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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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虬-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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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昨晚那个奇怪的梦。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也许正像人常说的“梦从心头起”吧?首先是自己心里不安了,所以才有了那样的梦。只要往后再不做那样的事,更加忠心耿耿地关爱善待天时,即使冥冥之中的神灵看见了他们的事,也不会让天时知道的。天时即便在梦中,也绝不会看见大虬赤身*的情状……
  大虬想错了。
  躺在病房里的冯天时,迷迷糊糊之中,还真的看见*的陈大虬了。
  不过,他看见的那个*的大虬不是二十三岁的小伙,而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那个*的大虬不是出现在庵房里,而是出现在狼牙沟。
  狼牙沟在碧竹寨后头一座山上。那条沟,两岸参差嵯峨,呲牙咧嘴,如同狼牙一般,因而村人就给它取了那个名儿。狼牙沟两边的山岗山梁山坡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草也丰茂,花也繁多。
  秋收时节,树叶儿该黄的黄了该红的红了。满山遍野的刺儿梨、野葡萄,小酸枣、“山里红”全都熟透了。这一丛那一丛,红的象耀眼的宝石,紫的像迷人的玛瑙……看一眼,舌根底下就淌酸水。毛栗子也熟了,从树上采下一抱来,找些干柴点起一堆火,就是一顿香喷喷的美餐。
  冯北娃、刘春来、赵狗蛋一帮孩子约天时一起去玩,天时跟着就去了。他们在山上一会儿爬树,一会儿*,你摘果子,我捉小鸟,你扔过来一个毛栗子,我抡过去一根藤条子,喊呀,叫呀,跑呀,跳呀,玩得热闹极了也开心极了。冯天时手里抓了一把红枣,捡了一颗大的,朝冯北娃扔了过去,“帮”的一声,不偏不斜,正好打到冯北娃的后脑勺上。天时乐得哈哈大笑,北娃则一边笑着一边来撵天时,天时见北娃来追,也就边笑边“逃跑”。
  他们都乐疯了,得意忘形了,似乎已忘记了这里还有一条很深的狼牙沟。天时边笑边跑,边跑边回头看,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长满苦楝、构桃树的沟沿上。天时只顾防冯北娃扔过来的山石榴,一不留神脚下踏空,摇摇晃晃就跌进了狼牙沟。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冯天时发出了一声惨叫。那叫声又尖又利,毛焦焦血糊糊地撕心裂肺。冯北娃登时就吓傻了,傻了那么一霎那,他也尖腔利嗓地哭开了,边哭边喊:“天时跌到沟里了——!天时跌到沟里了——”
  陈大虬那天正巧也在狼牙沟的山坡上放羊,同时还提着草筐拿着镰刀边放羊边割草。听到那么惨烈的哭叫声,立即飞奔过来。跑到沟沿上一看,听见天时还在哭。能听见哭声却看不见人。半崖上横七竖八蓬蓬勃勃长着许多酸枣、构桃、苦溜蛋儿(苦楝)和一些短柏野榆。从崖头到沟底约有十几丈深,如果天时已经摔到了沟底,毫无疑问已经摔死,就是没有马上断气,也绝对哭不出声来。现在天时还在哭叫,就说明他不但没有摔死,而且伤得也不重。他肯定没有摔到沟底,一定是架在半崖的树杈上了。这么一想,大虬就喊:“天时,天时,你先不要哭。得是架在半空中了?”

第03章  冯天时榻上忆旧事  陈大虬床前接重托(3)
天时拖着哭腔回答:“就是的。架在半崖上了。”
  “架在啥地方了?”
  “就在这棵构桃树上。”
  陈大虬看不见构桃树的根扎在土崖的什么地方,但从构桃树伸到崖沿上的枝枝叶叶判断,知道那构树根离崖沿儿不会太远。忙喊:“天时,你不要害怕,我想办法来救你。”
  冯天时哭着喊:“我害怕得很。”
  大虬说:“你不要害怕嘛!”
  天时说:“沟深得很。沟底下害怕得很。我不敢朝沟底下看。”
  “不敢看就把眼闭上。手把树抓牢,抱紧。我马上来救你。”
  五六个小伙伴都大瞪两眼看着陈大虬。从崖沿儿到半崖的构树那儿,至少也有一丈多高。沟沿上长满了酸枣刺,他怎么能救天时呢?他往下跳吗?跳下去又怎么能上来呢?
