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小镇的悲情往事: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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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小镇的悲情往事:树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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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中机警地竖着耳朵倾听大路上的回声,她生怕由于一时的疏忽而错过了马队回来的时刻。也许,那个骑着小白马的鄂伦春小伙子会给她带回一件礼物,比如一条头巾,一根格尺或者一块花手绢,也许还有一袋糖球和一盒饼干呢。七斗这样设想的时候就好像把这全部东西都得到了,她觉得自己阔气得要横着走路了。十一
  暑假迫在眼前了,七斗开始复习功课准备参加期末考试。两个表弟因为学习不好而整天愁眉苦脸,姨夫用皮带抽打他们的屁股,想以此激励他们考出好成绩。七斗知道自己考试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可以得到第几名。这次考试结束后,七斗将升入六年级了。
  将要升入高年级了,七斗更加觉得天是无边无际的。每天凌晨,不过是三四点钟的光景,大部分家长就把孩子们喊起来复习功课。这时外面因为下着露水而凉爽极了,再犯困的人只要在露水中站一会儿便可以神清气爽。旭峰、旭云、七斗以及姨妈家的两个孩子盘踞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大都是背题的,一个个口中念念有词,摇头摆尾的,像是要考状元一样费尽心机。
  栾老太太最喜欢看孩子们背题,因为她识文断字,所以偶尔还能纠正一些错误。七斗不喜欢听栾老太太陈腔滥调地指东说西,所以就离她远远的,一般是站在菜园中背题。有一天两个表弟正在嘀咕交流作弊的经验时,忽然被栾老太太听出了枝蔓,她毫不客气地将姨妈从屋里叫出来,一字一板地提着建议:
  “饭前饭后时,常说着点孩子。粮食谷物是一颗一颗种出来的,不是牛皮吹来的,是摔着八瓣子汗珠得来的,做事得一五一十,不能欺上瞒下!”
  姨妈紫涨着脸点着头,将事情的原委记在心头,然后拿起火钩子去打儿子的屁股,这令栾老太太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
  考试的这一天天气不好,一清早便冷雨肆虐。庄稼被雨打得东倒西歪,站在房顶可以明显地看见盲水肥了,水面上涌着一带白雾。山上的树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原本的形态,只像是一团团的破衣烂衫摊在那儿。七斗披着雨布,急匆匆地朝学校走。小巷两边的阴沟污水横流,水声很大,像是要有洪涝之灾,七斗觉得身上很凉。将要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七斗碰见了香莲,香莲一见七斗就说:
  “下学期我可能要和你同班了。”香莲对这次考试像以往一样毫无自信。
  “我可不愿意让你再留级,你好好考,升中学吧。”七斗鼓励香莲,“你别紧张,慢慢做题,最后一个交卷,肯定能行的!”
  教室里湿漉漉的,因为房子漏雨,所以黑板上方的八个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被浇掉了五个字,只剩下了“紧、严、活”三字,七斗盯着这三个字猜了半天其中的含义,最后得出了“紧张而严肃地活着”这个结论,然后她才了了一桩心事似的安然坐在座位上。
  同学们基本来齐了,大家交头接耳地猜测着考题,窗外的雨下得依然很有气派,许多靠窗的同学因为玻璃窗往里漏雨而不得不将书桌向中间靠拢。预备钟响过之后,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焦急地等着班主任老师拿着考卷进来。然而开门的却是体育老师胡胜飞,他与七斗的班主任是同乡,很高大,听说正与“哆口来咪”恋爱。一见胡胜飞来,淘气的学生就有打口哨的,居然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你走错门了吧?我们这是五年级教室。”好像五年级是什么高等学府似的。胡胜飞显得很不冷静,他把考卷展开,用手抿了一下头发,怒气冲冲地宣布考场纪律,然后说:“违反纪律的一律没有成绩。”
  大家似乎觉得胡胜飞有些不好惹,所以都规规矩矩地做题。第一门考的是算术,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大家都格外清醒,发挥也很正常。终考时间将到的时候,雨已经基本停了,潮气有些贫弱,看来,大地上的热气又将随着太阳的重现而回升。七斗交卷之后去了趟厕所,然后走到操场上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十五分钟之后,还将进行语文考试呢。正当七斗漫天胡想的时候,突然发现朱大有、校长和班主任朝教室走来。班主任眼圈红着,看来她一定大大地哭过一场。七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想派出所的朱大有一来,问题肯定重大,说不定谁又要吃官司呢。
  朱大有看见七斗后问了一句:“考完了吗?”
