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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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丛谈-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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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荣中之高买(3)
我将他全身的衣服,窃取他人财物的门子(即是闹鬼儿使人不知之处)全看明白了,才知道高买们窃取东西之法。于某问我:“老云‘,你明白了没有?”我说:“明白了!”他说:“这个情形如何?”我说:“这不过是你们闹的鬼儿没人知道,亦算不得怎么神妙。如若变戏法的艺人改了行,就能按着你那方法去当高买的。”于某说:“你别看变戏法的艺人在台上变的那么巧妙,如若叫他窃取人家的财物是不灵的。他变戏法成了,偷人家东西他们是不成。别的不说,他们的胆儿就没有我们大。若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赃物在身,心里害怕,脸上变色,露了破绽,一定叫人抓住打官司。他们变戏法的人,有身上藏着所变的东西,坦然自在,似有如无,叫人看不出破绽的长处;我们有将人家的东西偷过来藏在身上,叫人看不出破绽的长处。他们沉得住气不露破绽,还是不如我们。”我问:“怎么不如你们哪?”他说:“凡是看戏法的人们,都知道变戏法的人身上有毛病,藏着东西哪,不过没人给嚷就是了。即或变漏了亦不要紧,至大有人喊个倒好儿完事。我们若是叫人看出破绽抓住了,喊来巡警,真赃实犯,打了官司,至少亦罚几个月的苦力,蹲几个月的监狱。同是闹鬼儿、沉得住气,究竟还是变戏法的人胆子小,高买的人们胆子大。我敢说变戏法的人当不了高买,隔行如隔山,不论是哪一行亦是一样,行家能成,行外人是干不了的。”我听他说,深服其论。不过’,我心总觉着他们的胆量、知识、见解、谈吐,都是比普通的人们好的多;就是一样,有知识何不去奔正道,同是穿衣吃饭何必做犯法的事? 
  我老云又问他:“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于某说:“这是XX的东西。我们两个人住在这一间屋内。今天是他有钱,没有出去做活,穿着没有门子的衣服逛小班去了。我是乘他不在店内。叫你看看这高买的门子,你可别告诉外人。”我当时应允。又说:“你们这当高买的只有衣服不同能偷东西,并没有什么特长”。他说:“我叫你看看特长。”他又打开衣包,取出几件极瘦的衣服来,穿在了身上。我看着又瘦又长。他说:“这么瘦的衣服,我亦能将胳臂由袖口儿退了进去。”说着,他将这件衣服一抖搂,我再用手去摸他左袖筒,已然空了。他这只左胳臂已然退进去了。最奇怪的是没人给他揪着袖口儿,他自己亦没揪着袖口,只凭他略微一抖搂,那只胳臂就能退进去。他们有这种惊人的本领我亦不佩服,只要他们不入正道,任他有多好能耐我亦是轻视他们。我问他:“高买的本领有神偷之能,为什么还有被捕的人哪?”他说:“当高买的遭官司,都是他成天往娱乐场所任意挥霍,花的金钱太多了,叫官人注了意,访查实了才遭官司。在他们往商家窃取财物的时候不容易破案。”我问:“那么他们偷窃的时候就没被人看破,当场被人抱住的事吗?”他说:“我们老荣(即是小绺)若将人财物窃到手中,又转别人手内,那叫二仙传道。即或丢东西的觉悟了,将我们攥住,亦是不怕,那东西早就没了。身上没赃,是脱身计唯一不二的法门。高买出去做活亦和我们一样,不是一个人出去,少者三人,多者五个。如若将东西偷到身上,商家觉悟了,伸手揪人,亦是白揪。照样儿使二仙传道的方法,将东西由甲的身上又传在乙的身上,甚至于还有由乙的身上又传到丙的身上。高买们遭官司,人赃两获的事百不一见。” 
  我问:“高买有偷东西没偷成,赔了本钱的事有没有呢?”他说:“亦有。”我问:“怎么高买会赔本儿哪?”他说:“有那常丢东西的商店,丢的怕了。柜上的伙计多雇用聪明伶俐的。高买们进门,他们亦能看出一二。到了高买看货的时候,那手不离货,货不离手,看得严密,无法下手。不惟不偷了,还得多花钱买他们的东西。”我问:“偷不得手,干吗还买他们的东西哪?”他说:“高买们遇见了这种情形,是叫人看着形迹可疑。为了叫他们放心,不当贼看,花大钱买东西,是稳猾点的店伙之心。不止于这一次,三两天一趟,得花钱买他几趟,叫他知道是好主顾啦,然后乘他们不防的时候,大大地偷上一水,将几次损失的银钱一下子全都弄回去,还得有敷余,剩下些钱,才能心平气和。” 
