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谁辨他乡与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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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幻夜同人)谁辨他乡与故乡-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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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端华!!!”颜钧终于接上一口气,顿时疯了一般大吼,“你这是什么意思?!”
  端华慢慢转过头。颜钧就是被这一瞬间他的眼神震慑住了,那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方才冷冷的愤怒,而是被一片死寂取代,仿佛只是在方才的弹指一挥间,皇甫端华下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决定。
  颜钧看见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缺乏光彩。
  “反正都是要死,颜兄,叫你守潼关,你守得住?最后还不是满门抄斩?”
  “你……”颜钧给他噎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将头一扭,“我宁死不降!”
  “好!颜将军,你有骨气!”火拔归仁冷冷笑道,“皇甫将军,你呢?”
  “我——”皇甫端华张了张口,那些记忆的力量太过强大,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降?不降?李琅琊温和的笑脸似乎又浮现在他眼前,可那十九万的亡魂呢?为了昏庸君王的一句话,要白白牺牲多少条人命?那样的朝廷,还值得他们再用生命效忠么?何况那些凉薄的为君之道啊……守不住潼关,可是要满门抄斩哪……
  “皇甫将军?您倒是说话啊?”
  “我——”年轻的将领将头低了下去,凌乱的长发在面颊前面飞飘着,挡住了他的眼睛和脸孔。
  “——我不降。”那句话说得很慢,但很坚定。
  颜钧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好!一个个都挺有骨气!”火拔归仁恼羞成怒,这些将领一个个都不愿投降,似乎更在讽刺他自己的不忠不义投靠叛贼,“把他们都捆上,带走!”
  崔乾佑诧异地看着皇甫端华被带到面前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小子!你居然没有死?——不过还是落到我手里了嘛!”
  端华什么也没有说,长长的发丝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光泽,纠结在一起,他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生气,任凭对方怎么言语羞辱,也毫无反应。
  其实事情不知是如何传错的。皇甫端华不曾投降,可他就是在战报中被传成了投降叛国的叛将。
  “前金吾卫中郎将,今潼关副职守将皇甫端华,叛国谋反,其罪当诛!”
  当这个消息炸响在大殿上的时候,李琅琊差点双膝一软就坐了下去。那一刻的感觉他根本无法形容,在他的后半生里,再也没有什么比那一刻更让他理解所谓“痛楚”的含义。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楚。
  无法形容。
  尽管他知道先前的圣旨很可能逼反武将,但真正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不能接受。李琅琊痛恨自己不够释然,可这哪里是痛恨就能解决得了的?他需要痛恨自己的事情太多了,不该去潼关宣旨,不该不拼死进谏,不该前瞻后顾考虑太多,不该……
  也不该身为男子而对一个男子有情。
  皇甫端华叛变。这六个字简直似一个阴郁的讽刺,讽刺他李琅琊前半生的感情都是个笑话。
  完了,什么都完了。他明白,即使叛降,也不是端华的错。可生而为李家人,他是在割不断那些与生俱来的思想与灵魂深处的观点,那些所谓的背叛,欺骗,在旁人看来也许不算什么,可在他们之间,不行。他和他的身份太微妙,微妙得连一点点不当的举动都可以毁灭一切。尽管这是幼年时两人就隐隐约约意识到的,那样残酷的本质,在他们一来到这个红尘就已经划定而不可更改——李琅琊是主,皇甫端华是仆。礼法、信义,都不允许仆对主的背叛,即使那样的背叛是不得已甚至在情理之中。李琅琊曾经多少次地想割裂那些与生俱来的观点,可是不行,它们似乎生长进他的血肉里,除非他死,否则永远也割不断。这使他不能原谅皇甫端华对朝廷的背叛,即使他自己心里也鄙视这样的朝廷和这样的昏君佞臣。
  他悲伤地意识到,自己永远都是李家人。这是他李家天下。他永远逃不出自我。他耗费了多少年,都在试图和皇甫端华建立一个平等的关系,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可这一下打击来得多么沉重,李琅琊痛彻心扉地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不能免俗!
  其实很多年以后,李琅琊曾经不止一回地质问自己,在那一瞬间,可以选择爱,也可以选择恨,选择爱,不过是继续倾慕,继续忍耐,可为何自己就偏偏选择了恨?这个问题在很多年以后他也一直答不上来,更何况当时。
  他转身向殿外走去。
  走出大殿的一瞬间,李琅琊彻底释然了。他明白自己后半生注定要生活在痛苦与矛盾中。
  “御史大人?”有人不安地问了一句。所有人已经给惊恐和绝望逼迫得近乎发疯。他们只能转向年轻的、曾去潼关宣旨出兵的御史,希望他能给他们一点什么。
  没有回音。李琅琊背对所有人立在宫门前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目光俯视着殿前空旷无人的广场。他的嘴角微微浮起一个笑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这些人,无论是主战派也好,还是主防派也好,在这种时候,还能从自己身上问出些什么。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目光投向皇城脚下长安城一片飞斜走峭的画栋之下,斜阳染尽重楼,所有的建筑,佛塔、坊间的楼阁,都浸在一片血一样的色泽里。满眼的繁华,满眼末路的繁华。李琅琊慢慢抬起头,那动作雍容而略带傲慢,他紧紧闭上了眼,感受着傍晚凄凉的风拂过面颊,挽起额前青丝。——皇上啊!您看到了没有啊!这就是长安城啊,那盛满了君与臣多到几乎载不动的回忆的长安城啊!您圣心不睿,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啊!
