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养女离开了山背村。她的婆母年岁已大,又舍不得自家的房屋,坚决不肯离开家乡。3月17日,日军开始进攻南昌,山背村被日军放火烧毁,留在家里守房屋的老人,和房屋一起化为了灰烬。后人只是在影视中看到过这一幕,而这一幕,却是真实存在的,是祖母反复念叨过多次的,是从小就铭记在我心中的。
逃难的人群是最后一刻离开村子的。我想,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绝对不会把老人留下后辈们自己逃命。当时的情景是哭天抢地、呼爹喊娘、惊慌失措、失魂落魄,田地可以抛弃,房屋可以抛弃,财产可以抛弃,所有的人只剩下一个唯一的欲望,那就是活着。
留在沙潭老家没有去逃难的只有从小送给邓家村做童养媳的姑姑。姑姑虽然从小离家,却有着和祖母一样的相貌和品行,连说话的声音都很相似。邓家村不像山背村那样紧靠公路,而是离镇上还有数里路交通不便利的一个小村子。记得小时侯父母带我第一次去邓家村,是一个霪雨纷纷的日子。汽车到沙潭镇停下,我们开始步行,问路人“邓家还有多远”,得到的回答是:“上了垱很快就到。”(垱是向塘方言,即堤。)我们三个人打着伞,冒着大雨,在泥泞的垱上走着,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仍然没有看见邓家村的影子。母亲埋怨说:“上垱上垱,今天还真上了当。想不到邓家这么远。”姑姑一家人见我们远道而来,又是第一次登门,赶紧杀鸡弄饭招待。我们在狭小的农家小屋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告辞。这以后,姑姑就成了我们家的常客,每年她都要进城,带上几样农家小吃,来看望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兄长一家。
二
在一次初中老同学的聚会上,我无意中询问赵润宝老家在哪里,他的回答让我惊喜,原来我们的祖籍是同一个地方,我们是本家。于是我们相约,二OO八年十月的一个周末,去向圹镇沙潭乡寻祖认宗。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坐公交车至山背村下车,沿着宽敞平坦的村中水泥路向前走,见一位挑菜的中年人迎面走来。我们上前向他说明来意,他放下担子,略加思考后,让我们去找前面的一户人家。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乡热惰地招呼我们屋里坐,我们忙递上香烟,在烟雾缭绕中攀谈起来。当我们提到山背赵家的家谱时,他急忙带着我们一起去寻找。终于在另一家的一个铁柜里,这位名叫赵云林的老乡翻出了十多本赵家的族谱。据他介绍,沙潭乡的赵家人分散在八个小村里,山背村只是其中的两个,分为南岗、北岗,而赵润宝的老家不在山背村,可能在沙潭乡老街上。我们逐本翻阅族谱,试图发现我们长辈的名字,然而却什么也没找到,连蛛线马迹都不曾留下。赵云林告诉我们,这些族谱是九十年代新修的,资料很不全,祖传的族谱毁于日本鬼子当年火烧山背村时,新修的族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有史料价值。
热情的赵云林见我们在族谱上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又领我们去拜访一位八十多岁的老者,希望从老者的口中得到一点线索,可惜老者也在日本人占领时逃离了村子,到吉安躲难,对当年的人事记不清楚。此时老者像背书一样说出了十五个字:孟尚曰日志,以明道希文,自齐代贤良。这十五个字是赵家的辈份排序,我赶紧掏出笔记录下来,并让赵云林确认。我的曾祖父名叫赵明仁,属于明字辈,这样看来我应该是文字辈,我对文学比较爱好,并多年从事文学编辑工作,盖源于此。
总算有所收获,我们与赵云林告辞,沿着村旁的小河散步。山背赵家己经不是我幼年时见到的破败情景了,泥泞脏乱的小路变成了宽敞平坦的大路,低矮狭小的棚屋变成了一排排砖木楼房,家家户户屋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醒目,河边建有飞檐翘角的凉亭供人歇息,村口的宣传栏里张贴着介绍成就的文章和图表,以证明山背赵家迈向小康的步伐。
在村边的田野上我站立了良久,望着一条老牛带着一条小牛在收割完的田地里悠闲地吃草。我想起了几十年前父亲带着幼年的我来赵家的情景,父亲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父亲如果能亲眼看到故乡的变化该有多高兴啊!然而,沧海桑田,人去物非,天地悠悠,怆然泪下。
三
人上了年纪,总会有寻根认祖的想法。在山背赵家的族谱上我找不到应有的答案,只好走进省图书馆,在浩瀚的书籍中执着地寻找。
自赵姓始祖造父得姓于赵城,至秦灭赵,赵姓即分布天下。后赵氏得天下建立宋朝,宗族得以大繁衍,成为目前中华姓氏大家族中第七大姓。几千万赵氏传人分为二百三十余支,江西拥有七支,南昌县赵氏家族是其中的一支。
经过反复查找和认真分析,我最后的结论是,我们南昌县山背赵家是宋太宗赵匡义七世孙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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