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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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全本-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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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里有一百个未婚夫一样。当我谈到书里面写到了爱情,她的目光还是闪出了几颗星星。她上当了。
  “她上当了。她根本没发觉我暗藏的心机。谁都没有发觉。教师之间互相推荐书籍,太正常不过了。”
  哑马朝我诡谲地一笑。但他的笑里有种孩子般的天真,恶作剧的孩子的天真,心地单纯的男人的天真。我看见他黄黄的牙齿上闪过的霓虹灯影。
  “当然,到了晚上,我采取行动了,八点来钟。我们学校的教师宿舍在山脚下。你想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什么娱乐都没有。那时候我记得我们学校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教师们早已适应了这种没有任何娱乐的日子,他们的作息和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是没有区别的。我看到八点多钟,山影还没有黑透,但是山脚下的那排平房差不多都熄灯了。你老兄没在山区待过,你不熟悉那样的一种单调生活。我的夜晚是和书和诗歌相伴度过的。除此之外,任何一种人际交往都不可能发生。除了你写信,让你的心跳到达远方。
  “人们开始入睡了,还那么早。这也是我产生愤怒的原因之一。这种生活真他妈让我窒息。我还那么年轻啊!写诗、写诗!我只有通过写诗来发泄我的无名的烦恼和愤怒。但现在我想通过另一种途径来找到新的发泄口。我轻手轻脚地上楼。我敲响她的门了。
  “我在上楼之前特地走到坪里,望到她的窗口还有灯。她没有睡。她毕竟年轻。她在织永远织不完的毛衣。总之,无论如何,这比天一断黑就睡觉要好。那些活人在过着死人的生活。他们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敲门的时候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过了十几秒钟,才听到她问:‘是哪个?’仿佛那不是她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惊慌,还有几分颤抖。
  “我说是我咧,小彭咧(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是姓彭)!楼下的小彭咧!
  “她还是没开门。她在里头问:‘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平静下来了。
  “我说你是不是在看《月亮与六便士》?我其实心里清楚,她不会看那本书的。她没有读小说的习惯。她的生活不需要毛姆。她一定也有青春的幻想,但那不是靠文学激发起来的。她的幻想的边界在哪里?她反正不需要在阅读中丈量。
  “她隔着门说:‘哦,是你借给我的那本书吧?我还没看咧!’
  “她又上我的当了。她给我提供了开门的借口。我说:‘那本书我还有个结尾没看完。能不能让我今晚上看完再借给你?’
  “果然,她开门了。一只白炽灯的发红的光从她的房间里射出来,从她身后射出来。她成了一只黑黑的剪影,好动人的剪影。她平时扎马尾辫的头发纷披了下来。黑色的瀑布,黑色的音乐。她的剪影是一幅画。
  “她说:‘拿去吧。我不看了。’我不在乎你看不看。我只在乎我找到一个敲开你闺房门的借口。
  “这个借口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她返身进屋去拿书。我跟着也走进去。她回过头望了我一眼。我的表情我想就是取书的表情。这种伪装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要拒绝?要不要把我轰出去?要不要说这是姑娘的闺房,你还是站在外头等吧?她的犹疑对我有利。你进去了,她就什么也来不及阻挡了。事实就是如此。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很快。比我估计的都要快。你知道什么叫做崩溃吗?”
  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到。今夜的啤酒真好,我有些过量,有些微醺。我想哑马也是如此。两个男人在一起,谈到了最好的话题。这几年我也一直在外头漂泊。在这个都会,我暂且栖身下来。我有点喜欢光怪陆离。在人群之中邂逅和追逐。今夜的啤酒真好。我和往日的诗人岁月重逢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在她俯向搁在一张凳子上的皮箱时我从后面抱上来了。那本书就摆在皮箱上头。它摆在那里,里面的故事等着翻阅,就像现在的她,等着男人来翻阅。
  “……我听到我的怀里面一声低低的尖叫。一股女人头发的香皂味在我的鼻头前爆炸开来。她在我的怀里颤抖和挣扎。她是软乎乎的。本能的抵抗完全无力。
  “她再次尖叫。但也是低低的,只有我能听到。这是拒绝,还是召唤?还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意思?我管不了那么多。这么好的机会,我策划的这场阴谋,我借着借口的力量顺势而为,我把她按倒了。
