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媜系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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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媜系列作品-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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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莲华,与一只陶瓶,要到桥下取水,好一阵清香而来,及她款款的莲步!云童子眼睛一亮,上前有礼趋请,那贤者出语清脆:
  “自然是要供养燃灯世尊的啊!”
  云童子请求着:“姐姐,我这儿恰有五百钱,我跑累了整座城整片林子池塘,也找不到一支莲!姐姐,您愿不愿成全我,舍给我五茎莲华?”
  青衣婢子低头俯视手中的莲,犹有睡*点,一缕清香幽幽,她问道:“这位童子,您买莲华,要做些什么啊?”
  云童子躬身一揖:“姐姐,我今日就实在向您说了:如来出世,难见难逢,我听闻燃灯世尊要来这莲华城说法教化,心里无限欢喜,便想买莲华恭敬供养,种诸善根,为未来世求成无上正等正觉!姐姐,您可愿成全我供佛的心?”
  贤者连忙回礼,便缓缓地说:“我观您,内心智慧,外貌威仪,如此勇壮刚强,又有一片爱法精进的诚心,您一定会得成无上正等正觉的!您可愿意许我一个请求?”
  云童子关切地问:“姐姐,您请吩咐!”
  贤者的脸上泛起了一酡微红,但她的眸子闪烁着更晶莹的光芒:“您可愿意许我,在您未得圣道之前,生生世世,做您的妻子……若您得道,我亦剃度出家,做您的弟子。若您许我,这五茎莲华,便亲手与您!”
  云童子迟迟接扶那捧花的手,一脸怜惜:“姐姐,我今发愿求于菩提,乃为了救济一切众生;若有人来索我的妻子,我亦应布施。您若一心爱恋着我,那么我为众生割舍的心愿便不成了,您能在那时,不阻难我的布施?”
  贤者礼拜而答:“若有人,来向您乞求我的身命,我也不生悭贪之心,又何况男女及财物?”
  云童子俯身扶起:“如是!如是!来生来世,您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妻!!”
  童子持受五茎莲华,与她相对无言,便欲告别。贤者又将手中的莲华,递送到他手上:“这两茎,让我布施给您,一支是您,一支是我,同作未来因缘!”
  ……
  合卷!空荡荡的宝桥上,已走过几世几劫的因缘?日已在竹梢,醺红如醉,是不是也为甫时的一席话感动?
  我俯身而探,好一池塘莲华大醒,雪白的粉红的,却不知哪五茎是“生生世世为我妻子”,哪两茎又是“同作未来因缘”。
  只知,醒着的一朵朵,好似一桩桩的无限心愿!
  

天泉
所以,第一声雷乍响时,我心便似虚谷震撼!
  好一阵奔腾的雨,这山顿时成了一匹大瀑布,泉源自天!
  从宝藏堂的冷气中出来,那一身封骨的冰,逐渐化去,仿佛化成了一滩水落地哗哗;重新披上山凉这件衣裳,筋骨也轻了几许,可以羽化了去的感觉。
  奔雨如帘,有人正穿过,是哪一位戴着斗笠的师父?一袭长衫不急不徐而过,仿佛宽袖里藏着好风,一行一履那么不轻易踏破水珠就去了。
  急躁的是燕,忙着穿梭,惹得帘珠子摇撞不安起来,大约是收那摊晒的羽翼的吧!雨线一断,雨珠更是奔洒了。
  大悲殿,远远望去,犹如坐禅的禅师,在雨中净尘。也许,合该要参一参这天泉,源自何方因缘?而这一身尘埃,又是自何惹来?
  身上之尘易净,心上之尘却是如何净法?当年神秀的“朝朝勤拂拭”,虽是一番勤功夫,却想问他,既然朝朝勤拂拭,怎么又有朝朝的尘埃呢?
  也许,尘埃就生自那一念“我身之执”,世人谁不喜光鲜亮丽地把自己扮将起来,总希望走出街坊是一身出水的模样,引人赞叹、称羡……如此,就尘封了。
  菩提非树的境界,我懂的,难就难在不肯承认自己也是“本来无一物”,仿佛这一画押,就被判了死刑,往劫不复了。
  其实,又有何不能认了的呢?就像眼前这雨,燕群是未到认取雨檐风宿的道行,忙不迭地就要往往返返,患得患失;那师父已是如风如雨了,也就任其自然,一路袖藏。
  重新披上山凉入髓,眼前这天泉,我是认或不认呢?
  

