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可能达到高潮。
[割舍]爱情有害健康(2)
这算是焦虑症吗?在现实中她不断地去看医生,眼睛对空气过敏、皮肤对阳光过敏、鼻子对花粉过敏、身体对药物过敏,而她自五岁起就习惯并想象病痛的存在。自怜自爱总还是淤伤、割伤、烫伤、抓伤不断,只要睡前吞下五种以上的药丸,她明天就会比较健康。如果伤离开了她的身体,她会因失去痛觉而失去知觉,她得再去找一个新伤以证明自己还活着。因为她有太多的遗传病、传染病、并发症和疑心病,她无法向同一个人倾诉,于是清晨便向A谈起了她的胃病。A说:“我母亲每天泡麦片粥,治好了我的溃疡,你可以试试。”她和C的脊椎异父异母却同病相怜,共用一张调脊卡可以打九折,比较穷的时候则将每周一次改成两周去一次,不景气的时候脊椎歪一点也没关系。B对她一换季就过敏的皮肤特别同情,只要一起疹,他一定记得帮她按时无误地上药,照顾她的脆弱,比闹钟还准确。D的财富和家庭医生供应她尽情尽兴地看病,E则是二十四小时假日无休地陪诊。但她不得不怀疑:为何A在得知她的胃穿孔后更密集地带她吃台塑牛排,唯一的可能是要她不着痕迹地慢性死亡以侵占她的房子;难怪B每天一通电话的问候目的是要她为他滞销的建筑作品提诗;C的温柔只为了掩盖他平凡的长
相,他极有可能因嫉妒而在床上杀死她;D的财富是包养她的有力证据,向别人炫耀他的众多情妇中还包括了一位服装设计师;E开始每天写日记并搜留证据,将来才可以出版她丰富的私生活以图利。
这算是被*妄想症吗?于是她开始拒绝和A出去用餐、不与B书信往来、和C暂不见面、与D各付各的、和E协议分居。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五个爱人,于是她付费求助于心理医生。后来听说这个心理医生恰好是D的高中同学,也是B的室友,她决定回头找A。A说她和B、C、D以及E都是她的幻象,都是她对A欲求不满的转移。为了协助她打破这些自虐虐人的幻影,A向她求婚。但她实在舍不得B如此逼真精彩的童年与性史(目前只听到一半),怀念起C的痴情,抛不下与D一起的美食、饭店及旅行,还有她留恋和E共购的上面刻满大藏经的梨花木床。她离不开混乱纠结的现状,所以她只好逃婚。
这算是自闭症吗?她只相信自己,所以她无法在与人共处的时候放松自己,以致延迟高潮。她从小喜欢封闭自己,在壁橱、在厕所、在纸箱,或是车的后备厢。黑黑的、无声的、伸手看不见五指以为自己身首异处,无边的空间占领了她所有的感觉。关了多久?快要窒息的那一刹那,推开门让身体顿时见光吸氧,像是刚出子宫般的畅快。有一次和A在忠孝东路巷中一家小旅馆,没有窗,门一关就与世隔绝,他们在无天无日无法可管的边缘,暗黑之中可以听见自己的回音,她找到自出生以来的安全感。和B则是在飞机上的洗手间,他们在欧陆上空一万多米的地方坦诚相见,建筑师一如微动的几何线条般在乱流中操练*:没有窗,有灯,有镜子,他们看得见但也只能看见彼此。他们像是被锁在铁盒里被惩罚的奸夫*,盒里的空气用完就会死。因专情而长期心碎的C和她第一次共处的幽闭空间在暗房,药水增加了病的想象。巴特说,她已经到了矛盾至极限的年代,梦成了无人可医的绝症,为了偷欢,只好在黑暗中铤而走险。和D则是在车的后座,她要求关掉空调,以试炼他陪她死的勇气。在这个时刻活不活得下来都不再重要了,需求大过一切,如果这个封闭半透明逐渐失氧的空间能满足需要,就可以产生幸福的假象。与E则是在衣柜里,他们合法同居所以并没有在躲避什么,只
是天亮得太早了,现实太刺眼,只好关在最小的空间继续妄想黑暗无限。
这算是强迫症吗?强迫A学习她的话语以进行诊断性的谈话;强迫B同她去看草间弥生的画展以加速人格分裂;强迫C走捷径升官赚大钱以达到过劳死的壮烈;强迫D不看股票一如无业游民般地吃饭喝茶逛街看报玩牌,以不负责任式的奢华陪她漫无目标地堕落生活;强迫高占有欲的E睁眼当闭眼般地给她完全的自由。五个人被有病的她扭曲之后,还各自被迫长出新器官来取悦她的新病痛、新需求和新欲望。所幸在决定与A、B、C、D、E往后相处的姿势姿态之前,就先讨论好分手的方式,以免以后还要一边认错一边远离。
建筑大师William说,人很难健康地留在生病的建筑里。她经朋友提醒才发现自己住在A中介的桃花格局、B设计的出轨空间、C装潢的不安氛围,房子里充满D付清贷款的恩情,并且由她与E长时间地共用所有的卫生设备。
分析良久,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病入膏肓,已经没有自体复原的能力,这房子成了六个人的精神病院,不会再有继续健康居住的可能。她无法收拾残局,她决定搬家。
