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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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纤尘-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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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未愈就泡了几个时辰的江水,汛期的江水最脏,伤口虽结了痂,但只是表象,内里早就感染,痂覆盖在表面反而不好,这是时常发烧的原因,加上被暴力虐待,虽用过药,但药性剧烈,实则治标不治本,牢中气闷,加重了病症,此次病来如山倒。
“回皇上,他能撑到现在全凭自己的毅力,现在烧已经褪了,老臣交待了小喜子要注意的事项,只要公子配合,命就算是保下了。”
“你说他有不想死的毅力?”
“这只是老臣猜测,若按以往病例来看,这样的情况撑不到皇上救他出来,对了,公子才吃了药,刚睡著。”
“下去吧。”
段紫陌步到窗棂前静默了片刻,举步往玉照宫行去。
小喜子按时去内室看了看,放下纱帐就见段紫陌进来,十几天都不曾见到陛下来玉照宫,这会子看到他,小喜子心里一喜,轻声行了礼,“回皇上,公子才睡著。”
段紫陌挥挥手,小喜子忙安静的退了下去,才退到门边,被段紫陌唤住。
“这些天吃饭怎麽样?”
“太医说在牢里时公子有大概五日不曾进食,全靠饮水吊著命,所以现在用的都是清淡的粥,吃的少,刚开始吃什麽吐什麽,吐了接著吃,奴才看公子那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受罪。”小喜子咬著唇,眼眶红了。
段紫陌沈默下来,用手缓缓掐眉心。


☆、第三十章

段紫陌沈默下来,用手缓缓掐眉心。
你……真的想活?
可我怎麽没有一丝宽慰的感觉?
从你的眼睛的我只看到满目空茫,这是想活下去的人该有的一双眼睛麽?
太傅说你‘我行我素’,太师说你‘一身傲骨’,榕儿说你‘洒脱随性’,你是对自己很宽容的人,你知道世事多变幻,你说你从不怕死,为何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为了想活而活,而是逼迫自己活?
一阵风来,吹动了殿门,穿过帷幕,乱了额角发丝。
小喜子去关门前,似乎看到皇上突然就老了十几岁,是心的疲累透过本年轻俊美的容颜,一瞬间就老态必现。
心里暗叹,天子也不容易啊……
良久听见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淡淡的语声从雾气中游移而出。
“……夜里睡觉呢?”
小喜子哽了一下,有些心疼皇上,决定避重就轻的说。
“呃……还好。”
“什麽叫还好,给朕说实话。”
“是。”小喜子咽下一口唾液,道:“公子一觉最多一个时辰,白天还好,夜里常常尖叫著惊醒……”听到皇上拳头吱吱响,忙闭上嘴。
“他可有说什麽?”段紫陌问,“朕是指梦话。”
“说‘我再不敢跟你抢’,还有‘求你放过我’,‘唐欢你赢了’……还说过‘一卷草席,一袭麻衣,一座无字碑,葬!’,呃……”
小喜子的声音渐渐变低,定在原地偷偷转头看段紫陌掀开帘子消失了身影。
走到床边,低声道:“皇上走了。”
纤尘睁开眼,定定看著帐顶,那似乎没有焦距的眼神让小喜子一阵心惊。
良久听的他道:“嗯,谢了。”
小喜子不明白为什麽主子先死活不让皇上看他的伤,现在又交待自己对皇上说这些话。
看见主子和皇上这样心里著急,试探著轻声安慰:“奴才觉得皇上心里有主子,主子所受的苦都在皇上心里烙著呢……”
纤尘轻声打断他:“你不明白……”
你怎麽可能明白,我仅存的希冀全在他那一个转身时破碎……
我从来就不害怕身上的污点增加,那些画威胁不了我,却能左右他。
他给不了我的不止是信任,还有我以为的眷顾……
那麽,我还能期盼什麽?
等待什麽……
此次若能扳倒唐欢……
接下来,只怕就是大限将至……
──就此作罢!
……
今年的秋似乎凉一些,才至霜降,草场里草尖儿就染上了白霜。
清早的风带著股凉劲,吸一口气浸入心肺,马儿狂驰,黑发被风扬起在脑後,像一面抖动的大旗。
抽箭,搭弓,拉弦,瞄准,放箭!
“啪!”
一箭正中红心,箭靶承不住力,痛苦的颤抖!
在场外欣赏了许久的唐欢,单手撑木栏跳入草场内,笑著鼓掌,“陛下神力,何必拿箭靶出气。”
段紫陌勒紧缰绳驻马而立,侧目看著唐欢缓缓走过来。
跨下骏马看见唐欢过来,打著响鼻,待他捧住头,亲昵的在他手掌中磨蹭。
“惊云也有十六岁了吧。”唐欢轻轻抚著马鬃,“陛下真是个长情的人。”
对谁长情?
对马?对他?还是对他?
段紫陌冷眼俯视唐欢和惊云亲昵。
纤尘来北国时是八岁,唐欢和自己同年,均是十五岁,唐欢似乎很喜欢那个小跟屁虫,每次进宫来时都会给他带些宫外的小玩意。
自己一开始并不喜欢纤尘,觉得又小又娇,和唐欢骑马射箭玩蹴鞠从来不带他去,可常常能看到场子外一张偷偷张望的小脸,那双清水眸子总带著期盼时时跟著唐欢的身影。
南国人就是软趴趴的,这样的小孩若不是生在大富人家,在北国就连当奴才都嫌太弱了些,竟然还想骑马?
