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的五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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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的五枚硬币-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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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妇。但面对父亲的愤怒,我则铁紧着嘴,一言不发。暴风骤雨般的打骂对我而言早自然成习惯了,父亲总有打累骂累的时候,我却总能平静地坚持到纷争的结束。
  后来我上学了,从此进入一个新鲜陌生的世界。我喜欢老师的博学多才,喜欢同学的你追我赶,喜欢永远也散不尽墨香的课本,喜欢每天和家里以外的人呆在一起。因为上学,我和父亲的对立少了,少多了。慢慢地,我对父亲的暴打甚至怀念起来。不过父亲对我的注意也少多了,他要为全家的生活和我们姐弟五个的学费忙活着,整日不沾家。
  我终于发现我对弟弟渐渐涌起了醋意,虽然我不承认,但事实确实是。因为只要父亲一回来,哪怕满身风尘,哪怕累得要母亲帮忙才迈得进门槛,他都会一把抱起弟弟,把弟弟啃出憋气的笑声。只是弟弟在学校里不够那么讨人喜欢,他似乎并不喜欢上学,每次的成绩单都是红灯高挂。于是我别有用心地把我的成绩单放在弟弟的上面。父亲果然眼前一亮,疑惑道,你都读四年级啦?
  夏夜,全家在门口纳凉。半夜,忽然落雨了,父亲一把抱起弟弟,几个姐姐大呼小叫着往屋里搬床。母亲叫我起来,我装作听不见,用眼偷偷打量急切地抱着弟弟的父亲。雨点打在身上有点疼,但我犯着犟。在母亲来拧我的手刚要触到我耳朵的时候,父亲回来了。父亲一把推开了母亲,俯身把我抱了起来。恍惚中,我听到了父亲有些吃力的喘息,闻到了陌生而好闻的烟草味,只是那味道有些呛人。
  腾空而起后,我终于体会到了老师一再逼迫我们练熟的那首歌的感觉——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彩里穿行……
  

一只不符合审美标准的猫
今天想来,那只猫显然是带着一身的预谋来到我家的。
  在那之前,我家别说一只猫了,就连一盆花或者一株绿色植物都不许有。父亲的思维是有形状的,经是经,纬是纬,所以父亲不允许他条条框框的家里被有生命的东西打乱,因为活的东西我们控制不好。这是父亲的底线,一旦突破这种底线,父亲是要发大火的。
  那只猫体形偏小,毛色杂乱,眼珠子是黄褐色的。按照我的审美标准,在土猫的种族里它都算不上漂亮,相反,很丑。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人收养,它最后的归宿只能是野猫。而母亲把它当宝贝从路边抱了回来。
  父亲愤怒的表现是他跑去办公室住了一个礼拜,在那些天里,母亲一直没给父亲做饭。我每天早上都能从母亲那里领到生活费,爱到哪家饭馆吃就去哪家饭馆。可是父亲呢,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每个月挣多少钱,当然,他身上也就没有钱。
  父亲和母亲似乎就这样取得了一种平衡。而那只猫,在我家呆了下来。
  不过猫毕竟是猫,它不像人,有理智,懂得识趣,它不,它在短暂地适应了我家的地理情况之后,就开始了它的占领。它把屎尿拉在偏僻的角落——我父亲的书柜底下,然后本能地抓了抓地上的土,想盖上。但是我家哪来的土啊,倒是柜子底下有几堆书柜里放不下而父亲又觉得不够重要的书,于是猫只能在柜子底下那堆书里扒拉几下,也就算了。
  这是它最大的罪证。别的都还好说,猫食猫食,它吃得很少,不存在浪费。它晚上活动白天睡觉,时间上和父亲也不冲突。但是这个罪证在猫做下三天或者是四天之后,被翻找一本书的父亲发现了。父亲已经两个多礼拜没跟母亲说话了,那天父亲跟母亲有了交流——父亲从母亲为猫精心侍弄的窝里一把抓住了猫的脖子,三两步就把猫拎到了母亲面前。猫把它黄褐色的眼睛瞪到最大,嘴张到最开,挣扎着的爪子几乎划到母亲的鼻子。父亲似乎是不屑于说明怎么回事儿,也不想说明,他把猫的惨状展示给母亲之后,来到窗前,顺手把猫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母亲连忙往门外扑。我闪身跟在母亲身后,也往楼下跑。
  我听到了母亲“啊”的一声惊叫,那只猫挂在院子里一棵树的树枝上,摇摇欲坠。那天傍晚,太阳已经落山了,母亲仰着头一直用大大小小的惊叫提示着楼上的邻居怎么把猫解救下来。而父亲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漠然地回到他的书桌前,而是趴在窗口,一直看着。
  也许是那一场劫难让猫有了记性,它开始变得越来越乖。它愿意每天把屎尿准确地排泄在母亲为它准备的垃圾筐里。它愿意只守在自己喜欢的阳台或者母亲的枕边,眯着眼,一动不动。即使是它在最壮年的时期,春天的来临让它骚动异常,它的*也是罕见的少。偶尔母亲放纵它从阳台的小窗户跳出去找一个公猫共度良宵,它也会乖乖地在天亮之前原路返回。
  所以,猫的变化是让人欣慰的。但是,人的变化却让我摸不着头脑。
  父亲开始接近这只猫了,这是最让我疑惑的。是父亲为自己曾经涂炭生灵而后悔了?还是他在补偿一个高级生物对一个低级生物犯下的错误?