竹涛
据说,十五年前,这片山是一园麻竹,兀自青翠于如此穷乡僻壤。
  我想象,那时候的天色也很清朗,晨曦从竹缝中透来的时候,鸟儿早已啾啾,满山满谷都沸腾着一锅晨歌,鸟儿的、松鼠的、山猫的……唱得十分热闹,但这些是没有人知道的。
  偶尔,有好事的人,顶着斗笠,提着柴刀,来山中寻几枝春笋回去。那时候,蛇很多的,绿粼粼地荡在竹枝上,稍一眼花,真要当成嫩竹绰约的呢!风一过,竹叶是“梭梭”地起涛,蛇族们是“滋滋丝丝”地协奏,真像管弦!因而,山下的孩子们,虽有爱打野果的,但也少到这儿来,怪荒凉的!
  十五年前砍下第一根竹子的地方被埋进了第一根柱子。山石“哐啷”地碎着,参天老竹“咿歪”地睡着;日依旧升着,月依旧西沉。第一声鸟鸣啼出了清晨,这已是十五年后的大雄宝殿。
  不只山下的孩子们,连更远的善男子善女人,他们也专程而来,不是来寻笋、来听竹,而是三步一拜“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朝着心灵的净土。
  如今,我寻着山路而走,深邃的溪涧两旁,还留着郁郁的古竹,在山岚里,有的如虔诚的信徒,参天而拜;有的如观世音菩萨,俯首垂听一切众生……肥嘟嘟的嫩笋迸地而生,一日日地抽壮,在空谷溪声的回音里,交付了成长的声音。
  竹,长成了一节节的立姿,也应是记载了一节节开山辟境的传奇,我极力欲触出竹管所见证的辛苦岁月,但我掌上尽是一径的溜滑感觉;我希望探看地上凝固的斑斑血汗,但那血汗已渗入春泥更护花,只留着一条条平坦的道路,供后人在此闲步、在此静思、在此嬉笑……
  但,当我闭目,听风起涛,仿佛一波一波的浪,涌动着一年又一年的艰辛,流入于我的呼吸与胸臆之中,为此,我不禁微湿……
  再细细听,竹涛不再是竹涛,而是远远近近的声声梵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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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剪西楼
有一天,我走过东上廊子,突然,从古人的诗集里掉下来一句燕泥险些让我自惑这儿是不是王谢堂前?
  这儿不是王谢堂前,是女众的宿舍。
  这儿也不是女众寝间,乃是燕子啊!燕子的南方。
  我一下好奇如稚子,便回身从头把燕窝一个个地数:“一、二、三……”,我仰着脖子,如仰望天空的姿势,“十、十一、十二……”,难道不是天空吗?我自小只看过大漠漠的水田边,燕子在电线杆上拨弦而已,却从来找不着它们的家,它们是居住于天上的云霓仙子。“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原来居住在这儿!千里迢迢飞过那海洋或者大泽,越过暴风雨地带来这儿衔泥,来这儿织补那过了期的春季……“六十、六十一、六十二……”唉!罢了,我怎数得完这世世代代?
  想问一问:燕子啊!是谁领你们来此改写那渡海的身世?又何以拣尽寒枝不肯栖,独独钟爱这寺院廊上,在此子子孙孙?
  我正思着,石栏上飞来两只小燕子,蹬蹬跳跳地,仿佛在讨论什么?迎面正巧走来一位师父,就在燕子的脚旁拿起石栏上的书籍而去,两只燕儿定定地看她,一蹬脚,又旋身定定地送她远离,一片上午的阳光也定定地温暖着……唉!何等的错影不惊、物我两忘啊!
  我便也趋前,为了这一桩感动,想伸出友爱的手,迎它们来啄我的掌肉,谁知,一扑翅,顿时它们化成两朵乌云散去!留下我小心翼翼的俗人,愣愣地不知所以!
  我于是懂,燕子要住的地方,不是土壤丰厚、柳丝韧长的什么南方,南方只是人类的方向而已。燕子的家乡,应该是在那一块和平宁静、春阳处处的心灵净土上。那也是人渴望寻觅的国度,只是不如燕儿更勤居于此。
  更多时候,我只是以遥遥的相对,来喜悦这一群燕雨落入绿茵上的那一霎烟轻,我不懂燕子的言语,也只是随处谛听而已,这样,就已经安心了。
  燕尾如剪,剪出了西楼的清净岁月,也剪去了我心头的些许落泥尘意。
  

醒石(1)
她醒时,天在将夜未夜之间。
  屋子里暗幕已下,没有点灯之故,更有一种淹没人的沉重。她的眼睛四处流转,回想自己躺下时,屋外尚有一个白花花的太阳,怎么一盹,就把天色睡黑了?而太阳不见了,这突然变成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天空既没有缺陷的痕迹,大地亦无突起的山峦,太阳何去?她的思绪像是磨刀石上的锈刀,一使劲,便涎出一滩糊里糊涂的锈汁……这时候,窗格上的风铃开始响起:叮铃、叮铃铃、叮铃铃叮……啊!时间的倦蹄来了,驮着旷夜的问卷,掷给不能眠的人,垂首坐在床沿的她,像个拒答的囚者。
  她把所有的灯打开,屋子里出现光影:首先蒙在那一帧5×7彩色照片上,她的侧面特写:黑发像瀑布刚要起跃、少女的媚眼正向下睫帘、鼻钩如上弦的月、红唇已用舌尖润了一圈口水合上、脸色是栀子花初开、衣衫如翼,背景是某一个春天,那些花容啊树色啊都溶成一缸斑斓的釉彩,乃她一手推翻。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她不记得,只知道每回一看这照,总想唤醒那张侧脸,让她正视一下那个饱满多汁的自己的神采。她的手指感觉着玻璃垫的冷、摩挲着木框的细,似想似不想。任何的人物照一落了框,就宿命。
  书柜是空的,因此长春藤漫爬,蔓叶的影子投在白墙上,像四五个人纷纷要跳下悬崖——总也跳不下去,反惹了浮烟游尘,这大约就是做人的艰难。茶几上倒趴着一本圣经,已被灰尘精装起来,上帝给人们讲了一则则的故事,每一则都于事无补。一串琥珀念珠戴在长颈台灯上,她玻ё叛矍迫ィ刹皇且桓隹萆克幌肮甙焉桓9埽芟M约喝ツ媚蟆R虼耍簿湍芄缓苡押玫厝ヌ馈⒌桓妗⒊终⒊荨ㄆ湮拮」饰匏蛔。皇钦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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