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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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连-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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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静仪同志说,阚大门,你再也不要摆你的师长威风了。你一年两年摆师长的威风我让着你,你三年五年摆师长的威风我让着你,你十年八年摆师长的威风我还让着你,可是你十九年如一日只摆师长的威风而不摆军长的威风,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宣布,你的决定无效!
  我们的阚师长气坏了,我们的阚师长从沙发上嘣地一声站了起来,挥动着大手,还下意识地朝腰胯上摸了一下。想当年在朝鲜战场上,谁要是宣布阚大门同志的决定无效,他没准会给你一枪。
  但是我们的阚师长那天没有发火。据说在我们当兵前的这一年,我们阚师长的脾气较之过去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在队伍上仍然八面威风,但是一回到家里,或者在没有人的时候,阚师长就会变得沉默寡言,会变得心事重重。用马学方的话说,这都是因为不打仗造成的,没有仗打了,我们的阚师长再也没有过去那样威风了。
  作为一个有思想的喂猪员,我有大量的时间阅读。我向文书借来连史,看得津津有味,好比看小说,有的故事甚至比小说还有味道。譬如我们连史里记载,说队伍刚刚开进朝鲜的时候,在第二次战役中,我们的老连长阚大门同志奉命带领一个班去侦察敌人的炮兵阵地,阚大门同志带着这个班先到了一个地方,潜伏了半个小时,搞清楚这里没有炮兵阵地,就带着队伍回来了,途中钻到一个山洞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傍晚回去向团长报告说,敌人的炮兵阵地纵坐标多少多少,横坐标多少多少,榴弹炮有多少多少。团长看阚大门的队伍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翻山越岭皮肉吃苦的痕迹,很怀疑地问,你亲眼看见了吗?阚大门同志说,我是算出来的。团长勃然大怒说,阚大门你把战斗当儿戏,叫你去侦察敌人的炮阵地,你居然去睡觉。贻误战机,枪毙!
  阚大门说,团长你把我这条命留到明天早晨,如果敌人的炮阵地不在我讲的这个地方,你再枪毙我不迟。
  后来的战斗事实证明,敌人的炮兵阵地果然就在阚大门同志说的坐标系里。团长把阚大门叫到指挥部让他说说经验,阚大门同志说,很简单,我在地图上把地形都研究透了。榴弹炮的射程有多远我知道,最近射击距离我也知道,炮弹能够穿过的山峦缝隙我也清楚。这几个条件一综合,他能够设置炮兵阵地的位置只有两个,我去了第一个地方,那里不是,那就肯定是第二个地方。
  当时的团长是老红军,没有多少文化,一听阚大门这样说,连声说,不枪毙了,不枪毙了,这样的干部哪能枪毙啊!赶紧向师里打电话,让阚大门同志接替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三营长。
  我之所以对阚师长的故事很感兴趣,是因为我们的阚师长对我们的特务连很重视。阚师长在一次全师侦察兵业务大比武总结会上说,越南和古巴的战争显示,在未来战争中,小分队穿插突击愈发显得重要,以少胜多主要是体现在小分队身上,像那种大规模集团作战人海战术恐怕不灵光了。要充分发挥特种任务小分队的作用,要把各团的特务连训练成动物,具体说来就是要像猴子一样敏捷,要像兔子一样快速,要像老虎一样勇猛,要像乌龟一样沉着。大部队做不到的事情,要靠小分队做,若干人做不到的事情,要靠少数人做。特务连要有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我们的特别分队,都要拥有像《奇袭白虎团》里杨育才那样的本领。
  

特务连 十二(2)
我们的阚师长还有一句名言,把动物训练成人的难度太大,把人训练成动物还是比较容易的——这是题外话了。
  

特务连 十三(1)
那年春季训练誓师大会之后,黄嘉平提升为副指导员,三排长吴国品调到机关工作,这样,我们连队就有了两个干部的空缺。
  在我当了四十二天专职喂猪员的那天,团政治处主任带着几个人到我们连队考察骨干,其实大家心照不宣,他们就是来考察那两个排长的接班人的。被考察的骨干,首先就是三个干部苗子,陈骁,王晓华,耿尚勤。
  关于陈骁和王晓华,我已经有了比较多的接触,但是对于耿尚勤,我始终是雾里看花,但我知道这个人是个武把子。按照通常的看法,在我们特务连,其实最像特务的就是耿尚勤,据说他有飞檐走壁百步穿杨的功夫,就像古书里说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自然,这也是夸张的说法。
  耿尚勤的故事是我当了专职喂猪员之后听说的。
  据说是在我们参军前半年的某一个星期日,我们一团驻地北边十里铺村的懒汉邱冬瓜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了营房,这伙计倒不是想做偷枪偷炮之类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的愿望无非就是偷几件军装,当然如果方便的话,弄些更值钱的东西他也不会拒绝。邱冬瓜是跟着民工队伍混进营房的,民工是给后勤处送树苗的。邱冬瓜离开民工队伍之后,就开始了愚蠢的隐蔽活动,顺手从后勤处食堂门前拿了一双正在晾晒的军用胶鞋掖在怀里。
  合该了邱冬瓜倒霉,一双胶鞋偷出了天大的麻烦。
