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曾: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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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师曾:我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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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小的报刊派一辆摩托车来,比如《工人日报》;《人民日报》是一辆“上海”,《解放军报》是一辆“伏尔加”。
  其中最讲时效的一类照片会采用传真的方式传送给新华社各地分社,再由各地分社用普通照相机翻拍,再把翻拍的底片复制放大,提供给当地报纸使用。
  这类照片要冠以“新华社传真照片,北京××××年××月××日”的抬头,下面是图片说明,最后是“新华社记者×××摄”。
  英文把图片说明叫caption,意思是标题、字幕、说明,从表面看这个词与cap(帽子)有关。这是因为以往的图片传真都是模拟传真,不是数据传真,无法压缩,很费时间。比如当时路透社的标准传真照片是8×10英寸,根据1英寸/分钟的速率,传一张普通黑白照片至少需要10分钟。为了节省时间、节约金钱,路透社、合众国际社、美联社的标准传真照片都要求将图片说明贴在照片上端,像“帽子”一样。这样做可以让接收方最先收到图片说明,知道10分钟后将收到的全部内容,由此决定取舍,安排版面,提高新闻时效性。不过新华社似乎不在乎传真费,而且基本是根据图片画面决定这张照片的去留,所以要求记者把图片说明贴在照片下面,失去了帽子的作用。但我在海湾战争期间为了节省电话费,不得不把图片说明贴在照片上端,这样我老板就能预先知道我要传的内容—唐老鸭要传真这个破内容,让他别浪费钱了,或者说这个内容太重要,再来几张深入报道的。由于海湾战争期间照片每张必用,所以贴在上和贴在下也没有本质区别。但是我左右的外国记者都是先发说明,后发图片,我入乡随俗,也受到了与国际接轨的影响。
  

新闻时代的旧事(6)
现在图像获取、传输都是数字,可以无限制地压缩,大大节省了时间空间,图片说明在上在下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2006年秋天,“索爱”造出了320万像素的手机,用它拍摄的数码照片可以黑白印刷《人民日报》的一个整版。假如我在危险中拍摄一张照片,拍完之后可以立即用短信方式发走,成本只有几块钱。所以说在今天,警察如果想封锁现场,没收相机,曝光胶卷,已经变得很困难。早在警察干预之前,记者就有足够的时间把已经获取的影像简单、轻易地传走。即使警察没收这部手机,手机也已经完成了拍摄、传真功能,被没收了也不在乎,两三千块钱嘛。
  影像的获取和传输,廉价得超出想象。
    没有思想的照片没有任何意义
  10天前,我去中国摄影家协会,给李前光送《一个人的远行》。李前光是摄影家协会秘书长、党组书记。他认为“语像”的提法很有新意,照片也好。我说这是因为我们的技术已经远远超越我们的思想。
  实际上早在几年前,“傻瓜”数码相机的技术就足以应付我们日常的新闻发稿。然而任何事物都必须有思想。就像大学一旦没有思想就是一堆建筑物,最重要的教育是培养学生有价值的思想能力。同样,没有思想的照片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堆图形。
  我们小时候国家穷,把人当机器教育,老师总拿“螺丝钉精神”说事儿。我们的榜样是苏联老大哥,只要实行农业集体化,割掉资本主义尾巴,就能用上“康拜因”(联合收割机),建设社会主义。那时,我们的理想是机器社会。
  我刚进新华社的时候,机器比人值钱,只有安放昂贵机器的图片传真室才有空调。盛夏酷暑,想找地方凉快一下,只有趁发传真之际才能享受片刻。
  那时候一台苹果电脑轻易卖几十万元,现在一台专业的苹果笔记本,只需2万元人民币就能搞定。我参加工作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是45元,当时尼康F…3一个光屁股机身就卖5800元,需要不吃不喝11年。现在最贵的日本相机,也没多少钱了,可见机器没有人值钱。
  我还有一个谬论,我把劳动分成五个层次:首先是牛马劳动,这种劳动不需要体能,也不需要训练,天生就会,很可惜,我们最常见的都是牛马劳动;第二是体能劳动,年轻力壮,具有人类最强健的体魄、体能,需要足够的体力;第三是技能劳动,需要特殊的培训和练习;第四是智能劳动,需要复杂的培训、实践,还需要拓展思维;第五是德能劳动,囊括了前几种劳动,且更具有战斗力,某些时候,即使什么也不干,照样创造价值。
