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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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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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贾仁醒悟过来,带着一群狗腿追来时,“扑嗵”一声,跳进了汹涌澎湃的汇江河里。

  王太得知后,如晴天霹雳,发疯般冲到汇江河岸,贾仁一伙见人已投江,扫兴而去。他瞧着曾与淑菲坐过的和尚头石头,他看着淑菲因凉衣服蹲过的芦苇荡,踯躅河边,恨不能投江追去。然,水茫茫,浪涛涛,无影无踪。恶浪拍打着岸边的石头,涌来,退去,发出揪心的阵响。他呆立河边,无意中拣到了淑菲一双鞋,睹物思情,两手捧起,对河长呼了声“小妹……!”便昏厥过去。

  这凄厉的、撕心裂胆的喊声,顺着河谷,发出单调可怕的回响,久久地、久久地在空中回荡。

  清晨,残阳如血。连汇江河水都染成了赭红色。老人见王太一夜未归,怕有不测,寻到河边,见他紧紧地揣着她为淑菲做的那双鞋,昏昏然躺在河岸上,浪花和露珠打湿了他的全身。

  王太醒来,想想淑菲情谊,大仇未报,已先身亡,全是自己罪过,悲愤交加,上告无门,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无可忍,在一个风高月黑夜,一把火将贾仁的宅院烧了个尽光,只身逃往汇江。

  其实,淑菲并没投河。

  世情的险恶,坎坷的经历,她变得勇敢了,聪明了。大仇未报,亲人未聚,使她打消了轻身的念头,见后边明火执仗,蜂涌追来,为了迷惑追赶的歹徒,她急中生智,揪下外面的罩衣,抱起块石头,朝河里投去,把鞋踢到岸边,闪身钻进芦苇荡中。

  追赶的歹徒听到“扑嗵”一声,又见汹涌的浪尖上那件红布衫随着漩涡而去,鞋又掉在岸边,自认已投河自尽,吵吵了阵,扫兴而归。

  河边又恢复了宁静,阴森森的,风吹苇晃,蛙叫虫鸣,更觉可怕。但此时,她什么也不怕了,生活的磨炼,她变得坚强起来,“往哪里去?”她困惑了。突然,想到王太那天的话:‘顺着这汇江河,一直走就到了太行山,那儿有杀富济贫的好汉,打鬼子的英雄……’我何不去投奔八路军:咬咬牙,就要趁夜幕的屏障,向西而去。

  当她起步时,犹豫了。想到恩重如山的老人,更念憨直可爱的太哥,一股惆怅的离愁惜别,涌上心头。她是在城里长大的,逃奔这儿后,开始不习惯,甚至更觉别扭。慢慢的、慢慢的她不仅习惯了,而且那样恋念和挚爱,那野地里的花草,枝上的蝉鸣,院里瓜棚豆架,村头鸡啼狗吠,处处显出蓬勃的生命力。尤其这里的人,友善、憨直,虽身无换洗衣,家无隔宿粮,却十分大方,亲如一家。不象早年的东家,酒足饭饱,无事生非,勾心斗角,终无宁日……

  现在要走了,太哥母子会怎么样?她也意识到,她,给他们母子增添了乐趣、慰籍及生活信念。没有了她,那三间茅屋,一幢小院,母子二人只有悲哀、愁苦和孤寂。尤其得知自己投河身亡后,太哥和老人能经得起这样大的打击吗……?

  她的两眸涌满了泪水。

  此去茫茫,何处是归宿?还能不能见到太哥,与他相聚?想起那次芦苇丛中的尴尬情景,更使她对这位兄长及恋人难舍难分。她多想遁回村去,喊声儿妈,叫声儿哥,与他们惜别?然而,虎狼当道,难免芦苇丛外野狗在虎视眈眈。决不能再投罗网,遗恨终身。终于咬咬牙,打消了此念。但生离死别,心如刀剜,默默地、深情地朝那给过她温暖、医平她创伤的心的方向含泪凝望了阵,自语道:“老人啊,太哥,再见了,只要我淑菲还在人世,等着吧,海枯石烂,也要与你们团聚。”洒泪顺着河边芦苇,走啊走,她憎恨命运的捉弄,却没向命运屈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强些,为了报仇,活下去。

  几经周折,虽接近了巍巍太行,但敌人的封锁线密如蛛网,碉堡林立,险被捉住。没办法,只好栖身在一个偏僻乡村的中药铺里,与一个老中医当助手,等待着,冀希于世事的变迁。

  不久,日本投降,她还没从惊喜中镇静下来,烽烟又起,逐鹿疆场,作威作福的汉奸走狗摇身一变,又成了跃武扬威的英雄,得知蒋成趋仍是汇江红极一时的人物,她迷惘、失望、彷徨,支撑她生活下去的防线几乎垮了,常被恶梦惊醒,夜不成寐。转眼,西风已紧,北雁南飞,在瑟瑟秋风里,心房空荡荡,说不出的哀愁。想想有家难归,有国难投,既不能为母尽孝,又不能与亲人团聚,象失航的孤舟,飘零在茫茫大海中。更阑夜静,几度悲戚徘徊,潸然泪下,徒添几分愁肠……