  因为团后勤处的食堂就在我们特务连的南面,邱冬瓜偷胶鞋的时候,只注意观察食堂,而忽视了厕所,耿尚勤恰到好处地从厕所出来了,老远看见了邱冬瓜的丑恶行径,并不声张,而是回到宿舍拎了一支冲锋枪,悄悄地接近了邱冬瓜。
  邱冬瓜当然不满足于只搞一双半新半旧的胶鞋,还想进一步扩大战果,等他把手伸向一件军上衣的时候,耿尚勤从墙边踱了出来,在距离邱冬瓜大约十五米远的地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邱冬瓜扭头一看,顿时两腿发软。他认识耿尚勤,这是整个北兵营都认识的神枪手,神枪手的手里拎着冲锋枪,而且他还知道,这个神枪手是个长跑健将,在平原市运动会上拿过第一名。邱冬瓜连想都没想,拔腿撒丫子就跑,一口气跑过特务连连部、一连宿舍、二连厕所、三连菜地,兔子一样翻过围墙,围墙下面是一条两丈宽的小河沟,邱冬瓜毫不犹豫地扑了下去,顶着一头臭水接着跑。邱冬瓜一边跑一边想,这下恐怕可以脱离危险了,那个神枪手断不至于为一双胶鞋也趟臭水沟吧?
  邱冬瓜想错了。耿尚勤自然是不会趟臭水沟的,但是他从西门绕了出来,转眼之间就撵上了邱冬瓜,在邱冬瓜身后二十米远的地方放慢了脚步,大步流星地走,一边走一边拉枪栓。其实枪膛里面连一颗子弹也没有。
  耳朵里听着耿尚勤拉枪栓,邱冬瓜恨不得插上翅膀,可事与愿违,越想快跑,两条腿就越是发软。好在耿尚勤似乎并没有捉拿他的意思,就那么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不言不语地跟在他后面,一边走着还一边咔咔嚓嚓地拉着枪栓。
  邱冬瓜跑啊跑啊,从狂跑到快跑,再到慢跑,最后是只有跑的想法,没有跑的力气了,惊恐中怀里揣着的两只胶鞋还被弄掉了一只。耿尚勤走到那只胶鞋前,弯下腰去捡起来,还停下脚步研究了一番,然后才迈开长腿接着往前追——不,准确地说是往前走。
  一个紧跑,一个慢赶,大约跑出去三四里路左右,耿尚勤还在后面走着,还在拉着枪栓,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不远不近。这时候邱冬瓜再看天,天变成黑色的了,太阳变成蓝色的了,柳树变成山岗了,小河变成公路了。邱冬瓜心里喊一声:不跑了,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也不跑了。然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耿尚勤追上来之后,并没有把他咋样,甚至连枪托子都没用上,只是从他的怀里拽出了另外那只胶鞋,然后朝他屁股上踩了两脚,又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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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连 十三(2)
邱冬瓜躺在地上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个狗日的神枪手到底在玩什么名堂,直到耿尚勤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消失在暮霭之中,邱冬瓜才哼哼唧唧地爬起来,双手拍打着屁股,对着耿尚勤消失的方向,鬼哭狼嚎地扯了一嗓子:狗日的神枪手,你神经病啊!
  我为什么要介绍耿尚勤呢,因为这哥们很快就要倒霉了。
  不是说要提干吗,但是考察了三个干部苗子,只能提起来两个,至少有一个人提不上干。至于把谁刷下来,自然是组织上的事。但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虽然群众不一定到组织上反映自己的意见,但是群众的智慧又是无穷的,有时候,群众会根据自己的好恶并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愿望。
  你可以想象出来,自从被考察之后,陈骁和王晓华耿尚勤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就不可能平静了,夜里做梦就多了,白天说话就少了。后来部队流行一句话叫做如履薄冰,那时候他们的心情用这个成语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就在这三个准排长如履薄冰的日子里,王晓华接到了一封信,是一封情意绵绵的信。第一次接到那样的信,王晓华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惊奇,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
  信是通信员送报纸送来的,寄信人落的地址是本市,信封上贴着邮票,属于正常渠道。不正常的是内容: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会感到奇怪,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自从你来带领我们五朵金花搞训练,你的身影就在我的脑海里扎根了。虽然你不是那么英俊高大,但是你刚毅的面容,果断的手势,敏锐的眼神,无不在我的心里扎下深深的烙印。我愿意同你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下星期日(2月16日)上午九点钟在赵王渡桥头见面,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落款是“知名不具”。
  应该说,王晓华最初还是比较清醒的。他不止一次地分析那封信的性质。从口气上看,这封信应该出自海滑的女兵。他反复搜索记忆,那些女孩子在他看来都一样,都很漂亮,都很可爱。当然最漂亮的还是苏晓杭。可是苏晓杭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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