那年漠北进贡数十匹名驹,皇子们去挑,不知道为什麽,那麽多神驹,自己偏偏就挑中了那匹缩在最後火红的小马驹,皇兄们嗤笑,为此父皇还曾带著意味不明的语气夸奖他懂得谦让。
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做戏假意谦让,而是……想选就选了。
第一次,马场里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借你骑!”
十五岁的段紫陌骄傲的牵著火红的小马驹,用眼缝瞟著矮他一个脑袋的小家夥。
“什麽?”
纤尘目中带著惊喜,又怕听错了,偷偷瞟了眼小马驹,又看了一眼段紫陌,觉得这人的表情忒吓人,忙移开眼睛去看唐欢。
“啊──”
“叫什麽叫,吵死人了!”
在段紫陌不耐烦的喝斥中,纤尘连忙收声。
刚被他一把墩上马背,吓得不轻,再睁眼发现根本就不可怕嘛,段紫陌正把缰绳攥得紧紧的,小马驹得儿得儿的走,段紫陌牵著马,丢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却让他很踏实。
“我可以骑著这个小马,和你们玩?”纤尘小心的问。
“小马小马的叫,真难听!”段紫陌并不回头。
“纤尘给它起个名字吧。”
纤尘回头,正对上唐欢笑眯眯的眼。
“啊……叫什麽呢?”仰头想了想,眼睛亮亮的,“叫‘惊云’好麽?”问著话,目光带著希冀望著段紫陌的背影。
半晌等到段紫陌一声回答:“哼!”
真是个别扭的人。
纤尘自当他是答应了,高兴的举起双手大叫:“惊云,惊云,惊云,哈哈──”
惊云八岁时,纤尘回了南国,唐欢也走了。
走前,唐欢说:“陛下,你要唐欢去哪,唐欢绝不违抗,可陛下……明白唐欢的心麽?陛下喜欢纤尘,唐欢就会对他好,必用自己的命去护他无恙……”
那一年的段紫陌方明白,爱和被爱,并不是局限於两个人。
如今的段紫陌又明白了,只有两个人的是堡垒,而三个人的则是──战场!
唐欢从段紫陌手里牵过缰绳,带著惊云和段紫陌在草场内徐徐的漫步。
“陛下,被人牵著遛马,感觉很不错吧?”唐欢没回头,淡淡的笑,“那时唐欢很羡慕呢,可从未有人为唐欢牵过马,陛下的宠爱全给了纤尘,给唐欢的却是‘恩宠’。”
“朕待你还有何挑剔?”
“陛下还不明白麽?‘宠爱’和‘恩宠’,别人以为是一样,谁会去追究‘爱’和‘恩’的区别?”唐欢停下脚步,侧头仰望青色天空上躲藏在云雾後的朝阳,话音和草尖上的霜芒一并碎开,“陛下就像那顶朝阳,微臣只能仰望,抬起手时好像就在指尖的不远处,却是一辈子都不能真正触摸到,而纤尘,他是挡住朝阳的云,和陛下离的那麽近,却还要遮住臣的视线,不愿留下一丝空隙……”回头看段紫陌,“微臣讨厌阴天!”
话音方落,被跳下马的段紫陌揪住了衣襟,懒懒的任由他摆弄,只用眼睛贪婪的看著他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朕原本以为对你总有著一份亏欠,念著相识於微时的情分,处处都顾及著你,别以为朕什麽都不知道,你父亲云阳候在围场玩的那些把戏足够让他死一千次,不是顾念你,朕会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他?”
“呵呵……微臣多谢陛下。”顾及的是我手上的兵权和父亲的京畿护卫而已。
“你在纤尘和朕之间干下的那些事,有谁不知?朕未追究难道不是顾念你?淑妃被人下毒,朕可曾问过你一字半句?”
唐欢别开脸,有些出神的看著草尖上白霜凝聚成露珠,下一刻被段紫陌捏住下巴转过头,听得他一字一句的咬牙问道:“你对纤尘做了些什麽?”
“纤尘,又是纤尘……落实的罪名的人犯,被陛下藏在玉照宫,陛下让臣如何能服?他手里染著我父亲的血,是一条人命!”
“说!”段紫陌眼中的血丝如裂开的痕迹,捏著下巴的手滑到了颈脖,似乎下一刻就要著力将人掐死在眼前。
“过了那一夜,微臣才知道陛下为何对他念念不忘。”唐欢挑高眉毛,唇角的笑意更浓,“得亏了他,微臣才能领教到骑在上面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美妙。”
“嗙!”
用尽全力的一拳。
唐欢被挥出数丈远,耳旁传来远去的马蹄声。
擦去嘴角的血迹,再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那人曾是他忠情两全,坚守一生的信念。
曾是他亲密无间,相互扶持的至交。
曾是他心神契合,不愿放手的执念。
曾是他怦然心动,此生认定的依归。
到头来,却是他一人自编自演的一场折子戏……
翻身平躺在草地上,入目的是已经放晴的天空,澄明如洗,碧波云天。
终於放晴了。
……
圣旨下到唐府,没有任何辞藻修饰也没有任何名目理由,天子命唐欢交出手中南边几州的驻军兵权。
唐欢领旨谢恩,却在次日早朝时抱病。
当天大兴城全面戒严,几处城门被重兵封锁,只能进不能出,禁军包围了唐家,却没有找到唐欢的人影,只余几个下人在府中,大兴城人心惶惶,到次日禁令才解除,一骑插著令箭的快马绝尘而去,正是往南的方向。
此时御书房内,段紫陌负手立在屋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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