  我听他所说高买如此狡猾,又问:“那么高买怕老柴(老柴是侦缉人们)不怕呢?”他说:“高买们怕老柴是不假。即或被捕了,反倒不怕。他们觉着遭了官司就豁出受几个月的罪去。期限满了出了监狱,还是照样去当高买,绝不改行。”我说:“怎么罚了几个月的苦力,还不改行呢?”他说:“为人不会窃盗便罢,只要学会了偷盗,无论如何亦改不了行。都说老荣这行儿是只贼船,只要上去就休想下来。” 
  

老荣中之高买(4)
我问:“高买们有偷不了的商店没有呢?”他说:“这些年来,有些家大商店因为被偷的东西太多了,损失血本,他们害了怕。有人给他们出主意,叫他们花钱雇用高买给他们保镖。他们雇个人每月花个几十块钱,可以不丢东西,都很愿意。自从有商店雇用高买保镖以来,高买们就有些家商店无法去偷的。”我问:“他们高买为什么不过偷窃的生活,给人家保镖呢尸他说:“高买这行人都是打走马穴的,今天在天津,明天往大连,可以不遭官司,不能破案。有些个高买因为某处有了袢簧果(管有搭姘头的妇女调侃儿叫袢簧果)将他吸住了,总在某地偷窃,永远不走。有了这种事情,日久了,老柴们就能知道他是高买。他屡次偷窃,屡次破案,闹来闹去,闹得他臭了盘啦,偷窃是不成了。往外省去又舍不得袢簧果,因此他与某地认识的人亦多了,就有人将他荐入某商店充做保镖的。凡是给商店充做保镖的高买,都是臭了盘儿的。”我说:“商店有了保镖的还丢东西不丢呢?”他说:“亦是不断的丢东西,不过比没保镖的丢得少些。”我问:“怎么有保镖的还丢东西呢?”他说:“有些高买不认识保镖的,有保镖破坏或示意不叫他偷,就偷不成了。倘若有那认识保镖的高买,彼此一碰盘,人有见面之情,保镖的宁可得罪商店,亦不敢得罪同行;不惟不拦,反倒帮着高买给他当护托,叫他偷点就走,但是不能老偷,不能空手,点倒而已。倘若保镖的开罪了熟盘的高买,不是找高手大偷特偷,就是遭了官司的时候咬上保镖,将他拉入案内,亦得受他们大害。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亦是得防备呀。”     我听他说的话,感觉着世上的人,学好事,入正道,是难极了;学坏事,入邪途,是容易的。他们已入邪途的人说邪途叫“贼船”,上去就下不来。这邪途够多么可怕!我老云是愿入于邪途的人千万别上贼船,宁可难走些,还是入正道吧。
  

黑红宝、花页子(1)
在民国四五年,天津的三不管、北开最热闹无比,每天一出太阳,要是到了三不管、北开,就能听见签桶子乱响的声音,那耍签子的摊儿几步就是一个。每一个摊都是上边摆着两三盒纸烟,几堆铜钱。北开是个小地方,那露天市场里亦有三四十个摊子;三不管的露天市场,亦有七八十个摊子。凡是耍签子的人都是些地方的无赖,他们这些个穷光蛋,成天价晃悠签筒子,净骗些乡下人与手艺买卖铺的学徒,和他们赌钱是没有赢。还有一样不好,动不动就打架,哪天亦有头破血出的;甚至于有几十人群殴,演出大流血事儿,亦有打出人命的时候。他们是一种流动性的赌博,如若官家来拿,四面八方都有人巡风,较比电报、电话还快,官人没到,他们暗令子已到,眨眼之间如鸟兽一般四散分逃。官人来了亦拿不着一个。他们的暗令子是两个,有时候一齐喊嚷“窍……”,有时候喊嚷“扯……”。还有一种特别的技能,女口有地方军警从他们摊前经过,他们一回手将签筒子往屁股底下一夹,似有如无,走起路来如同没夹着东西一样。我对于他们的夹劲是真佩服。我向江湖中的老人问过:“怎么三不管、北开有那些摆地赌?”江湖的老人告诉我:“不论哪里,如若有他们这些赌徒,说行话,那里就算‘杂巴地’。他们的行为如同路劫一样,可恶已极。但是在从前,清季那时代,在三不管、北开两处,该管的地方不严加取缔,每月暗中享受彼辈之供奉,纵容杂巴地有无赖、地痞、流氓,聚众害人。那时的黑幕是不问可知了。每日三不管、北开都有抽签的,到了年节,临时又添上骰子宝儿、黑红宝、六门宝、四门宝,哪个赌博摊儿亦围个风雨不透。可怜一些商家的徒弟,年节放假,掌柜的给个块八角钱,不知买些正经东西,都被杂巴地的赌儿吸住,将钱输光了为止。以我老云目睹杂巴地的情形,那些赌徒只能欺骗知识幼稚的年轻人、乡下老赶、工家的徒弟。稍有一点知识的人一看就能醒攒,绝不能受骗的。
  他们杂巴地的赌具都有腥儿,签筒子有签子上灌铅条子的,有双层底的,有用线拴着的,那黑红宝的腥儿分为三样:有一样是小竹筒的,底下没有口儿,上边是个斜形口儿,筒内放个小竹管儿,那管的一头有块红的叫红宝,有块黑的就叫黑宝,如若耍的时候,赌徒左手攒一个筒儿,右手拿着两个小竹管儿,一黑一红,来回乱晃。有人围着看时,他故意让人看他那红的竹管儿,插入筒内,格外还用根竹签子往竹管上一插,然后用手指着那盘上的黑红准点。他说:“押黑的一个赢一个,押红的一个赢三。”有他们的敲托的(即是贴靴)假装不认识,掏出钱来就押,押黑亦赢,押红亦赢,叫那些看热闹的人,瞧着眼馋,伸手就赌。可是不会打麻将的人,要打麻将不成,要赌亦得下功夫学些日子才能学会;唯有这黑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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