  可惜我年轻的时候,并没有这么清醒地认识到摄影记者是一个正在衰亡的职业。20世纪80年代,我在《中国记者》上发表过《我为我的传真线玩儿命》,没过几年,数字技术的发明宣告我为之玩儿命的传真照片死亡。我没上过新闻系,没受过新闻的系统教育。我当摄影记者,完全靠新华社大环境的磨炼,逐步培养起新闻记者的本能直觉。成功的摄影记者不是事情发生后跑到事发现场留此存照,而是事先潜伏于事件之中,与新闻一同发展,一鸣惊人。
  到现在我写了7本书,本本畅销,这主要是我的编辑都是新闻科班出身。我前4本书的责任编辑任幼强,北大中文系新闻专业77级,是《世界博览》的开创者,有丰富的国际编辑经验,她主编的杂志为我提供了学习写作的场地。最近一本书《一个人的远行》的主编江林,也是北大中文系新闻专业毕业的,曾任《解放军报》记者。她们都自谦她们上过的新闻专业不好玩儿,我的胡言乱语好玩儿,不同于国家通讯社的“新华体”。我本来就是新华社的摄影记者,根本达不到新华社文字记者的专业水平。我所说、所写不过是我照片说明的延伸,是“鸭眼”看世界。
  《北京青年报》记者安顿这么认为:鸭子干出许多惊世骇俗的壮举得益于他的眼睛和嘴。倒不是因为这两个“零件”长得好,而是因为它们的结构与众不同。鸭子眼球的轴突与其他动物不一样。别的动物看到的什么都比自己大,所以第一反应通常是恐惧。而鸭子正相反,看什么都比自己小,故总是勇往直前,所以高速公路上总是轧死鸭子,轧不着鸡。她说:“不是鸭子比别人勇敢,而是他眼睛有毛病。”至于鸭子的嘴,之所以怎么整治都不烂,是因为材料特殊,耐得高温也忍得高压,全身都零落成泥,至少还有铲子般的大嘴。
  

新闻时代的旧事(7)
我猜多年前她说的鸭眼、鸭嘴,就是我今天发明的“语像”。今天我在这里解读“语像”,觉得有特殊的意义。
    我在中东海湾战争炮火下过30岁生日
  1983—1987年,我在这里当了四年正规老师。1979年到1989年,北京政法学院复办、扩充为中国政法大学,成为中国高等教育发展中进步最大的一所学校。伴随着中国的法制建设,政法大学一直以最低成本创造最高价值,在重大历史关头,审时度势,你们一定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1983年我扛着自行车,钻过漏了大洞的铁丝网,从北大来政法报到。我们的马列教研室就在简易木板房里。那时候这片楼归几个单位共有,其中响动最大的得算北京歌舞团了,崔健他们每天早晨在这儿练吹号。以后学校使用手段把他们一家家地赶了出去,还到昌平开辟了新的生存空间。这里毕业的学生具有极强的适应能力,他们深入浅出,毛发无损。北京大学最高学府式的骄傲与社会潮流难以适应,我最初的碰壁和融入社会就是政法大学教我的。我以摄影干预社会,也是从这个学校开始的。1986年,在正式调入新华社以前,我一年见报的照片已经有80多张,都是我在政法当老师的副产品。
  进入新华社后,我每天发稿,到1989年,一年千张以上,这是“数量”;一个月三次上《人民日报》头版,《人民日报》是党报,这是“质量”。当时“电视时代”还没到来,新华社绝对是传媒界的“实际老大”,而不是今天的“名义老大”。至今新华社和《人民日报》在我党宣传序列里属于正部级编制,此外还有衰落的《解放军报》和更衰落的《红旗》杂志,一个是枪,一个是党。中央电视台至今大概仅相当“副部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1989年到1991年的海湾战争是电视登上历史舞台的转折点。我在电视时代来临前的最后一刻,从天安门广场飞往巴格达。
  1990年8月2日,我在可可西里听到“###”说“伊拉克吞并了科威特”,立即用“小八一”电台发报,经格尔木地震局、新华社青海分社向北京请战。我认为中东肯定要打一场大仗,开战应在不太热的时候。我要当打大仗的唯一记者。
  我们现在研究问题,总习惯寻找伟大的历史原因。其实很多扭转人类历史的转折点,都极具人性魅力,或者说都是极具自然属性的自然之举,是自然规律,而不是人为决策。
  1990年12月,新华社摄影记者队列中共有182人。我年轻、不怕死,无妻子家小,连女朋友都没有。通过考试、考核,我作为唯一“上帝的选民”—代表12亿中国人民潜往巴格达。海湾打仗,我不是自己去的,是中国政府选派去的,我是真正的十二亿分之一。
  那时摄影记者能用英语工作的凤毛麟角,我毕业于英国人办的汤姆森培训中心,并多年做向外国记者推销照片的传真编辑,与美联社、路透社关系密切,被领导看做李鸿章式的“洋务大臣”。我能吃苦,从天安门到可可西里,传真发稿无人匹敌。我还受过国际政治训练,从北大国政系四年学生到中国政法大学四年老师。之所以派我一个人去,是当时还拿不稳战争是否爆发。国家改革开放不久,对国际规则不了解。全国普遍沉浸在冷战思维里面,与美帝为敌,却不知道美帝的强大,认为美国不敢发动战争。
  海湾战争爆发后,国内在很长时间里只把我的稿子“留资”,不公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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