  而母亲,从那天傍晚把猫从树枝上解救下来之后,她和猫的距离好像渐渐远了。
  母亲对猫的腻烦是有因可查的。那段时间我在准备高考,眼见我一米七一的身高但体重一直不能突破一百斤大关,母亲整日都在家给我操弄着大补大疗的吃吃喝喝,可在题海里头昏脑胀的我当然不肯吃,就全便宜了那只猫。在那段时间里,可能全世界的猫都没我家那只猫的伙食好,母亲精挑细选补脑补血补身体的好东西全让它吃了。所以,它短时间内迅速把身体扩张了一倍还多,以至于高考完了我都快抱不动它了。
  也许就是这只猫不知好歹的肥胖,惹得母亲就此几乎不肯再看它一眼。连垃圾筐里的粪便都慢慢转由父亲负责倒掉。猫当然知道感恩,所以它的地盘慢慢从阳台和母亲的枕边转移到了父亲的书桌上。
  后来,母亲对猫的态度已经是厌恶了,曾经不止一次把它抱出去送人,每次不是因为它的饭量太大了就是它丑陋的长相让新主人嫌弃,又退了回来。再后来,就变成了母亲送它出去,父亲跟在后面讨要回来。
  如今,那只猫在父亲的罩护下俨然成了我家的第四口人。每每给父亲打电话,我都要问一问猫的情况:
  爸,家里那只猫怎么样了?该比我重了吧。
  父亲总呵呵一笑,说,还不错,但是你妈还是老想把它踢出去。它也老了,白天晚上都爱睡觉。当它想趴在键盘上睡觉时,我就看书;当它想趴在书上睡觉时,我就用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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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也叫Banana
林大陆总能清晰地想起林小武第一次跟他说英语单词的情景。在大街小巷转的时候,林大陆一直放任那些画面在脑海里回放,这样时间过得快。
  那天,林小武的眼睛在冒光。这是林大陆喜欢的,他喜欢林小武的那股子聪明劲儿。
  “大,知道香蕉也叫什么吗?Banana。英语里香蕉叫Banana!”
  当时林大陆就被林小武眼里的神采感染了,都忘了纠正林小武的称呼。从村里到城里,林小武的称呼一直不能从“大”改为“爸”。多简单啊,小武念了两年书了,就是把声母“d”换成“b”的事儿。
  林小武的声音很大,似乎在宣扬他的新知识。为了配合自己宣扬的姿态,林小武又用手比画了一下香蕉的样子。林大陆很快就明白了,这小子不是想教他香蕉的英语是什么,是又想吃这个“不拿呢”。林大陆收回了眼里的新奇和兴奋,等着林小武的下一出。
  果然,林小武见林大陆不再搭他的话茬,就主动讨好似的笑了笑,亮出了目的,“爸,你知道拔丝香蕉吗?特漂亮!用糖在锅里熬一熬,香蕉切成段往里一滚,嘿,肯定好吃得要命!”
  林大陆特别不喜欢林小武用的这个形容词:要命。似乎八辈子没吃过好吃的,见到了连命都不要了。于是林大陆眉头一挑,决定让林小武吃一吃拔丝香蕉,味道绝对不到要命的份上。林大陆虽然只是拉着辆平板车在大街小巷收破烂,跟城管还打打游击战什么的,但林大陆从不让林小武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班上同学有的,林小武什么都不缺。林大陆觉得,这才是他来城里的目的,把林小武的根扎在水泥街道上,而不是黑红黑红的泥土里。那样开出来的花结出来的果不一样,起码跟自己不一样。
  收车回家时,风有点大,十一月,城里的风已经把街道卷成冬天的味道了。也因为这样,那些门门户户里的破烂忙着往外卖的景象少多了。好在林大陆熟门熟户,收入不减。
  水果摊没有了夏天农贸市场般的出息,瘦多了,摊位短了一截,显得街道宽敞了不少。风从里面过来过往,旁若无人。水果摊盖着厚厚的一层油毡布,显然是怕水果受冻。不知今天是应林大陆的景还是以往就这样,油毡布上放着两排亮黄亮黄的香蕉,在渐浓的暮色中让人诧异。
  招呼了两声,摊主才从一件冒牌的毛领军大衣里探出头,扫了林大陆一眼,谁得罪他似的说:“要什么?”
  “给我挑一排香蕉。”林大陆差点儿说“给我挑一排不拿呢。”于是自己笑了。没想到这倒引来摊主更不耐烦的腔调:“香蕉怕冻,要多少拿多少,不给挑!”似乎是料定了林大陆不会买,他又把身子缩回了那件大衣,只留一双眼睛看着摊子。
  林大陆乐了,你这油毡布上面明摆着放了两排香蕉,还说怕冻!林大陆决心跟这个满脸不耐烦的摊主开个玩笑,自己一年半载买回香蕉,可不想看他这脸子。
  那我随便拿啦!林大陆伸手把那两排香蕉里的一排拽到手中,往棉大衣的怀里一揣,一手拽着车把,撒腿小跑起来。林大陆的目的很明显,你只要急了,喊一喊,或者追上来,就回身跟你买,你要多少价钱就多少价钱。我一个大男人会拿你一排香蕉?逗你玩儿罢了。
  但结果却跟林大陆开了个玩笑。那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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