  “完了。”七斗一看见朱大有的白眼珠,就有一种末日之感,她不明白朱大有他娘怎么把儿子生成这副模样。
  “回教室去,有事情要跟你们说。”校长说。
  考完出去的和刚交卷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同学都被集中在教室里。校长、朱大有和班主任三人站在讲台前。
  校长说:“昨天晚间,惠集小镇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盗窃案。小偷把成美娣(“哆口来咪”的真名)老师的一只皮箱偷了,现在由成老师告诉大家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大家若在谁家发现了这东西,就检举揭发。”
  因为又提起了成美娣的伤心事,所以她说话时带着哭音,好像上帝把她贬到了荒郊野外,她一人独行、孤苦无助一样。
  她悲戚地说:“皮箱是紫檀色的,里面装着一件过冬用的裘皮大衣,是外婆给的。”

第一章  葬礼之后(9)
“外婆?外婆是什么?”有一个同学问。
  “就是姥姥。”另外一个同学回答,教室里哄笑声四起,校长不满地拍了一下讲台,大声吼着:“静一静!”然后将头扭向成美娣,示意她讲下去。
  “皮箱里还有两件首饰,一个是金手镯,另外是一副银耳环,这也是外婆给的。”
  这次同学们听到“外婆”这个词时没有笑,但有人轻声嘀咕着:“真蠢!”
  “箱子里还有两百多元钱和一百斤全国粮票,还有一副眼镜、皮手套、丝手帕、花线等。”
  成美娣说完,朱大有接着说:“昨天晚间,谁要是发现有人有异常的行动和举止、听到狗的怪叫声等,都可以作为破案线索,希望同学们提高警惕,给我们提供情况。”
  教室里鸦雀无声。许久,才有一名男同学站起来说:
  “我猜我们这儿的人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只有鄂伦春人才干得出来!”
  “可我们这儿并没有鄂伦春人啊。”成美娣矫揉造作地说。
  “但他们可以骑马来到这里,他们偷了东西之后就飞快地离开这个镇子,这样就没人知道是他们干的!”
  “可是窗前并没有马蹄印。”成美娣说。
  “鄂伦春人可以把马放在公路上,他们偷到箱子后窜上公路,再骑马离去。”这个同学想象力如此丰富,真令七斗愤怒。七斗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情绪,火气冲天地站起来反驳道:
  “鄂伦春人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的,不会的!他们的马队过去了,可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回来?”
  “因为我没有听到那种好听的马蹄声。”七斗用手指点着那个同学,似乎是想将他的脑袋捶下来。
  “七斗,你见过鄂伦春人的马队吗?”朱大有狐疑地问。
  “我不但见过了,我还和他们说了话!”七斗回答。
  “那你怎么肯定鄂伦春人不会干这个?”成美娣问。
  “因为他们比你还要富,他们吃肉干、喝烧酒,他们有好大衣,是真正的兽皮,他们不稀罕你的皮箱!”
  “真没礼貌。”成美娣不满地低声说,“这个案子与鄂伦春人和李七斗都有关系。”
  “与你自己才有关系呢。”七斗不甘示弱地说,“皮箱在你屋子里,它怎么会丢呢?晚间时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它?”
  “李七斗,要注意你是在和老师讲话。”干瘦的校长不悦地提醒七斗。
  成美娣满面羞红地看了看站在教室门口的胡胜飞,他们有些尴尬,同学们似乎有所醒悟地哄笑起来。
  因为得罪了老师,七斗在这次考试中总分成绩不太理想,但她升入六年级是肯定的,她知足了。十二
  朱大有家吃饺子的时候就给姨妈家送来一碗。一碗饺子有二十个左右,平均每人可以吃四个。七斗虽然嘴馋,但她并不喜欢吃栾老太太包的东西,所以她那份每次都平摊给两个表弟。
  姨妈一直都是好胃口,她喜欢吃菜包子,这下苦了七斗,暑假的前两天她不得不围着菜墩子叮叮当当地剁馅。几天下来,她的脖子都仿佛不会回弯了。
  白天时阳光刺目,七斗就把凉水装在一个大盆里搬到院子的窗台下来晒。水总能晒得发温,洗东西再方便不过了。菜园里有因为受不了酷热而拼命噪叫的蝈蝈,到了傍晚暑气零落、爽意回归的时刻,青蛙就在盲水边呱呱地叫,越到夜深叫得越响亮。豆角已经不知不觉地结角了,倭瓜也有了小纽儿,野甸子中的黄花菜像一块一块的金子似的跳跃着簇簇耀眼的光芒。
  东头的新媳妇怀孕了,她的呕吐声时常在清晨和傍晚时响起。七斗闲下来时喜欢到后栋房的苏大娘家去玩。苏大娘,也就是苏婉瑞,快六十了,号称“半仙”,有十三个子女,是那个怀了孕的新媳妇的婆婆。她有一头蓬蓬松松的白发,满口假牙,嘴巴出奇的大,耳朵也很大,不裹足,喜欢穿肥大的衣服。她的老伴大她七岁,已经去世三年,苏大娘算是满了孝的人了。
  苏大娘能说会道,最懂各地的风俗习惯。她若与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聊天,占有讲话统治权的一定是她,她不吝惜自己的见识和口才,总是滔滔不绝。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往往都信不着卫生所的医生,而是直接找到她来拔火罐,几乎是百治百好。她似乎很懂得中医,能号脉,能开一些中草药的处方。对于风水土地、日子吉凶她也有所通晓,盖房子的人家常请她观看风水,而婚丧嫁娶的人家也请她谋算良辰。据说她还会给人看相,谁福禄大、谁是薄命相她搭几眼就可望出。她的十三个儿女中有七个是她亲自给选的对象,线眉薄唇细腿的女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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