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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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门往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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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马的红薯。娃崽们就开始拉开沉重的木门,在木门“嘎吱嘎吱”的响声中“嗖”地飞了出去。天色早已模糊不堪,娃崽们响亮的吵闹声才刚刚响起。

  在电视机里还播放《雪山飞狐》、《新白娘子传奇》等等电视剧的时候,娃崽们的夜晚生动异常。在村里仅有的几家有电视的人家里挤了满满一屋。看完了电视,女妹崽们老老实实回家干活去了,男娃崽们是不会这么老实的,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我尚且年幼的那些夜里总是充满了无边的乐趣。上寨村的西头有一片坟地,坟地里的那些坟墓在夜里无言地隆起,坟茔之间的空地种满了挺拔直立的椿树,还有竹子和香蕉树掺杂其间,在树林覆盖下的坟墓之间总会听到有夜虫在卖力地叫唤,竹竿嘎嘎地相撞声,还有树叶与树叶被风吹动时摩擦的沙沙声。大人们说,这里有鬼。我们娃崽非但不信还十分渴望与鬼相遇,当然是女鬼,像《聊斋》里的女鬼那样。所以每个晚上我们总是打着手电从村里的小路蜿蜒而出,在树林与坟茔间穿梭,然后在一棵芭蕉树附近,两个坟墓之间的草地上相会。

  我们这一群男娃崽里通常会有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充当孩子王,他会若有其事的将娃崽们聚集在一起,然后开始分配各个人以任务。阿蒋找砖头,阿广回家偷煤,阿宽回家拿铁锨和锅铲。。。。。。谁谁去偷菜,谁谁负责从家里拿油盐。各路诸侯分工完毕,四散奔走。

  我通常是去我家菜地里摘菜,我家菜地总有很多我奶奶种下的各种各样的蔬菜,空心菜、油麦菜、花菜。。。。。。我们通常会摘大白菜,因为只要轻轻拔下一颗大白菜就足够大伙吃食,还可以迅速撤离现场,在黑夜里快速奔到河边,将裤筒卷起,站在清凉的河里,河水轻轻从腿旁流过,我和我的伙伴快速地掰开白菜,瞬间将其洗净,然后赤着脚在土路上飞快向坟地跑去。如果我们凑巧在河岸边碰上青蛙,那就要耽搁一些时间了。这种总是“呱呱”叫,身上有绿色斑纹的家伙,在听到人走动的声音时就会从岸边跳进水里,响起“嘭”的一声,然后在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串泡泡冒出水面。可如果你运气好,你手电筒的光束刚好笼罩在它身上,这个平时看上去很狡猾的家伙却傻傻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碰到这样的好运气,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当然,这样的机会跟碰上漂亮女鬼的机会几乎相等。

  我们几乎都会出色地完成各自的任务,像特务一样吹口哨打暗号,在那块柔软的草地上聚首。然后,挖下坑砌上砖头,架入挡住煤块向下陷的铁条,升起火,添进煤放上锅,在炉旁点上几根香,插在坟茔旁边,香火缭绕,邀请鬼魂和我们一起共进夜宵。鬼魂是请不来的,可是鬼魂托体的东西陆续到来,一只颤颤巍巍的蟾蜍会一蹦一蹦的跳来,蝙蝠也会在我们头顶的树丛间盘旋,还会有蛇“嗖”地从草丛边上滑行而过,猫头鹰也会扑闪着和芭蕉树擦肩而过。火光熊熊而起,围在炉边的娃崽头发也好像开始熊熊燃烧,一片火红。锅里有白菜,还会有肉,解开锅盖,白气蓬勃而上,夜风来袭,香气四散逃窜。大家纷纷从黄金柴树丛里折来笔直的黄金柴树枝,用镰刀削去多余的小枝小叉以及树叶,一双双还滴着黄金柴树汁的筷子纷纷出现,这些看上去参差不齐的筷子向锅里蜂拥而去,然后许多杂乱的菜叶就会塞入各个快速蠕动的嘴里。虽然每个人只能分上那么一小点东西,可是每个人都是吃得很香,比在家里都吃得过瘾。锅里的菜在瞬间被一抢而空之后,我们就舔着嘴唇,开始挨个讲述鬼故事,那些幻想里的鬼魂跟着语言纷纷而至,嘴里的仫佬话随着风和鬼魂一起在树林之间穿梭,月亮的白光从树叶之间漏下,地上繁星点点。

  最美的月亮在秋天出现,中秋前后的稻田开始变得光秃秃的,稻谷已被收进谷仓,稻草堆积成稻草垛,一垛一垛的草垛在稻田里像蒙古包一样各自分布,占据着各自的领地。月光下的娃崽也占据着自己的领地。在稻田开始空旷起来以后,坟地里的煤炉就开始寂寞了,躲在田埂和草垛后面的娃崽开始酝酿着战争。当然,这样的战争只是针对邻村的娃崽。往往是因为在学校里产生了摩擦,或者只是由于各自脑子里天然形成的领地的概念,上寨村的娃崽又在孩子头的带领下开始各自的工作,有的准备土块,有的开始拿出白天削好的木刀,还有的拿出了弹弓。武器准备完毕,看到对面的田埂下黑影浮动,就有一只小分队从不远处有着暗影的山脚下摸索而去,在估摸着那只小分队大概已经抄到敌人的后方时,大本营里就一声“屌你公龟”,然后阵阵骂声蜂拥而起,呼啸着涌向对方,紧接着大土块、小土块、树枝等等弹药开始随着骂声呼啸而去,然后,像蝗灾时纷飞的蝗虫一样的土块就交叉飞行了,土块打在田埂上纷纷破碎,中弹的在中弹的地方沾着泥巴。一阵猛烈的交锋之后,就发起了冲锋,这个时候,木刀和弹弓就显示了威力,那只抄敌人后方的分队包抄到位,敌人就落荒而逃了。到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又互相瞪着,昨晚输的那一方恶狠狠地说:“你们牛逼今晚走着瞧!”又一场大战在月光皎洁的夜里开始了。

