着父亲的头,无声地抽泣了好久。没有人来劝说他,还是母亲心疼儿子,哭着拉起了儿子说,孩子,别哭了,让你爹好好地走吧。感谢主,他是蒙主的宣召走了。杜思宝心里说,这主没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上帝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宣召别人,干吗在临近春节的时候,专门宣召自己的父亲呢?当然,他知道这是信主的母亲安慰自己的话,就起身到院子里,招呼来帮忙的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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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2)
经过一阵寒暄,小暖把他拉到一旁,对哥哥说:“哥呀,依我看,咱爹死的正是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五了,乡政府里机关干部全部放了假,民政所的人全都回家过年去了,没有人管了,我们正好趁机把咱爹土葬了。”
  不管小暖的话逻辑上有什么不对,父亲死了,已经成为不可挽回的事实,让父亲入土为安,才是硬道理。杜思宝含泪同意小暖的这个安排,母亲却担心地说,小暖啊,这样办,也不知对你哥有没有影响?要是扒出了乱子,还不如拉你爹去火葬了。人死如灯灭,咋摆弄,他也不知道了。杜思宝想都没有想,叹口气说,妈,不用考虑那么多,不能再折腾俺爹了,就按小暖说的办吧。
  这个时候,县城正在强力推行殡葬改革,民政部门成立了稽查大队,强制实施这项改革措施。可这种改革,与长期人们形成的习惯相违背,老年人都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人不害怕死后再到火焰山里走一遭的。自知在人世不久的老人,一听说火葬,就像小孩子害怕毛毛虫一样,吓得心惊肉跳。下辈人遵从老人们的心愿,想方设法把亲人土葬。只有在无奈之下,许多家庭才把死去的亲人送进了火葬场。等烧了以后,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回去后再吹吹打打,隆重地把骨灰盒再放在棺材里埋葬。如果有人把亲人偷偷地掩埋了,一经举报,稽查大队就扬言要扒出来重新火化。最终处罚几千块钱,也就不了了之。所以土葬的风气,并没有因为大气候,得到彻底根除。
  父亲死得并不痛苦,他平时身体强健,从来不得什么伤风感冒一类的疾病,他的血压倒是不低,却从来没有感觉。杜思宝曾经为父亲买了不少降压药,这老头脾气倔,认为自己根本不是病,基本上没有用过。这一次,正在吃饭时,他忽然把饭碗掉在地上,脖颈一歪就咽了气。等家人发现时,赶紧去叫元叔过来,元叔又是掐人中,又是做人工呼吸,一点效果也没有。元叔叹口气说,算了,办后事吧。
  等杜思宝对元叔说了要偷偷地土葬父亲这个想法后,元叔很同意小宝和小暖的安排。他说,大不了罚几个钱,从我们寨子到县城的火葬场百十公里,临近年下,太折腾人了,终究还是要埋葬,这样办倒省事儿。
  风俗习惯是与社会大气候相适应的。杜思宝慢慢地了解到,我们寨子里的一大部分老人都是这么处理的,大家心照不宣,只当做不知道。不管谁家死了人,灵棚不搭了,响器不用了,亲人不哭了,也不让孝子打着赤脚,披麻戴孝了。当然,邻居们也不慌张着随礼了。大家虽然在死人的气氛笼罩下,强压着心底的悲痛,表情并不肃穆,一个个谈笑风生的若无其事。只有一群年轻力壮的人,上上下下地忙活着,等待到了深夜里,偷偷地抬棺材埋人。
  有些风俗还是改变不了。元叔说,你妈还健在,明天是双头日子,不适宜下葬,这样办,明天前半夜起柩,后半夜下葬,正好赶上单头日子,是最合适的。这分“单、双头”日子的说法,就是风俗习惯。杜思宝想想,反正准备工作也需要时间,就依了他们。在大家一派祥和的气氛中,杜思宝心中的悲痛淡化了,让女人们在屋里守灵,自己则和弟弟小暖一道,在院子里,尽心尽力地招待前来吊唁的每一位客人。
  第二天,老亲旧眷们来了,杜思宝单位里的领导和好多同志也赶来了,一些老同学、老同志和老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地来了,小汽车一辆接着一辆的,沿途的群众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值得来了这么多小汽车。
  杜思宝见状心里非常恐慌,唯恐过于招摇,坏了大事儿。看看寨子里的乡亲们对车来车去,人来人往置若罔闻,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就把心放了下来。
