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朗然一笑。
上官燕不解的望着他。
为何,最近陛下的言语间竟时常流露出一种出离之意。
“陛下,为何臣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向您聚拢过来,您在蓄势待发。”
刘弗陵淡淡的笑着,眼眸清澈高远,似天幕上的星子,熠熠生辉。
满江红 怒发冲冠(八)
四月将尽,清凉殿里,刘弗陵微敞着衣襟。黄少原身穿鹅黄|色的长袍,领口绣着团团的云纹,明媚的面庞神采奕奕。手里拿着一支玉笛悠悠然的吹奏着。
刘弗陵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郭云生快步进殿。
“陛下,鲁世子晙觐见。”
刘弗陵的眼皮猛然一跳。
刘晙俯身来到近前。
黄少原也不理他,只自顾自的摆弄着廊前的花草。
“陛下可大好了?”晙冷声道。
黄少原眯起秀水般的眸子。
“陛下一直都在等着阁下的消息。”
刘晙俯下身来,用冰冷的眼,盯住面带桃色的黄少原。
他真有些不解,为何陛下会相信这个男伶。
“上官桀已与桑弘羊勾结,且联合外朝,准备陷害大司马。”
黄少原似乎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到。反而,淡淡的笑道:“在下一定传达。”
说罢,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段风流旖旎的背影。
刘晙摇了摇头,这次,怕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凶险的时刻。
他刚一转身,竟被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那女子手里的茶盏顿时歪在飞了出去。晙忙一飞身,将它接在手里。女子大惊,忙匍匐在地。
“奴婢冒犯了殿下。”
晙拉了她起来,却觉得掌心里的胳臂清瘦的令人心惊。
他沉下眼,注视着女子。
她面庞如玉,瓜子脸上剔透的眸子清澈明亮,好清丽的一个女子。
“可是在哪里见过?”晙竟脱口而出。
女子抬起眼来。
“奴婢是为陛下织锦的长烟,想必殿下在宫中见过奴婢。”
她声音极小,却很动听。
晙点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明明是宣室殿,陛下的寝宫,她就算再得宠,也只该呆在织室,却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奴婢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又因柳美人殁了,故被陛下调到宣室殿,一来休养,二来侍奉陛下。”
刘晙点点头。
现在陛下正是用人之际,身边之人却不知敌我。郭云生是先皇的老臣,顺是钩戈夫人的心腹,这自是不必说的了,然而,长烟却是陛下自小看好召入宫中的,应该可以信任。
他早就听说过,长烟心灵手巧,在未央宫虽然身份不高,却是赫赫有名。
“日后见到人不必这样惊慌,宫中有谁不知道神手长烟,不要妄自菲薄,尽管抬起头来走路。”他说着,露出一缕明朗的笑意。
长烟一惊,顿时抬起头来。
眼前的男子,虽然身穿着寻常的锦袍,却难以隐藏那如远山般的淡泊气度。
“谢世子。”
黄少原伏在刘弗陵的膝上,扬起顽皮的脸。刘弗陵微蹙着眉头,手里握着一枚锃亮的虎符。
“朕到是想知道,燕王和鲁王对峙,谁会获胜。”
黄少原微笑着哼着鼻子。
“陛下,少原自幼长在章台,见惯了王孙贵胄的险恶嘴脸,他们表面上互相礼敬,笑容谦谦。可背地里,无不用心叵测。这本就是帝王之家的悲哀。”他语气轻缓,仿佛谈论的不过是街头巷尾的传闻。
刘弗陵冷笑着。
“朕不上朝,他们果真露出了马脚。”
“您是天子,天子病倒,最能试探人心。”黄少原缓缓笑着。
刘弗陵俯下身子,挑起他的下颌。黄少原晶亮的眸子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若是朕死了,定会要你陪葬。”
“少原当仁不让。”
刘弗陵将唇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他冰凉的额顶,光滑干净。
当他们纠缠在深夜的绣帐里,当那深沉的战栗如约而至的传来时,刘弗陵知道,这个男子将全部的身心奉献给了他的王。
“你离朕太近了,这就是你的不幸。”他轻抚着他皎洁的面庞,幽幽的说。
黄少原缓缓抬起手,握住弗陵温凉的指尖。
“陛下的手,多么好看啊!”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反复的轻轻摩挲着。
刘弗陵垂下眼帘。
“陛下定然不会砍柴,不会烧饭,也不会在俗世里谋生,这样高高在上,闪耀着神圣光芒的我的陛下啊,少原宁愿为你而死,也不愿看到,你漂泊孤独的背影。”他淡淡的说着,以一种吟诵般的语调,让刘弗陵的心忽明忽暗。
他伸出手去,将他紧紧拥进怀里。
他的唇齿之间,有着凛冽的香气,像干净的梅花,开在冰寒的雪粒里。
他的身体清瘦却富有韧性,是他今生得以栖息的最佳圣地。
他是人间最神秘高傲的君王,却拥有着最孤独绝望的内心。
他是世上最敏感多情的伶人,却拥有着飞蛾扑火的果敢爱情。
他用手环住他的王,他披落的乌黑发丝,擦着他的脖颈和胸膛。他能感觉到,他的王已不再虚弱无力,他已如一个成年的男子一般,拥有着坚毅的目光和无所畏惧的心。
