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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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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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天佑说:“可是,回到国内,老百姓和下级官吏见上级官员都是要下跪的,中文教习反复向我们说过。所以,我们那些执意不肯下跪的幼童自己也有责任,既然肄业局有规矩,为什么要硬拗呢?你我不是都下跪了吗?不照样好好的。这是传统礼仪,真的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得罪他们。你不在美国跪,回到国内还是要跪嘛!”

  梁敦彦说:“问题在于,朝廷把我们这些遵守规矩的幼童也一起撤回!”

  詹天佑说:“现在事已至此,我们也就认了吧。”

  这一次航行是顺利的,途中只有一两天遇到不好的天气,经过二十多天的海上航行,“北京”号轮船又停靠在了日本的横滨港。

  轮船要在横滨港停留一天,吴嘉善也感受到了幼童们在海途的沉闷与抑郁,特地让大家上岸休闲散心。

  横滨港确实与九年前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码头上的轮船更多了更大了,各色外国国旗与日本国旗交错飘扬在各个船上,许多小船在大船之间接驳着货物或叫卖各种小食品,码头上马车牛车来来往往,西方式洋楼多了起来,人们来去行色匆匆,有欧洲和美国人,也能见到有辫子的大清国人,偶尔一些穿着和服的女子,打着遮阳伞牵着束发的幼童走过。

  詹天佑与欧阳赓、梁敦彦、唐绍仪和梁诚五人合租了一辆牛车,他们不懂日语,詹天佑用手势比划着用英语告诉车夫他们想去看看火车站,没想到车夫竟然听懂了。

  牛车沿着横滨的街头行驶,街边林立的店铺显示着这座港口城市商业的繁荣,有茶叶店、瓷器店、丝绸店,这些对詹天佑而言,真是太熟悉了,广州十三行一带,这类店铺随处可见。牛车在街上慢悠悠转着,詹天佑几个人正好欣赏着横滨街头的景色,大概走过了十几条街道,终于看到了横滨火车站。詹天佑在美国读书时,就从当地报纸了解到日本早就修建了铁路。詹天佑对大家说:“我在耶鲁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很关心美国报纸对日本和大清国的报道,当时看到有些评论,总觉得美国人偏心,对日本赞誉多于大清国,单从铁路这一点来看,日本确实比我们先行一步,这条铁路是日本国的第一条铁路,1872年9月12日正式建成,是他们自己引进西方技术修建的,从东京的新桥车站,通到这里。”

  梁诚说:“詹姆斯,你真厉害,连这条铁路通车的日期都记得这么清楚。”

  詹天佑说:“其实也不是我厉害,上课时,老师介绍世界各国的铁路形势,因为他对大清国的保守提出了批评,对日本的开放给予了肯定,当时我心中还有些不服,才将这个时间记在死心肝上。现在看来,老师的评价还是客观的。”

  唐绍仪说:“詹姆斯,我们这些官学生只有你拿到了耶鲁大学有铁路专业毕业证,大清国万里河山,将来肯定要修很多铁路,你呀,大有作为呢。”

  詹天佑说:“美国的报纸也报道,中国至今还没有铁路,有一些西方国家想在上海和天津修铁路,但遇到很大阻力,说中国官员不喜欢听到火车的轰鸣声,也不愿看到铁路穿山过岭,占用农田。”

  梁诚说:“火车跑得快,全世界都在修铁路,日本这样的小国都修铁路,大清国那么广阔,就能坚持不修铁路,这不是逆世界潮流而动吗?”

  梁敦彦说:“大清国逆世界潮流而动的事多呢。你们没有听到美国人评价吗,说日本在美国有数以千计的留学生,我们大清国才这么百十来人,却那么多人反对,来了还要半途而废。大清国的人为因素太多了,当初我们能留学,也全因曾文正公全力推动,现在我们撤回,又是那么几个反对党在鼓吹,因人废事,这将给国家造成严重的后果。”

  詹天佑说:“不要小看这条铁路,横滨是通往世界的港口,东京是日本的首都,这实际上就是把东京连向了世界啊。美国人批评我们大清国把皇帝居住的地方称为紫禁城,不让老百姓知道自己的皇帝住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很有讽刺意义的事情。”

  横滨火车站的月台上站了许多接人的人,非常热闹,这与美国的各大车站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呜——!一辆火车进站了,车站更热闹了。看在这些大清国的幼童眼里,真是好羡慕,尤其是詹天佑,对于火车和铁路,他总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

  离开横滨火车站,梁诚问车夫,横滨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车夫高兴地说:“有!”于是拉着他们往另外一方向走去,走着走着,来到一个热闹的街区,只见街道两边的店辅装饰的古色古香,一些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子涂着胭脂,擦着花粉,嗲声嗲气在招徕客人,这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一看这情况,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詹天佑说:“梁诚小老弟,你要找好玩的地方,车夫把我们带来这里,你看这里好玩吗?”

