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你…… ……我只为你。”
“只为你”是那一年我们成亲时他对我的承诺,今日他再一次说出这句话,我抬起头迎上他,再一次做他的新娘。和那夜一样,窗外雪燕飘零,只是这一次,没有红烛,没有暖帐,有的只是我悄悄在心底立下的誓言:
胤祯,我答应你,永世永生,不离不弃。
是非
胤祯没有过问我为何重生,也没有过问我在养心殿那四年的生活,他把我捧在手心里宝贝着,一切同从前一样。他藏起心底的那道伤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穿这么少,婳儿,冷吗?”他拿起披风给我披上,习惯性地在领口的地方紧了紧。这个动作,几十年来都没有改变。
“又给我改名,我喜欢你像从前那样叫我‘七儿’。”我不满地解开披风嘟囔道,胤祯却耐心地重新给我系上。“现在不能叫你‘七儿’了,你现在是初婳,婳儿,婳儿,也很好听,不是吗?”胤祯温柔地说着,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那你再送一条链子给我,刻上‘胤祯初婳永结同心’!”“好。”他柔柔地在我额上一吻,笑道:“你呀,孩子脾气。”他突然静下来,默默看着我不出声。许久,才开口道:“婳儿,如今你越发的小了,看上去同睿儿都差不多,而我,却一年比一年老。”他抬手碰到自己的鬓角,“你看,白头发都出来了。”
我覆上他的手,柔声道:“哪里,不老,一点也不老,我好喜欢。”我踮起脚吻上他的发,丝丝银色映入我的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称,我把热气呼在他的耳边,莺声道:“我确定,还是我的胤祯。”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满心的爱意化作一个拥抱,用暖意把我整个包裹起来。
四月,我总觉得犯困嗜睡,起初我还懵懵地以为是天气突然转暖导致身子不适,反是胤祯提醒我叫了大夫来看才知道原来是有了身孕。胤祯内心的喜悦无法言喻,人也显得精神奕奕,加上月余来我细致的调理,那几条不明显的白发完全消失不见。初婳的身体底子很好,即使是怀孕反应最大的阶段也没有太多的不适,我能吃能睡面色红润,对此胤祯放心了不少。
五月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了人宣旨,带头的把王府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然后贴了封条把我们赶了出去。胤祯没有反抗,只是坚持要与我在一起。于是我们被带到景陵,被软禁在当日摆放皇阿玛灵柩的寿皇殿里。皇上的圣旨要胤祯替先帝守灵,并明确下令胤祯不得再娶,我同胤祯相视一笑,相守相依着过起了平静的日子。如今对我们来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什么都不会在乎。
我们的活动范围很小,除了自己的寝室就是外面接着的一个小院子,寿皇殿守卫森严,平日里除了睿儿被允许偶尔来探望,也不会再有别人可以进来,因此对外界的一切,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完全透过睿儿来传递。
这一日,天气较前几日明显热了许多,我抱着枕头半躺在床上不想动,嘴里不停地念叨:“麦当劳,麦当劳,我好想你,我梦里都梦见你。”胤祯本在一旁替我扑扇,听我这么一说,劈手夺过我手里的枕头喊道:“不许乱想!”他坐下来霸道地一把搂我进怀,说道:“婳儿,你是我的!只准想我,不准想别人!”
“什么别人?”我推开他一拳头的距离问道。
“那个姓麦的男人!我不管你是怎么认识他,你是我的,只是我的,听见没有!”
“哈哈哈哈——”我笑得岔了气,调笑道:“对呀对呀,可不就是个英俊的男人么!他姓麦,还是个洋人呢!”胤祯原本也只是和我说闹,见我笑得前后乱颤也被不禁怀疑起来,“难道…… ……不是男人?”
我看他纠结在一起的双眉实在好笑,索性丢了抱枕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胤祯也乐得同我玩闹,脱了鞋坐到床上来。许是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胤祯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连抱着我都不敢太用力。
“婳儿,跟我讲讲那个姓麦的人吧,你老念着他,我听了真是肚子里酸溜溜。”他虽是这么说,却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
我吃饱了有些犯困,随口应道:“恩,你也酸吗?莫不是你也有了孩子?那正好,我生一个,你生一个,正好凑一对,你说好不好?”
“胡闹。”胤祯拉过一跳薄毯给我盖上,又顺势在我手心里印上一吻。“睡会儿吧,虽说你现在身子好,但有了孩子还是要多养,大夫说现在养得好,生产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痛苦。只是,”他顿了顿,换了种语气说道:“不准你再梦见那个男人!”
“呵呵,乱吃醋!”我娇笑着捶了他一拳,忽见睿儿侧立在外,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淡淡笑容。“睿儿!快过来!你阿玛正吃醋呢,你快来给他解释解释麦当劳为何人!”