  陈大虬一双大眼骨碌碌转着,看看半崖上的树,再看看围在身旁的伙伴们。伙伴们都一脸茫然,没有一个能拿出好主意的。突然,他看见离沟沿不远处有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榆树,眼睛顿时一亮:如果在这棵小榆树上绑一根绳子,人不就可以溜下去了吗?可是哪里来的绳子呢?他一眼又看到了山坡山梁上横缠竖绕的青藤。砍下青藤拧成绳子,事情不就办成了吗?于是他向天时喊道:“天时,你再等一下儿,我去割些藤条来。”
  天时一听,哇地又哭了:“我害怕得很。我身子愣打战呢。我……”
  大虬心里也毛了。砍青藤要时间,拧绳子也要时间,三耽搁两耽搁,万一天时心慌身子战,一旦出溜下去,砍啥来都没用了。陈大虬急中生智,猛然想到了他身上穿的衣服,三下五除二,从身上脱下粗布衫,拿镰刀噌地在衫子上割了个口子,“哧啦”一声,粗布衫就撕成了两半。小伙伴们不知他要干啥,眼睁得越发大了。他说:“给我帮忙,把衫子撕成绺绺儿,再把绺绺儿接縻起来。”
  伙伴们都明白了:他要把布绺儿接成一根绳子。于是都七手八脚帮起忙来。绳子縻成后,一试,太短,距离架着天时的那地方还差老大一截子。大虬说:“北娃,绳子不够。把你的衫子也脱下来吧。”
  冯北娃却有些犹豫。他那是刚上身不久的一件新衫子,他有些舍不得。就说:“我害怕,我妈……”
  一是时间等不得,二是大虬知道北娃妈是个小气鬼。有一回春来摘了北娃家两个青杏,就让北娃妈骂了个呜呼哀哉,三天没得安宁。要是硬让北娃撕了衣裳,不知道还会闹出啥“坛场”呢。他索性牙一咬,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下来。其他伙伴还没回过神呢,他哧啦一声把裤子也撕烂了。噌噌噌噌几下子,转眼间黑粗布裤子也变成了布条条。伙伴们见大虬为了救朋友连裤子都舍得,也都很感动。连忙你也脱我也脱,都争着要拿自己的衣裳做绳子。春来一边*服一边对半空中的天时喊:“天时,嫑害怕。大虬把绳子弄好就下去救你了。”
  大虬见大家都脱了,就说用不了那么多,最后只要了春来的衫子,也撕成布条。很快,一条结结实实的绳子做成了。
  大虬把绳子的一头在小榆树上拴牢,一头拴到自己腰里,对伙伴们说:“我下去,一会儿我给天时把绳子绑好,你几个一起使劲往上拉。记下了没?”
  北娃、春来、狗蛋等七八个人一哇声喊:“记下了!”
  大虬用镰刀把崖沿儿上的酸枣刺割掉一些,然后便抓住绳子往半崖上坠了下去。没砍掉的酸枣刺在他光溜溜的身上划了许多血道道,他却一点没有觉得疼。穿过那遮挡人眼目的构树叶子,他看清了冯天时正架在两根小腿般粗细的构树股上。天时抱着树股,浑身直打哆嗦。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03章  冯天时榻上忆旧事  陈大虬床前接重托(4)
大虬喊:“天时,不要怕。我来了。”
  天时一见大虬,不由得又要哭。大虬忙说:“嫑哭嫑哭。也不要动弹。听我的话。还把树股紧紧抱着,等我给你把绳子拴好,叫他几个往上吊你。”
  天时听话不再啼哭。大虬找了一个稳当的地方站好,两腿夹住树枝,腾出两手解开腰间的绳子,然后便弯下身子非常麻利地把绳子拴到了冯天时的腰上。拴好后说:“天时,这下好了,没麻搭了。再掉不下去了,你往沟底下看也不要紧了。”
  冯天时依然拖着哭腔说:“我不敢看。”
  大虬说“不敢看就不看了。”说着一手抓树,一手夹起天时,让他两手抓紧绳子,然后仰起头喊:“春来,北娃,狗蛋,秋锁,都把劲鼓上,往上拉!”
  上边几个孩子发一声喊,一齐用力,下边大虬托着往上送,很快就把天时吊了上去。
  北娃问:“大虬哥,拉你吧?”
  大虬说:“我不用你们拉。只给我把绳子放下来就对咧。”
  冯北娃几个就把绳子又扔了下来。陈大虬拽着绳子脚蹬崖壁,猴儿爬杆一般,嗖嗖几下就上来了。
  看着浑身*的大虬,看着他*的身上被酸枣刺划出的一道道血印子,看着那扎进肉里边去的一根一根酸枣刺,冯天时又心疼又感动,扑上去抱住陈大虬,一双手抚摸着那光光的身子,一边哭一边叫着:“大虬——,大虬……”他觉着心里有千句话万句话要说,嘴里却就是说不出来,只会不住调儿地叫着“大虬,大虬……”
  天时在迷迷糊糊中呼唤大虬的时候,大虬正好跨进了医院的病房。
  病房里,医生护士正忙得“不亦乐乎”,简直就像在战场上打仗一样。
  冯天时又开始发高烧了。他身上热得烫人,吃了许多洋药,打了好几针药水,那热度竟然一直持续不退。神志远不如昨天清醒,梦中还在叫大虬呢,看见大虬时半天却没认出来。
  大虬火焦焦地问医生:“夜儿个俺走的时候不是都轻得多了么?今儿个咋又重了呢?”
  医生被问得十分尴尬,只好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也纳闷呀。昨天天黑时都好好的,谁知后半夜他又发起了高烧。”
  大虬说:“你们是新医院的先生,用的是洋药,咋能夜儿个都快治好了,今儿人又成这个样子了呢?”
  医生没说话,旁边一个护士却搭了腔:“新医院的医生不是神仙,洋药也不是包治百病的仙丹。你这么问话,难道是我们半夜里有意把病人害成了这样不成?”
  大虬也知道医院绝不会故意把轻病人治成重病人。便连忙赔不是道:“我不是疑心……我就是心里着急……”
  医生说:“我们也跟你一样急呀!可这……人吃五谷得百病。有些病,见都没见过呢。洋药若是能把啥病都治好,外国人怕个个都是长生不老的神仙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是没有用的。我们只能是竭尽全力来救治。你若不信服,换个地方去治也成。”
  医院是滋川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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