  但是并不是每场战争都能顺利进行,经常是刚刚开始互相叫骂之后,就有一个大人大声叫着其中一个娃崽的名字,看到我们拿着各种武器聚在一起的架势就大骂起来:“小小娃崽卵,搞什么卵鬼!回去,给我滚回去!”战争通常就在这时不情愿的停止了。我们不是害怕那个大人,而是害怕他会去向其他更多的大人告状。然后我们就收起兵器,钻进我们在村子后山储藏兵器的山洞里去。

  我们不急着回家,在山洞里铺有柔软的稻草,可以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觉,舒舒服服地抽着从家里偷来的劣质香烟,舒舒服服地讲笑话,讲我们心目里的女鬼,以及我们心目里的女人。

  到了夜凉如水,村庄变得寂静的时候,我们才像幽灵那样悄然走在铺着一层亮闪闪月光的石头路,像猫一样钻进各自的家门,然后酣然睡去,在梦里遇见那位在燃着篝火,披着皎洁的月光和幽蓝的夜空,衣袂飘飘披头散发地飘荡在乡间小路上的美丽女鬼。

  
  二零零七年四月七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我的鱼王 我的瘦钓竿
我永远也不舍得忘掉那些钓鱼竿,那几根钓鱼竿如今静静地呆在我家马棚上,哀怨地挤在很多杂乱横刺而出的横条之间。一节一节从尾到头逐渐纤细的钓竿,早已沾上了凌乱的尘土、散漫的蜘蛛网,阵阵马粪味和马汗味缭绕其周围。

  被遗忘了许久,如今被主人忽然记起的瘦竹竿,在很久以前只是村后山上竹林里的几根正在蓬勃成长的小竹竿。

  在几个下过雨的午后,我拿着我自己的柴刀,踩着湿软的落叶,脚步蜿蜒,阳光从竹林的缝隙直刺下来,于是地上散满了闪亮的星星,我的脚就踩在星星上了。村后的山从山腰以下都是竹子,我家的竹子起码占到其中的五分之一,在这座村里钦定的封山上,我的柴刀却可以随性放肆,当然,只要我愿意。

  我在寻找林中的茅竹,做钓竿首选是那些长得有些年月却长不粗的茅竹,这些茅竹有着老家伙的坚韧,也有着小家伙的纤瘦,能以近乎绣花针那样纤细的竿头拖起比大人手掌大上几倍的大鲤鱼。当然,这些天生的好材料不是那么好找的,它们通常隐藏在那些粗苯平庸的大竹子丛里、大石头旁边、或者跟灌木丛缠在一起,有时如果有幸看到,当你挥起柴刀向它迈进时,却发现在它的周围荆棘遍布,就像团团围在贵族身边目光警惕傲慢无礼的侍卫,你满头大汗的清除障碍物时,那根竹子却像一个有真本事的隐士被人骚扰一样傲慢地看着你,这时你只好让手中的柴刀加强进攻,以暴力显示威力,直到最后那个隐者被你很不客气地一刀从根部放倒,看着它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野蛮地把它拖出荆棘丛。可是到平地上一看,这个成了精的老家伙却弯曲着身体,一副“叉腰拉尿……老子不服”的样子。有着一副傲骨的竹子才是好竹子。

  一个会做钓竿的人是不用担心桀骜不顺的竹子的,他只需要把竹子上多余的枝桠叶子削掉,然后在自家院子里点上一支蜡烛;拿着竹竿,用烛火慢慢烤着竹竿两节之间的疙瘩,这时的竹竿好像一个遇到真正美女的男子一样变得酥软起来,你就可以把这一段弯向你需要的方向了,可是烤着的那个地方一旦冷却下来就又变得坚硬,再烤一遍也不顶用,可是世间的男人可不像竹子这样会长见识,再受到美女的诱惑时,还是会一样深陷其中。

  去赶集买来丝线、鱼钩,找来高粱秆、气枪子弹,稍稍加工,你就可以拥有一根出色的钓竿了。到菜园里挖来拼命乱爬的蚯蚓、抓到蟑螂放到煤炉上略微烤一烤。这一切准备好之后,你就可以清晰地预言,那些潭里的鱼再也嚣张不起来了。你朝水潭水面上撒上一些金黄的糠、丢上几只烤得很香的蟑螂,这些带着香味的东西能遮住夏日的阳光,在碧绿的水潭的一角遮出一块凉爽无比的影子,潭里的鱼儿很快就赶过来了,它们会快乐地把散发着香味的影子消灭掉,而根本顾不上剧烈的太阳。这个时候,你可以跺一下脚,鱼儿“嗖”的一下不见了,不用着急,就过一会儿,那些馋嘴的东西又会悠闲地游过来,无忧无虑地干它们想干的事。反复几次之后,你的跺脚就毫无意义了,在鱼儿看来,这个在岸上神经质地跺脚的家伙跟岸上偶尔走过的牛、偶尔来呼呼喘气地饮水的马没什么区别,这个家伙和那些牛、马一样只能对它们干瞪眼。哈哈,你轻轻一笑,因为狡猾的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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