  正当她绝望已极,消息传来,汇江解放了。她激动得大哭了一场,疯了似的,日夜兼程朝汇江奔来……

  当来院的那天晚上,岳萍问及这两年的行踪时,她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让她怎样说呢?曲折的经历,坎坷的人生,哪是几句话能说清了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 线断勾脱   24
王太逃进汇江城里,举目无亲,遥望东方,有家难归,思念淑菲,悲戚万状,蔫蔫病倒街头,险些丧命。他是个孝子,想想老人孤苦无依,淑菲的深仇未报,使他坚定了活下去的勇气。但身无分文,一个乡下憨厚老实的青年,这城里灯红酒绿,花花世界,那有他立足之地?整日浪迹街头,讨乞度日。本想搞一笔钱,夜里偷偷潜回家里,交给老母,再远走高飞,上太行山投奔那些打鬼子的英雄,终弄巧成拙,因偷胡森家店铺里的钱下了狱。

  当我兵临城下,反动派拉不上壮丁,把*活埋暗杀后,玩了个囚犯请缨的把戏,对一些凶杀赌棍地痞流氓整了编。年轻的王太,不知进了圈套,反倒感激出狱之恩,还念念不忘报仇雪恨。退逃彰州后,蒋成趋见他年轻力壮,又粗通文墨,挑选出来,经过训练,塞给了杨万利。

  进城后,先后移了三个地方,当他刚进“迎客旅馆”住下不久,就被警惕的店员识破。市局本想留他钓大鱼,年轻的店员没经验,加之对敌特恨之入骨,只怕溜掉,紧盯不放,让他察觉,从二楼窗口跳下逃跑时,一头扎地,便休克过去了。

  市局为从他身上打开缺口,及时送往汇江医院进行抢救,因成脑震荡,一时昏迷不醒。便让田光负责,抓紧治疗,严禁外人接触,一旦苏醒,及时通知市局进行审问。

  到第三天上午,王太已清醒过来,鉴于对我党政策不了解,加之中毒较深,显出惧怕和敌视态度,饭不吃,话不说,一问三不知,甚至拒不用药,以死相拼。

  此时,走来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找到田光,声泪俱下地恳求道:“长官,让看看我儿子吧,两年多没音讯,找得我好苦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起来。

  “你儿子是谁?”田光不解地问。

  “王太,是你们把他押来的。”老人哭得很伤心。

  “王太?!”田光吃惊地:“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知道的?”

  “听从城里回去人讲的。”老人说:“长官,俺可是个苦命人,他有啥错,才巴望解放了,不想又犯了法。”

  田光问了下她的家世,老人从头到尾粗略说了遍,讲到伤心处,几乎气绝。

  田光很同情他的遭际,但警惕之心并未解除,是不是敌人玩的鬼?他与刘栋、岳萍商量后,请示市局,为澄清实况,马上派专人乘车到临河镇进行调查,情况完全属实。只是王太近 年行踪及被捕一事,村干部尚不知道。

  掌握了王太身世,想从激发他阶级仇恨上下手,对老人进行了一番教育,把王太活动目的说了后,她气得浑身发抖:“这忘恩负义的杂种,认贼作父,说不转他,我宁愿孤寡到死,也不要他做儿子。”

  田光请示市局,同意按此方案进行,本想让她饭后去见,死活不肯。见她弱不禁风,瘦骨嶙峋的身体,深怕一时感情冲动,昏厥过去。便说:“你不吃饭,不引你去见。”

  老人一听,抖抖索索从自己破布包里拿出个馍头,张嘴咬了块,边吃边说:“既然他不吃饭,我还丢这做啥哩。”

  田光见她心切,就答应了。

  约莫过了个把钟头,老人走出来,脸上虽有泪痕,却添了几分喜色:“同志,实说了,能放他回去?”

  田光安慰她:“老大娘,人民政府处治的是真正敌人,不是受蒙骗的群众,放心吧。”

  老人见田光态度诚恳,露着脱了齿的红牙板笑了:“谢谢你们啦,这一押,到把孩子引上正道儿,我回去了。”

  老人有她的打算,知道王太要老实坦白,就想回去把村干部搬来,保她儿子出狱。

  淑菲自到汇江医院后,无时无刻不思念王太母子,两年了,心上的人儿可还健在?有多少话儿要向他们倾诉?她清楚临河镇离此不远,心中火烧火燎,恨不能插翅儿飞到她母子身边。但工作的繁忙,形势的紧迫,很难分身而去。而一个姑娘家,又羞于开口。几次想向岳萍一吐为快,欲言又止,终没勇气。

  她曾偷闲多次跑到腥气扑鼻的鱼市——当年她曾去过的一条窄窄的拥挤的市街。两旁的房屋仍是破败不堪,路面还是坑坑洼洼的不平,垃圾成堆,烂菜叶子在脚下滑溜溜的。唯一的变化,不见了那些歪邪着礼帽,手拿棍棒横冲直闯的恶棍,脸戴黑色墨镜的鱼霸。几个臂戴红袖章的管理人员,游闲的转着,面带笑容,还不时帮人抬筐卸车。她顺着窄窄的街道从这头走到那头,一双凤眼眨也不眨地寻觅着,企图撞上她的太哥。但她失望了,望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没有一个是她曾熟悉的、憨厚的,千百次出现在梦中的那张脸。突然,一个青年的面孔跳进了她的眼帘,也是那么大的年纪,那么憨厚可爱的脸,那么一双羞涩的大眼,差点冲上去,喊声儿太哥。但理智克制了她,那不是她的太哥。

  尽管这样,她不忍离去,痴呆呆的站在那儿。小伙子误认为她要买鱼,忙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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