[割舍]书写是千年无解的诅咒(1)
(看完电影《时时刻刻》后的小说创作)
我们远距离地彼此相恋。
想必我们都受过伤,而且很深,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各自冷静地埋首书写,把越溢越高的情绪,借纸笔自行疏导,倾全力地若无其事。只不过现在各自潜心写作的时间越来越长,幻想的空间越来越大,一触即发的姿态,我们正在维持艰难的和平。
风平浪静的底下却是漩涡四起,我害怕平时不经意激起的小水花,会因焦距的迫近而不小心触及了彼此最敏感的部位;能量牵动之大会将这一切卷成大暗潮,所有的提(堤)防会一夕崩塌。在各自历经十多年的感情沧桑后,我们不问彼此现况、不问年龄、不问生辰、不问地址,只留电话谈彼此的书写。可是书写却是每个人最私密的状态,心情不佳的时候写日记,失恋的时候写情书,厌世的时候写遗言。我的诗大量暴露我的隐私、我的偏好、我的禁忌和我的渴求,你的散文揭示了你的过去、你的身世、你的路径与你的未来。我们拒绝使用一般恋人充满陷阱的进阶式对话,但我们已充分了解,我们是彼此最心领神会的书迷,与其说我们在文学的高空中大谈书写技巧,不如说是借着狠与快的交手,直挑每个字背后的剧痛,越来越准,一针就能见血。
只要迷恋就会情不自禁地越界,正因为彼此书写,所以在纸笔前忍不住假想着与你之间的“书”情方式,假装你在场。此时此刻,你也正在书写,你借着书写,把今天想说的话、发现的事、喜怒的幅度、藏在你三年前去纽约的旅行笔记中然后连夜传给我。我得费时费心地,把你用虚设纽约的时空迷障,像破解电玩通关密码般地一一拆除。每天清晨面对你彻夜完成的作品,我只有自作多情才能领悟感动,为了维持身为你第一读者的信任,我必须不动声色。而我,则把对你的渴求,散置在我目前书写的末日长诗中,一向乐天的你必须学会沮丧,并与我默契十足地跳跃式阅读,闪避给编辑看的炫惑色彩,跳开给读者欲罢不能的剧情,去除场面调度的假象,略过掩饰不及的文字瑕疵,直读我在字里行间处心积虑留给你的爱恋线索。我们写得越深入,就越无法自拔;我们每天交换的不是不痛不痒的日记,而是直挖心肺、思索生灭的创作文本。第一时间看到彼此的作品,不就是比别的读者拥有更私密的情谊吗?
在此同时,我们已各自拥有了一批读者。他们在BBS站上从不间断地拿我和你相提并论,在你的演讲和我的媒体采访中,我们总被不解风情地问到彼此的异同问题。我们仿佛变成了舞台上一较生死的敌手,你始终不被挑起斗志,只对他们说了一句:我们同病相怜。而我也不想公开地肉搏,只想私密地心灵交流,我们没有战争的必要,但看戏的人还在台下。疯狂文字恋者更是自行消化完你的狂想、我的文体后,开始用我们的混合风格实验创作。我和你尚未发生关系,却有人同时拥有了我们的共同基因,延续你笔下的场景,以我惯用的情绪继续书写。这些人变成了我和你私生的子嗣,变成了对外公开的继承者,活生生地成为我们暗通款曲的肉体证据。我们的书被摆在同一个货架上同时销售,而这样的繁衍愈演愈烈,面对这种血统混杂的文字*现象,我们实在很难清白。我害怕的是,我们的共同读者终有一天会心血来潮地拿起我们的书同时对照,发现里面竟有如此多不可告人的激情对话,破解一如破案般,将我们持续一年的情书密码当众揭发,甚至用幻想填补因我们各自书写带来的身体空缺。每一篇不同步的书写都被他们找到一问一答的暧昧,开始临场假想我们的促膝而谈,意淫起我们的缠绵悱恻,并依照你和我书上的共同线索,排练我们一起出国流浪的鹣鲽情深。我们有权否认,因为这一切都还没发生,上万名读者集体捕风捉影的传闻,已远超过我们两人加起来的想象力,《Le grain de l*oix》第二百六十七页早已明示:社会正以一种异己的语言,让恋人与社会妥协——情势如此失控,我们只能袖手旁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割舍]书写是千年无解的诅咒(2)
我们都清楚,写作的能量汇聚不易,现阶段只能写,不能分心,更没本钱恋爱,我们虽不是忌讳绯闻的偶像级公众人物,但我们生来就是为了书写,只有更深入而不得退出。你牺牲了中年事业,我牺牲了青春健康,书写尚未完成,我们不能半途而废。只要一恋爱我们就中计了,中了恋爱的剧毒,中了停止书写的阴谋:只要一恋爱我们就只能等电话,关心对方的琐事,企图用自己的时间填满对方的时间。我们变得猥琐,变得焦躁,变得一败涂地;书写的高尚动机也矮化成情侣间泛滥得不得了的情话。为赋新辞的贵族,将被无情地谪贬为絮絮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