“少原不想在史册里留下痕迹。”他喃喃轻语。用赤裸的胸膛,贴在他的胸前。
刘弗陵顿了顿,他感受到来自另一个身体里的心跳,砰然有力,真实的令他战栗。
“朕,知道了。”
满江红 怒发冲冠(九)
“已有十日了,陛下称病不上朝。在此期间,霍光与上官桀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朝中同僚们,人人自危,皆如无头的苍蝇,不知所措。生怕站错了阵营,丢了身家性命。而陛下却不见任何人,任由事态发展,这样下去,怕是……”刘晙来回踱着步。
刘病已侧身倚在门旁,这里正是风口,和风送暖,已是初夏了。
他整了整衣襟,转过头去。
微黑的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晙,你到是多心。”他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支小匕首,在手里像模像样的比划着。
晙有些烦躁,扯了扯衣领,独自坐下。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外作战,很少出入宫廷,却与陛下有着天成的默契,然而这一次,却让他有些心慌,他总觉得有更为凶险的事情在等着陛下。
刘病已见他这样,便笑着说道:“陛下这招到是高。”
刘晙闻言抬起头来。
病已虽然不学无术,整日飞鹰走狗,俨然一个长安游侠的样子,然而,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依我看,陛下是刻意不见群臣,这便叫群龙无首。”说着,他眯起眼睛,斜着嘴角笑道。
“此乃大事,不可儿戏。”晙正色道。
病已一摆手。
“这是自然,就算病已再怎么放逸胡闹,也不敢在此事上瞎出主意。”说罢,他又正色接了下去。
“陛下不见群臣,必然会引起朝中混乱。混乱之中矛盾必然凸显。”
刘晙点了点头,恍然道:“而今,朝中最大的矛盾便是霍光与上官桀的朋党之争。”
病已满意的点点头。
“陛下躲着不出来,霍光必然代为主持大局,上官桀早已隐忍多时,如今孙女也已做了皇后,却不见生养,陛下又宠幸男宠,我猜,如今他定然焦头烂额,无计可施……”说着,他邪气的色脸上,浮起一丝事不关己的得意。
晙点头道:“无计可施,必然铤而走险!”
病已坏笑着一扭身,将手里的匕首掷了出去,刚好没入门口的大柱上。
晙一脸忧色。
“前天,李弋兄弟来报,燕王已经启程赶往长安。”
刘病已冷冷的笑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
晙望着他高大威武的身影,起身道:“从今日起,你跟着我,一起出入未央。”
病已闻言一愣。
“什么!算了算了。我可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再说,我还约了人去倚翠楼找姑娘呢!”说着,他转身便走。却迎面撞见李弋兄弟。
“这是去哪?”李弋见他面色难看,拉住问道。
“你问问他,让我入宫,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宫里有漂亮姑娘吗?宫里有美酒佳肴吗?即便有,也都是给那病皇帝准备的,哪里有我的份。”说着,一溜烟的没入树丛中,拐了出去。
晙摇了摇头。
“不成器。”他无可奈何。
李弋走上来。
“世子,鲁国传来密函。”说着,将一封信交到他的手上。
晙忙打开来,却双手一抖。
果然,自己早就料到,陛下定然会命鲁王联合赵王出师拦截燕军。
刘封本不是个果敢之人,对朝中发生的事情又缺乏明确的认识,当接到陛下的虎符时,竟不知所措,于是,派人修书给刘晙询问朝中变化。
晙当然知道父亲的弱点,生怕他半路倒戈。
提笔写道:“朝中动荡,陛下卧薪尝胆,只待时机一到,大举反扑。父王务必出师协助。晙定然护卫陛下,不惜肝脑涂地。”
李弋兄弟接过密函,转身离去。
入夜。
乌云压顶,狂风四起。杜飞华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僵直着身子坐在窗前。姜浪萍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轻轻的抚摸着手里的一块粗麻,那下面,是她新作的画作。
风忽的灌了进来。将那片粗麻掀起。骤然间,一道萤绿的光幽幽然的泛了起来。升腾在画作上,竟如笼着明亮的轻雾。
她俯下头去。那是萤石的粉末,她将它掺入颜料里。白日里,那画是普通的,可到了夜晚,却如火树银花一般,流光溢彩。
她从未想过要在人前炫耀,她只是想圆儿时的梦幻。那个金色的,炫目的,被母亲视为不祥的梦幻。如今,画作已成,斯人已逝。
许是,真的不祥。
她缓缓拾起麻布,轻轻的盖住了画面,和画面上一张干净脱俗的脸。
早上接到圣旨,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人生,必然要与他擦肩而过。
满江红 怒发冲冠(十)
倚翠楼,依旧宾客如归。
姑娘们莺莺燕燕,袅袅婷婷,王孙贵族似蜂蝶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个身穿深紫色锦袍的高大男子将一个姑娘抱在怀里放声大笑。身边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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