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的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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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铸的番号-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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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孟,听你说的有些糊涂,其实你也用不着闹心,咱们确实决定不了自己和连队的命运,但咱们尽力了,咱们问心无愧。不管部队怎么改编,军、师的番号可以撤销,六连的番号绝对撤不了,像咱们这样具有巨大历史荣誉的连队,顶多成建制转隶到别的部队去,虽然像没娘的孩子,但凭咱们的训练水平,凭咱们的士气,凭咱们旺盛的战斗力,到哪个部队都一样是主力,一样是王牌。”高远说得慷慨激昂,心里也没多少底。咱们的部队过于庞大,尤其是陆军,国家的精兵之路正确英明。所有的部队都跟六连一样,具有光荣的历史,背负着光辉的荣誉,轮到谁减编均属正常。身为军人,服从国家大局责无旁贷,执行上级命令不折不扣,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老高,你还别太乐观,过去减编的惯例确实如此,可如果像咱们这样的连队减编前栽了跟头呢?管理上出了问题呢?比如出案件了,出罪犯了。你想,各级首长还会死保吗?还能转隶吗?”
  孟长喜说得够直白了,高远没想到这指导员不愧在机关待过,绕这么大一圈,浪费这么多口水,说了一上午时间,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口口声声的支持,竟然绵里藏针,不就是想死保安全,保持减编前的所谓稳定,对自己的训练改革有异议吗?而且把隋猛的事再次抖了出来,一个隋猛,差不多把六连几十年的光辉抹杀了。
  “老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改革我没意见,举双手赞成,只是很多危险科目,咱们尽量少搞,甚至不搞,把精力集中在安全管理上,只要近期不出事,保持住稳定,等局势明朗了,咱们再改也来得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高远再次领教了政治工作的威力,听孟长喜说那些话,总感觉是哪部老电影里的。
  “老高,有件事很奇怪,于副连长好像军中背景很深,大城市来的,机关有不少传闻,说他跟很多大首长有关系,可进步并不快,光排长就干了整整五年,副连又干了两年。在这次研究六连连长位置的时候,他的呼声最高,常委基本快通过了,就要形成决议上报师里,没想到军区来了个神秘电话,据说是于副司令秘书打给政委的,代表副司令的意见,内容就是六连连长位置非你高远莫属……这事在机关知道的不多,我也是偶然得知,原来还有人说于继成是于副司令的亲儿子,没想到亲爹都不帮他,反而帮了你……”
  高远对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一向缄口不语。于副司令做这事没有人不觉得奇怪,越过若干级,干涉一个小连长的任命,在全军都属罕见。高远也大致清楚这事的前因后果,只是关于于继成和于副司令的关系尚属扑朔迷离,好像这个是私事,还是别人的私事。
  “老高,该透露的都透露了,据我所知,你可是从士兵、班长、排长,一步一个脚印干上来的,军中没有任何根基背景,全凭实干,能得到副司令的青睐实属不易。也难怪,于副司令是六连走出去的将军,当了好多年咱们的团长、师长、军长,对六连的感情最深,每次下部队蹲点检查,必来我们六连,他看好你,是你的荣幸,也是我们六连的光荣,只是不知道于副连长到底哪块得罪了副司令……”

第五章 交心(6)
高远平静地抬起头,仔细盯了一会儿孟长喜,表情不带好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成长的环境不同,行为处事也不相同。他感觉孟长喜说了不少实话,已经交出了心,一名军校毕业不久即进入机关的政工干部,能跟自己透露这么多机密,已经够可以了。尽管说话细声细语像发自墓地的动静,带着强烈的神秘感,问话也是东绕西绕地拐上九曲十八弯,但主要意思还能听明白。这可不是普通的谈话,在一个连队,连长和指导员在一起谈话,相当于高端对话,具有很多重大意义。要知道,在很多连队,连长、指导员就像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可是一山二虎,谁和谁交心啊?恨不得摸透对方的心,把自己隐藏在地下坑道里,把心罩个严严实实。
  高远沉思半晌,嘴角一抿,大下巴往上一翘,马脸突然缩短成猫脸,绽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到我屋来,给你看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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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远说的那东西放在高处,在衣柜上方,他搬了把椅子,高大的身躯站了上去,更显得人高马大。
