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爱是原谅。我要原谅你的害怕。我要原谅你的不知所措。
但我不再跟你说任何心事。我开始说给书中的你听,真实的你听不听得到已经都不再重要,我不需要你再给我什么了,我的痛太深,请离开。想赢得我的心很难。要伤我的心却很容易。
除了失眠之外,我只能梦。
梦到我们在一家已经颓败的宾馆,我们躺下。玻璃窗是破的。我们必须定住彼此,才不会被玻璃割伤。我看到窗外的霓虹灯透过雨滴未干的玻璃一闪一闪,灯红酒绿的世界在外面,我们初识的肉体在镜里,从破角不完整的镜子中看到彼此的局部,呼应我俩在玻璃窗前相拥的模糊倒影,我们不知如何开始。外头车声很吵,我们在二楼的窗边,形同飘浮在大街上*,我们都怕摔到地面人间,血流满地。我们一直被外面的眼神中断。欲望窗镜。因为在宾馆,我错怪你在消费我,其实我被你敬重到,你还不知道怎么对我下手,我俩像是第一次给贞操,真可笑,都中年了。你不要说话。也不要看我。让我们闭上眼睛,把*彩明的人间隔离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我俩都闭眼,就像祷告向神,可以无限大。到我这。我们的仪式,夜以继日,肢体启活男女阴阳,两人排场浩大。慢慢来。碰我的手。一指一节地碰。它们为你打了很多字的思念,请你一节节吮吻它们入口。然后我的颈。请依棱线而下,入胸前低谷而南。最南方有水。有绿洲丛草遮着,你可以潜入。你终于找到一个永不枯竭也无人开掘过的泉,你可以滋润一辈子无虞。你不要怀疑你的幸福,上帝已经配给好,你尽管享用就是,不要想太多,也不必取悦我。我依你的呼吸节奏而活,依你身体刚健的曲线而柔长。我偷睁开双眼,迷茫中的你好美,我爱你的温柔深情,与你掉进天堂与地狱之界,没人定我们的罪,也不必担圣人之责,我们是没有人管的两具灵肉,活在边缘,自成天地。让我轻抚你的每寸体,与无尽魂。让我们饮酒,让我们麻痹理性,放弃神性,丧失人性,把残酷*的*望就摊在床上,湿泣天地鬼神。人是上帝还是恶魔?我们已经习惯犯罪,两人的集体*。原始的你在我身体弯里为我躺下,停泊已久,肉体不醒,灵魂还不愿起航。有我在。不要怕。我也不怕。亲爱的,世界还有我们两人,就什么都不必怕。让我安抚你到入梦,一个不再害怕被背叛的梦。我要让你安心到你满足地醒来。和你一起在母体的羊水中清楚地紧拥胎动,像一幅带血的《创世记》*画,我们都不想出生。
梦境出胎,转回世间,梦到你在狱中,你被刑罚囚禁身心煎熬的肉体,我很不舍。听说在狱中最后几天最难挨,就为我忍耐,你即将自由,我会在狱外等你,我将带你回我们的新家。热水已好。我们将在两尺浴缸中享乐。不要忙太久。晚点我们去散步。我们要散步到教堂,那是在匈牙利的一座大教堂。梦境继续转往海上,我到海边,找不到回台北的船。所以辗转坐船到你家附近。船上非常冷。我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身。躲在角落避风。你在人群后端正要上船。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走近我。我再次梦到明亮。我们需要证据,证明眼前不是幻觉。第一道阳光让我有灵感拉一段琴,唤醒你起来看我们新世纪的第一道日出,我们脚下开始升起温泉水,淹没我们的脚踝。淹过你的腰,我的胸口,我们岛将沉没,我们有一整片海洋世界。接着我梦到我快死了。我把两个摇椅一正一反架成一个圆形,我躺进去刚好合身,而且死后可以一直摇,你在旁边愉快地推着。
最后,我梦到我们躺回棉被里,隔窗看对面的花园草丛里点满了蜡烛。我问你这样会不会烧起来,然后我们越靠越近,直到我们已经缠交互锁成一体不动。醒来变成自己,变成但丁地狱。恨一场进展神速,就快开始,竟偏偏醒来的春梦。
《爱欲修道院》至今夜祷的烛火末熄,我尚未远离颠倒梦想,我还是深爱你。我以为已遗忘、已无情,但其实午夜梦回之际我还是没有离开,我还困在修道院里并未获得假释。
台北城里,354796位诱惑者的日记
【晚上11:35】
台北城的一天,从晚上开始:挤满假象的BBS,越晚越辣的*网站,虚拟的勾引,活在谎言中最美——她说她是天使,就是告诉你:她需要的是一夜魔鬼、在床上专制的精神病患,或是一个喜欢体罚的狱卒。如果你没有犯过罪,请不要来*她的处女灵魂。
【凌晨2:00】
坐满一排吧台的失意已婚男人,在震耳欲聋的PUB里,逃避家庭责任与老婆唠叨。歌德说:“在幻境中无法改变世界。”42岁的尊严从白天逃亡到晚上,灌一瓶酒记起了自己是男人,吞一包烟就忘了自己是人。然后,在厕所的镜子面前瞬间变老——忘了告诉你,撒旦是已婚男人。
【早上8:03】
有人用地铁载母亲的尸体,其实全车都是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赶着去上班。面对面的近身碰触,大家相近情更怯地低头玩手机,或是望窗外的辛亥乱葬岗。地铁三分钟一班,来不及有新恋情,却很容易遇到情敌和不如不见的旧情人。有人则在开放式的淡水线上卧轨殉情,比起跳淡水河更有上报纸头条的版面价值。我爱上一个在地铁上独自替宝宝喂奶的中年男子,他完全无视地铁上不能饮食的规定。