  唐绍仪说:“不要说玩了,中文教习常提醒我们,非礼勿视,要是吴嘉善大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我们回去全都完蛋。”

  梁诚知道自己惹祸了,申了申舌头,不敢出声。

  梁敦彦叫车夫不要停车,赶快离开。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这几个年轻的大清国小伙子,连连点头。鞭子一挥,赶着牛车迅速离开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车夫似乎在问现在还想去哪儿,梁敦彦说:“回码头!”

  牛车回到了码头。詹天佑付了车费,因为时间还早,他们就在码头附近漫不经心转悠。

如梦乡途(2)
走着走着,突然一个日本装扮的男子拦住了他们,问道:“兄弟,你们是从大清国来的吗?”

  几个人都被搞糊涂了,怎么这人用的是大清国的官话问话呢。梁诚说:“我们不是从大清国来的,我们是往大清国去的。”

  那人问“你们不是大清国人?”

  唐绍仪说:“我们是大清国人。”

  詹天佑说:“是这样的,我们很多年前到了美国,现在从美国回大清国。”

  那人说:“这就对了,你们归根结底还是从大清国来的嘛。”

  梁敦彦说:“你不是日本人?”

  那人说:“我是大清国人。”

  唐绍仪说:“大清国人怎么一身日本人打扮?”

  那人说:“没有办法,如果不改这身打扮会有日本浪人找麻烦的。怎么,你们来自广东吗?”

  刚好这几个人都是广东人,詹天佑说:“是的。难道你也是广东人?”

  那人说:“正是。”

  梁敦彦说:“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那人说:“我做点小生意,到日本就改日本服饰,回大清国就改回大清国服。”

  梁诚说:“可你回去没有辫子?”

  那人说:“辫子好办,我有好几条呢。”

  大家一听,都笑了,知道那人讲的是假辫。

  那人说:“你们这么年轻,多年前就到了美国,是卖猪仔去的?不对呀,看你们温文尔雅的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呀。”

  詹天佑说:“我们不是卖猪仔去的,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我们是去美国读书的。”

  那人说:“去美国读书,读西洋书,那有什么用,不在国内读四书五经,考个一官半职,跑到美国读洋书,回大清国做什么呀?”

  唐绍仪说:“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那人说:“不知道就不要去嘛。唉,说来我们也是有缘,我在这里很少见到象你们这样有身份的大清国人,噢,再见呀,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们。”边说,边摆手走开了。

  梁敦彦说:“这人也真奇怪,又要主动与我们打招呼,又这样奇怪地走开了。”

  唐绍仪说:“这说明,我们那些漂泊在国外的同胞,只要见到来自大清国的人,那怕说一两句话也是一种安慰,你不要以为他在这里做生赚钱,可是远离故国的孤独总是难于避免的。”

  梁诚说:“是呀,人无论走到哪里,终归还是自己的祖国亲啊。”

  詹天佑说:“梁诚是一个才子,说起话来总是抒情一样,你还写过不少英文诗,是吗?”

  梁诚说:“写诗作词,无补于世用,还是你詹姆斯学的铁路技术好啊。”

  大家随便转悠,很快到了上船时间,及时回到船上。

  过了横滨,幼童们的心情开始浮躁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下一个码头就是上海了。阔别多年的祖国将以怎的方式迎接大家呢?出洋肄业局那座庭院还在吗?刘开成大人还能在码头迎接他们吗?

  疑问与兴奋交织着填充着幼童们的脑海。

  有些幼童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再一次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把应该带回的东西都带回来了。詹天佑打开自己的皮箱,轻轻地捏了捏放在箱角的那块小铜镜,这是母亲陈娇当年在天字码头送别时亲自放到自己手上的,似乎当年的余温还在。这时,他碰到了一个用黑布缠包的小包,这一下撩起了他对潘铭钟的思念,这是在哈德福处理潘铭钟遗物时,他特地留下的,一块砚池,是从上海出洋肄业局带到美国的,这个典型的中国旧时知识分子的文房四宝之一,凝聚着潘铭钟在哈德福勤学苦读的全部生命历程,潘铭钟甚至还用这块砚池里的墨写过英文单词呢。当时,所有的人都为潘铭钟的去世而悲伤,詹天佑不仅与潘铭钟是老乡,而且平时相处得也是最好的,詹天佑在悲伤之余,比别人更多了一份沉重的心情,他在想,父母把潘铭钟养到十岁交给朝廷,他却因为过于勤奋而葬身异国他乡,没有沙场战士牺牲的壮烈,他的父母将一无所有。詹天佑对自己离家前一年三弟天瑞早夭的情景似乎还有印象,母亲那丧子之痛的伤心欲绝是令人难于忘记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家不管以什么方式回国,毕竟都能见到自己的家人,而潘铭钟的父母却永远也见不到他们日思夜想的孩子了。于是,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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