  孟长喜举颈仰脖,翘首以盼,他兜了那么大一圈子,咬牙跺脚,把自己知道那些机密、内幕、私事,该说的不该说的,灌溉似的统统倒了出来,为的就是以心换心,了解高远的神秘,走近神秘的高远。
  高远没让孟长喜等得脖子发酸,他从柜子上方快速搬下一个大个皮箱,拂去灰尘,打开箱盖,一摞摞军用地图呈现眼前。有单张的,有多幅粘贴在一起折叠的,有崭新的,有破旧的,有标绘好的……一比五万,一比十万,一比二十五万,东西南北,各国各地,甚至还有用外语图例标注的国外军用地图。
  “老高,你这比战区图库的品种还齐全啊,哪儿弄来的?”孟长喜既惊奇又有些失望,他想了解的并不是地图,而是要了解高远心里的“地图”。
  “六连的一位前辈留下的,对了,注意保密啊。”高远用食指竖在嘴上做了个神秘手势,又在皮箱夹层小心捧出一个硬皮日记本,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竟是一本地图索引。
  孟长喜由失望再度转入亢奋。任何一名军人,无论军事干部还是政工、后勤、技术干部;不论操枪弄炮,还是养猪种菜;不管看没看过军用地图,都对那只有军事指挥员才能享受的“专利”产生过无限联想。首长们可都是在地图前运筹帷幄,将军们可都是在图上决胜千里啊。甚至有人武断地得出结论,看不懂地图的军人,不配做一名军人,肯定当不上指挥员,更当不了将军,如果真有不小心当上的,那这个军队快出事了,这个国家也快完蛋了。
  高远按照索引,飞快地在皮箱下层找出一张一比五万的地图,往桌上轻轻一铺,一幅精彩的“山水画”跳入两个军人的眼帘。
  “老孟,这是我们营区驻地附近地形图,这个是3884高地,这个是3996高地,也就是我们营区东南方向的盘龙山和西北方向的卧虎山。两山对峙,长此不相往来,所谓两座山永远走不到一起。”
  孟长喜“嗯”了一声,似有所悟,心说:妈的,你小子也学会兜圈子了,借山喻人啊。
  “老孟,你仔细看,这两座山标高相差不到十米,基本视作等高,可差距太明显了,我分别站在两座山顶遥视对方,这山总比那山高……”
  孟长喜又“嗯”了一声,心说:妈的,你就绕吧,早晚得绕到我需要的答案。。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五章 交心(7)
“这条河就是龙虎河,是这条河化解了自然的矛盾,让两座山在冬天冻在一起,在春天融化成一体。”
  孟长喜没有“嗯”而是大声说了一句:“对,两座山都可能联为一体,何况两个人乎?”
  高远没有按孟长喜引导的思路走,他确实要由山说到人,但不是孟长喜希望了解的,所谓目前连队的主要矛盾,即自己和副连长于继成之间的矛盾。孟长喜绕来绕去,还扯上什么于副司令,都是幌子,他最想了解的就是自己跟于继成矛盾有多深,然后运用政治工作最擅长的《矛盾论》原理,化解矛盾,取得谅解,赢得团结。
  高远手指地图,突然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1947年秋,东北*联军九纵三师二团二营,就是现在我们营,在卧虎山以南地域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徒涉龙虎河,向盘龙山及附近地域组织防御的国民党军新六军一师师部和一个加强连发起攻击,激战一昼夜,二营伤亡过半,担任主攻的我们六连只剩下二十九人,不足一个排,新六军一个加强连二百余人全部战死,仅余中将师长和勤务兵二人,仍拒绝投降和被俘。卧虎、盘龙两山见证了那场生死搏杀,好像两座山从古到今就势不两立……”
  孟长喜猛一心惊:难道这人的矛盾非得刺刀见血?兄弟坐下谈谈就不成?居然忘记了自己政治工作者的身份,竟像个孩子似的追问道:“那后来呢?中将师长和他的勤务兵投降没?”
  “六连攻到主峰的几个人里就有咱们的老连长,现在的军区副司令员于克功,当时是个班长。那个中将师长亲自操作重机枪,勤务兵为其装弹,后来师长双手负伤行动不便,命令勤务兵把自己打死成仁,勤务兵誓死不从,大声劝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师长放声大骂,仍无济于事,遂改成恳求,只求速死,还面向冲上来的于克功等人高声大喊:‘黄埔军人,唯有断头,无投降被俘之理!’气焰极为嚣张。于克功和几个战士端着刺刀扑过去要成全他们,被指导员一把拉住,说了一句救了师长和勤务兵的命却把自己性命搭上的话——‘宁死不降的军人才是真正的军人!’……后来,纵队司令都上了山,他和那师长是黄埔同学,盘龙山上上演‘相逢一笑泯恩仇’,内战中的对手,战场下的朋友,两员中将勾肩搭背,找地儿喝酒去也……可苦了我们那位指导员,‘*’中因为阶级立场问题,被造反派揪斗,活活死在批斗会上……唉!一条汉子啊……”
  “唉,那勤务兵呢?”孟长喜和高远同时来了一声“唉”。纵队司令和国军中将师长后来的命运早已成史海逸事见诸报端,为世人皆知,只有那小人物,未满十八岁的勤务兵更能勾起他的担忧。
  “勤务兵跟他的师长一样,不算阵前起义,被当成解放战士编入我们六连,也是那指导员的主意。后来这个勤务兵从朝鲜回来不久即下落不明,可能是战死了。我们六连牺牲几千烈士,有很多没名没姓,想去给他烧纸,都没地儿烧去。另外,我一直怀疑那个‘一把冲锋号退敌’的英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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