【早上10:50】
一批夜归的SOHO族起床了,睡到自然醒。在不景气的空当,边吃早午餐合一的进补方便面,边看第四集的《哈利?波特》,他们不相信神迹却相信紫微、易占和魔法。有人十分羡慕他们的生活:自由,高速,像车轮。但里面是空的,走着一整条安全感不足的路,眼前是一个游击式的未来。
【中午12:20】
爱上一种穿制服的人:他的阶层比脸蛋迷人,身份比身材更令人痴狂。凡是警察、军人、宪兵、医生、神父、邮差、法官、机师……在值勤公务中,那种正襟危坐的魅力,太容易让一个无罪的平民冲动。
【下午1:02】
有两件事是呆伯特上没写的定律:
一、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朋友。
二、没有什么人,比敌人更了解你的好。
中午休息,拿公司付费的时间,做私人的情欲发泄。她约了与公司是敌对关系的另家广告公司总监,到后巷中的房间(公司租来的剧场式拍片用工作套房)去偷情。残酷的三十分钟肉搏战,就是为了练习在三天后的公开比稿中,她可以手下不留情,当众羞辱他的创意。所以她必须赶在下午开企划会议、人格阳痿之前,来一次最后的高潮以交换致命的情报。
【晚上8:00】
着盛装出席影展,在公开场合聚集台北精英,一律凭专业人士名片入场,一起看限制级的艺术A片《罗曼史》。你可以左和一知名男性杂志的总编辑并肩坐看喘气与尖叫,右和一位名主持人作家隔着衣服碰触手臂,在*剧情里意淫你们三人之间不可能实现的集体身体性幻想。
【晚上10:45】
在民生东路西华饭店的LOBBY,她在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她会和他谈谈案子顺便说说心事,摊开预算顺便聊聊今晚的价码。工作上的伙伴*最好,先谈公事然后在床上私了;在预算有限的计划进程里,总是有超时超值的工作效益,连约会吃饭、坐计程车都可以报公账。案子结束就走人,下一笔生意正等着,谁都没空再缠着谁。
台北城每天进行的诱惑无数,但可以得知成功率不高。
否则怎么旷男怨女还是这么多?
欲望城市极短篇:灵魂伴侣
“嗨!你在吗?”
“我在。你最近好不好?”
“不好。我完全失去信心。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晓得自己能干什么。都三十多岁了,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别这样想。你不是刚办完一场个展吗?你不是刚得到补助可以到法国进行你的新创作计划吗?你不是正要开始你的新人生吗?”
“可是我开完个展后,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灵感,我真的不知道有谁会喜欢我的画,我再继续创作还有什么意义……而且成名这一年来都没人敢追我,这辈子大概会孤老到死……对不起,我哭了……真丢脸!”
“不哭!不哭!乖!你应该清楚自己长得又漂亮,又有天分才华,谁能挡得住你的魅力呀!如果你不嫌弃,我很想照顾你一辈子……不好意思,我真冒昧,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这些,希望你不会觉得被冒犯……”
“真的吗?你真心愿意照顾我一辈子?你不觉得我脾气坏,又不温柔……你真是我这几年来见过的最有勇气的男子,我应该大胆嫁给你……”
“亲爱的梁小姐,Virtual Soul…mate软件试用时间已到,如果您试用结果满意,请以下列的网络订购单订购,三分钟内回复可享八折优惠,请您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祝您有个心神交会的甜蜜夜晚!”
善男子
我一个人选坐在公车最角落。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想不透。仿佛还是昨天,你就坐在这班公车里,坐在我左边,搂着我,跟我说着窗外的每一幕风景……我才刚觉得自己幸福,你就跟我无情地说分手。所以我一连几天都在同一时间,坐同一班公车,走一样的路线,然后流泪思念。我想把泪流干。
我转过头来想从口袋拿面纸拭泪,忽然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斜对角,很心疼而且深情地看着我。为什么一个陌生人都舍不得我流泪,你却可以做到无动于衷?我正想着,那男子居然靠坐到我左边来,递了手帕给我。别哭了,这么美的脸,谁忍心让你这样。是啊,全世界就他够狠。那男子拍拍我,我顿时觉得温暖起来,没有爱,人间还是有情的,我应该要振作起来,要相信世界。我向那男子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你。真的没事?真的。好,那要好好爱自己,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