  “几乎可以说,没有反抗,没有意料中的强烈的扭打,没有怒斥和痛骂。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声可以视之为无的低低的尖叫。
  “在一分钟之内她就顺从了。她浑身抖得很厉害。我听到她牙床碰磕的清脆的声音。事后我在想,她其实一直在等待。她等待发生这种事情,在我和她之间。
  “她等待,一直在等待,这一天,这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体会她期待的事情发生。激烈的颤抖,粗重的呼吸,深深的不安,她堕入了我给她带来的深渊。
  “……在我从她的处女的身体里抽出来之后,她像一袋棉花一样瘫倒在床上。我摇着她,轻轻地喊着她,解释说我是喜欢她,真的喜欢她,一直都默默地喜欢她,她还是不做声,还是捂紧着自己的双眼。她痉挛般地沉默,像死人一样的沉默。她仿佛进入了永恒。
  “她的沉默有些可怕。我吓坏了。我一抽出来就吓坏了。我像杀了一个人一样的吓坏了。我后来也捂着自己的双眼,仿佛所发生的事情只要没看见它就没有发生。
  “她的那条米黄色的裤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一条米黄色的裤子,褪在她的脚踝处,她根本没有把它提上来。她就那么躺着,捂住自己的脸。我后来慢慢地把她的米黄色的裤子朝上面提,一点一点地提,一寸一寸地提。她不动。好像这与她无关。我这才发现她的大腿的根部真白。我还看到了血迹,鲜红的血迹。我又开始摇她,低低地呼唤她。她仍不回答。我拉开她的手,拍她的脸,我说你说话啊朱小瑛,你骂我啊朱小瑛,打我啊朱小瑛,你拿刀来砍我啊朱小瑛,你把我一刀劈作两半啊朱小瑛……我手一松,她的手立即又捂紧了自己的双眼,好像她唯一害怕侵犯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一双凤眼,我不骗你,老兄,真的是一双凤眼。
  “我还能说什么?我吓坏了。坐在她的身边,呆呆地坐着。我也沉默了。我同样堕入了黑暗的深渊。我看见她的指缝间淌出了泪水。我感到恐惧,世界的末日到来了吗?”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笔名叫做哑马的人。我觉得他也会淌出泪水来。我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里飘过一丝悔意。年轻时节的孟浪,在回忆里应有几分甜蜜。可是我看见甜蜜了吗?没有。我看见的是悔意。我想听下去。今夜无事,我也不去想那位邮购公司的小李了。去她的,她爱怎么着便怎么着。世界辽阔,男人有的是机会和遭遇。来来来,把这瓶干掉。我捶了他一下,他瘦瘦的身子晃了一晃。这个男人太轻薄了。
  “我们双方都沉默,陷入了各自的心思中,或者更确切点说,陷入了各自的恐惧中。窗外黔东南无边的群山静静的,但是虫声很大,远远近近连成一片。人人都在梦乡中。这天晚上没有月亮。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头好似有团火在烧灼。我晓得那是后悔和惧怕。我把后果的严重性放大了一百倍。我出冷汗了。
  “我不晓得过了多久,突然,她用脚蹬了我一下。我清清楚楚地听得她说:‘流氓,原来你是个不得好死的流氓!’
  “她骂我,咒我,我反而高兴了。我就害怕她的沉默。她骂我,咒我,我却听出了她内心里刚刚转换过来的喜悦。我晓得自己要做什么了。我又一把将她抱起,猛烈地吻她的脸。她的右手挣扎着抽出来,甩了我一耳光。她打得真狠。她咬牙切齿地说:‘臭流氓,你天大的胆子啊!’
  “……后来我又一次地进入了她的处女之身。她呻吟着。头发纷乱,面孔通红。她任我摆布。后来,她对我说:‘你要对我负责,你要要我。’她狠狠咬了我肩膀一口。她说你也要流血。后来我们开始说话了,像一对恋人那样地说话。我头脑发热,说了许多海誓山盟的话。我没有经验。我这个时候说的话她都是入了心的。她把我的每一句话都当真。我说我早就爱上了她。从看她第一眼就爱上了,偷偷地爱上她很久了。我即兴背了一首情诗,我说这就是我暗恋她时为她写的。她说她也一直喜欢我。但她不敢确定这就是爱。她说我与众不同。我身上有种她无法形容的气质。我说,因为我是一个诗人。一个诗人是不会没有气质的。她笑了,笑起来的时候她显得很好看。她捶我一拳,说臭美啊你。我说让我好好欣赏一下你的身体。刚才太性急了,没来得及认真欣赏咧。她又捶我一拳,然后把床单扯上来盖住她的玉体。‘以后看,’她说,‘留着慢慢看。’她又说:‘你要要我,一定要要。’一直到天亮,我们都说着这样的昏话。她抱住我,说:‘我是你的人了。’她又流出了泪水。
  “我下了楼,回到房间。窗子已经白了。山脚下宿舍楼里的人早已起床,他们在自己开垦的地上种菜饮水。我看见他们的身影了。今天对我很特别,对他们却平常。他们的日子都是重复的,不断复印的。
  “我躺在床上,我反正还在停课期间,我可以再睡上一觉。但是我睡不着。一切像在梦中。我刚才是经历了梦游吗?我心理上对后果其实一直没有充分的准备。它太沉重了。我要要她,要娶她,要跟她在这山窝子里头过一辈子,我考虑过吗?我的心能够永远地停泊在一个地方吗?我还如此年轻,未来那么辽阔,像一把巨大的扇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咧。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太狂烈了?太不计后果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我脑子里一片混沌。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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