  “……御……御史大人?”
  李琅琊微微张开双唇。
  “——天道不佑,为人奈何!”
  这句话太过沉重了,宛如黄钟大吕的嗡鸣,震得所有人一阵惊颤,那意味深长的余音还缭绕在所有人心间,李琅琊已经衣袍一摆,翩然走下玉阶。他自己心中宛若明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君君臣臣,臣臣君君,还有那些儿女情长,国恨家仇……问这穷恶仕途,滚滚红尘,奈何,奈何啊……
  ——天道不睿,为臣奈何!
  他无声地笑了。所有大臣愣愣地立在宫门前,目送着那个翩然的人影,在长安城傍晚中凄凉而宏大的繁华背景中,渐渐远去。

  第 57 章

  (五十七)
  李琅琊出得殿门就立刻回府。
  “月筝!月筝!”
  “夫君!”温柔而气质高贵的女人急匆匆地从房内走出,一把扯住李琅琊的衣袖,“夫君,怎么样啊?怎么样啊?”
  “……败了。”李琅琊简短地说,从前那种略显优柔寡断的气质在他身上一下就不复存在了。
  “啊!”颜月筝掩住口,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那妾身兄长他——”
  “颜将军被俘,放心,”李琅琊快速地拥抱了一下妻子,“我想他暂时没有危险。月筝,你听好——”他双手按住妻子的肩,“你快点让下人收拾东西,只带少量细软,其余一概不要,我们很快就得走了。”
  “走?”
  “长安城守不住了。”
  颜月筝咬住牙,含着泪水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做事从来不扭捏。
  李琅琊目送着妻子进屋,无声地一叹。他推开书房的门,走到书案前。从钵里蘸了水,研开了墨,御史台左丞修长苍白的手拿起了笔,笔尖在纸的上方颤抖着,滴下了一团墨迹。
  他合上双眼,然后落下笔去。
  “……不学无术的小子……你若看到这个……看得懂么……”轻轻的苦笑声若有若无地从他双唇间溢出。
  第二日早晨,李隆基召集百官,登上勤政楼,颁下诏书宣布说要亲征,并且痛斥安禄山罪行和潼关守将叛变。其实那天的颁诏不合规矩——诏书是御史台左丞李琅琊起的,也是李琅琊宣读的。李琅琊站在高高的玉阶上念着诏书,心里却觉得无限讽刺,亲征?谁都不会信。但在这深深宫闱里,帝王家为了达到目的,并不在乎天下人是不是相信。他不想起那诏书,也不想念,那里面无情的言辞——尤其是对于皇甫端华无情的言辞,教他如何念得出口?!
  可他不能不念。
  直到午后,李隆基移居大明宫,陈玄礼被连夜急召入宫要求集合禁军,挑选马匹。陈玄礼被惊出一身冷汗后心里不禁对李琅琊暗暗生寒,这人居然把事情预料得如此之准。因为有了先前的准备,所以一切办得极快,李隆基见他办事利索,许给陈玄礼日后高官厚禄。
  李隆基和还留在宫中的杨妃姐妹,皇子公主,各宫嫔妃,还有杨国忠、韦见素等一干重要大臣及他们的少数家眷,已经在延秋门聚集起来,夜色依旧深沉,他们在陈玄礼召集起来的禁军护送下准备逃离长安城。
  “夫君……”颜月筝掀起车帘,“好像还有其他的皇子公主在宫外呢……”
  “嘘。”李琅琊拉住马缰绳。颜月筝看见丈夫浓黑的眉眼犹如墨描,他清秀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冷霜的颜色。李琅琊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延秋门城门,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圣上也不曾说过不带他们,是他们自己没有跟上来——不用管他们。”
  颜月筝从那些冷冰冰的言辞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她默默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放下帘子。
  陈玄礼从他们身边策马小步跑过。他看了看李琅琊,和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可这个眼神极为隐晦,几乎没有人看见,即使看见,也没有人能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可八重雪偏偏就看见了,金吾卫上将军的直觉素来敏锐,所以他觉得那个目光有些不对劲。
  先前李琅琊已经把事情悄悄知会了他,他立刻就召集手下金吾卫,开始金吾卫中还有人表示要死守大明宫和长安城,八重雪先是好言相劝,见劝不得干脆一顿拳脚外加呵斥,众人本来已经为潼关守将们的下场感到心寒,先前说要死守只是一时脑子发热,给自家头目一盆冷水泼下来,顿时都清醒了不少,一个个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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