  寨子里的年轻人,来看热闹的不少。这些人,杜思宝大多数都不认得了,需要经过元叔和小暖介绍,才忽然想起这是谁谁。其中有一个俊俏的小媳妇,抱着一个半大孩子,杜思宝从来没有见过。小暖说,这是刘继县的老婆,那孩子自然就是刘继县的儿子了。杜思宝回忆起来,他当年考学走的时候,刘继县也不过是他老婆怀里的儿子这么大。不禁心里又产生了一番莫名其妙的感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很正确的,时空的变幻,确实具有相对性。在单位里常听大家说,“不到北京不知官小,不到山东不知路好,不到广东不知钱少”,看来,不到家乡不知年老啊!人啊,如果不同时间相隔较远的事物相比较,还有点不知不觉的,发现不了变化。其实,转眼就是百年,简直是太快了。
  安葬父亲是顺利的,杜思宝没有料到的是,几个月后,竟然还是有人举报了他。
  

天上(1)
杜思宝安葬父亲以后,只剩下两三天就要过春节了,跟着他的司机小宁也要回去忙着过年,杜思宝无法在老家过多的停留。母亲已经将近七十岁了,沉重的打击让老人家郁郁寡欢,祷告时痛哭流涕,不知是求主饶恕罪恶,还是在思念丈夫。
  为了安慰她老人家,杜思宝和杜思暖商量,要把母亲接到唐都市去过年,让老人家暂时离开老家一段时间,缓解一下心里的悲痛。小暖说,这样也好,到你那里终归比让妈去几个妹妹家里好看一些。可是妈妈说啥也不同意,她要守在家里,为父亲祈祷,缅怀与父亲相处四十多年的往事。杜思宝让妻子亲自劝解,妈妈就是不吐口。没有办法,杜思宝只得把叔叔杜凤梧和婶子搬来,劝说她老人家。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反复解劝,妈妈终于答应跟杜思宝一起去唐都市。
  妈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儿,一生中只到过西乡赵集一次,去七太爷那一个外孙女家走亲戚。路程太远,她和小暖不可能徒步去,就在高楼街买票,坐上了“洋火匣子”汽车。一去一回的路上,小暖头一次坐汽车,相当新鲜、高兴,可妈妈却晕车晕得要死,她非常后悔,曾经发誓说,再也不坐这号害死人的公共汽车了。打那以后,只要有人一提起汽车,她就会立刻产生条件反射,胃里翻腾不休。这可能也是杜思宝的妈妈,不愿跟杜思宝去唐都市的原因之一。杜思宝每次坐小车回家,他妈就心疼地说:“当干部真的是受罪呀,坐在这汽车里,晕得七死八活的,谁受得了?”
  为了防止妈妈晕车,杜思宝的妻子给老太太服了一粒“晕海宁”。停了半个小时,才从家里出发。还特地让老人家坐在前边,女儿也一个劲儿地安慰说:“奶奶,不要紧,只要经常坐车,多锻炼几次,就没有问题了。”他妈妈将信将疑,坐在汽车上,坐椅柔软,感觉比较舒服,摇下了车窗,任冷风吹着。在开始的那一段路程,尘土飞扬,司机心疼车,怕颠簸闪坏减震器,又怕车窗开着,卷进尘土,开得异常缓慢,让杜思宝母亲感到跟坐在牛车上差不多,倒也没有不适的感觉。但她不敢朝外边看,紧紧地拽着车门把手。后来,药劲儿上来了,老人家开始昏昏欲睡。到了快驶入高速公路时,药劲儿似乎过去了。司机大意,碰到紧急情况时,车子猛拐了几个弯,狠踩了几脚刹车,几踅几颠,老太太和杜思宝的女儿一齐晕车起来。杜思宝的妻子忙前忙后,给两个人又是捶背,又是递矿泉水,哭笑不得地说:“看来,我女儿和她奶奶一样,都有晕车的毛病,真是一脉相传,门里出身啊。”
  车子开到唐都市杜思宝家的楼前,老太太晕得身子瘫软。杜思宝和妻子二人连架带搀地把老人拖到电梯内。上升的过程中,又是一阵紧张,老人“哇”的一下子吐在了电梯里。
  这栋楼共有十七层,原是杜思宝他们单位要集资盖的房子,还没有动工时,正赶上市政府实行房改,不允许单位集资建房,一律由开发商修建成商品房。开发商要的价格比集资房高得多,许多人买不起,后来通过协调,建设银行投资,住户们大多数按照按揭贷款的方式,把房子买了下来。尽管这样,当领导的仍然比其他人具备更多的优势,几个领导住的楼层相对就高一些。
  到了十五层,中门就是杜思宝的家。老太太进屋就倒在了床上,晚饭说啥也不吃。一家人知道她要经过一段时间恢复,就伺候老人家喝了一点清水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老人起床后,见孙女在阳台上装模作样地背外语,就走了过去。朝外边一看,天地白茫茫的一片,什么景致也看不到。奶奶说:“小静啊,我原来以为你们住在大城市里,敢情是住在天上啊!”孙女笑着说:“奶奶,你还挺幽默哩!”奶奶说:“瞎说,你奶奶要是没脉了,还不跟你爷爷一块儿去了!”说完,又有一点伤心,吓得孙女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住在天上,并不是天堂。唐都市日新月异的变化,既让市民们感到高兴,也存在不少不尽如人意之处。
  这唐都市是一座既古老又新兴的城市,管辖着十多个县(市、区),一千多万人口。在过去的多少年里,称作唐都地区,属于省以下的派出机构,设有地委和行署。撤地设市后,官员们的称谓随之而变化,地委书记变成了市委书记,行署专员变成了市长。地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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