睿儿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说道:“额娘不多睡一会儿吗?这会儿天气正暖,睡一觉很是舒服的。”他始终保持着那种笑容,却隐隐地有些疲惫。
自从我和胤祯相认之后我便改口“弘睿”为“睿儿”,睿儿在无外人在的时候也会喊我“额娘”,我和胤祯一样,也没有追问他为何从前不认我,因为我始终觉得他早已心知肚明,或许他是在等胤祯的肯定,或许他也和胤祯一样怕再次失去,但无论是何缘故,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我有胤祯,有睿儿,已经十分满足。
我坐起来问道:“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宫里差事很多吗?”睿儿迟疑了片刻,待从胤祯处得到首肯的目光之后才缓缓道来:“皇上已经下了令,押解九伯回京,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另外…… ……宗人府递了折子,要改九伯的名字做‘塞思黑’…… ……皇上已经允了。”
睿儿的话才出口,我就感觉到胤祯手上加重的力量。
“什么允了,根本就是他的意思!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自从我和胤祯重逢,从未听过他埋怨过半句,正如八哥当年几乎夺嫡成功而如今状况堪零一样,他始终觉得既是成王败寇,便无需再怨天尤人,但如今皇上一而再再而三拿九哥做事,这让胤祯难以忍受。
“阿玛,额娘,我今日是得了弘历协助瞒着皇上来的,只为同阿玛额娘商量个对策,即便不能改变皇上的旨意,最起码也要救出九伯一条命,如今这个状况,能保住性命对于九伯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睿儿说得对,这些年皇上对九哥的打击一直就没有停过,就在我年初离宫的时候,皇上还下过令将八哥同九哥等人一并开除宗室籍。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若是不想办法,九哥怕是难逃一死。
胤祯正色道:“知道了,你先回去,这事我会同你额娘商量,你不要再管。”睿儿应允,又听得胤祯嘱咐道:“你记得,不要同弘历走得太近。”睿儿顿了顿,心中明了。
待睿儿走后,我问胤祯:“弘历一直同睿儿亲如兄弟,为了帮我甚至多次冒犯皇上,难道这样也信不过吗?”胤祯把我拉至身边,握着我的手说道:“你总是太易信人,睿儿这孩子也像你。”他不再多言,我也不再追问,就如当年他与八哥他们之间的事一样,我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这样也好,睿儿可以置身事外,反正我也不想睿儿卷入太多的是非。
绝迹
京城西郊的偏道上,一匹快马正加紧奔驰着,马上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着粗衣敝履,显得很疲惫。仔细看去,他手上,脸上均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干裂的嘴唇裂开了一道口子,血丝从裂口中渗出来。
男人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从保定一路赶来,风餐露宿,除了要乔装躲避,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做。便是最后一次亲眼见一见那个人。
他化装成穿州过省的马贩,牵了两匹马从难走的山路绕道到了景陵后面,递给门口侍卫一片白布,那小眼的侍卫左右观察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看见便放了他进去。早在他来之前就千方百计使了自己从前的心腹打点好了这里的侍卫,侍卫通知他在晌午三刻的时候后门这里只有一人看管,他便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潜入里面。
男人用头巾包住脸,只露出双眼的部分,依着侍卫先前给他的地图顺利地找到了要找的地方——寿皇殿。他一只脚踏上墙角下的花盆,半悬在空中往里看去。他看到的是一个英俊贵气的男子正站在长桌前作画,在他面前,一个娇美的女子正摆弄着手里的一株海棠。女子对着他说了什么,把男子逗乐了,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面前。女子看着面前的男子俊朗的容颜不禁红了脸,男子温柔地俯下身在她耳边悄悄细语,女子顿时又羞又恼正欲离开,被男子一把反身搂进怀中。
男子轻吻着女子的面颊,双手温柔地抚上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得如此幸福和知足。女子转过头来,覆上男子的手低头浅笑,阳光打在两人的脸上,幸福的味道仿佛随着微风飘散在空气中,满满溢溢吹打着所有人的脸庞。
他不禁看痴了,心微微地抽紧,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他再次看向那个女子,嫣然的笑容映得她分外娇柔,对上男子眼中熟悉的温柔,这情这景依稀就是当年那个样子。
男人已认不得女子的容貌,但她的笑,她的神态,她手里的海棠,男人都认得。她应该放心了吧,男人心里想道,不禁勾起不久前那段回忆。
他在保定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在那里,没有人当他是人,他吃的是馊馍馍,住的是重囚的牢房,每日只能面对四面高墙,甚至连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分不清。他不记得过了多久那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一个面生的看守进来送饭,看守对他很无礼,甚至在他请求想要找个大夫来看看的时候一脚踢在他的左颊上。多年的勾心斗角早已练就了他心细如发的个性,他反反复复察看了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