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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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全本-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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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了趟谢云娜的宿舍。同宿舍的小王刚下夜班正在睡觉。她说她下班后就没见到谢云娜。我请了假坐班车去找老虎,谢云娜只有这一个去处。将近十点钟我在老虎租住的院子外徘徊。院子外的便道上停着一辆漂亮的红色本田轿车。那耀眼的光芒使我的头有点晕,一定是昨天晚上骑了一夜的自行车的缘故。我的徘徊说明了我内心的烦躁,我想该是和老虎摊牌的时候了,我们三人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早就应该结束了,我拿定主意,要让他离开我们的生活。
  一个匆匆跑出来的人撞到了我的怀里,是谢云娜。她抬头看了看我,眼里浸着泪水。我顿时怒火中烧,我抱住她,问她是不是老虎欺负她了。谢云娜摇摇头不说话。我撇下她,气冲冲了上了二楼,一脚踹开了老虎的房门。看到屋内的景象,我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房间内并不只有老虎一个人,还有一个姑娘。那姑娘惊讶地看我一眼,叫道:“小刘,你好。”
  那个姑娘正是老虎大学时的女友。内蒙古姑娘的秀发光滑地流向脑后。她笑起来还是那么气质优雅,阳光灿烂。
  我不禁尴尬地搓着手说:“你,你,你来了。”
  老虎抬头看了看我,他的目光里竟然充盈着一丝惊慌。内蒙古姑娘以前可是他的骄傲,如今她的到来为什么会令他紧张而不安?
  我只好放下自己的愤怒,我说:“你们聊,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内蒙古姑娘漂亮地微笑着。老虎却突然从床边站起来,快步走到我身边,他求援似的看着我说:“请你留下来。”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胆怯的目光,我说:“你们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慢慢聊啊。”我轻轻地为他们掩上了门。走下楼梯时,我痛快地松了口气。
  谢云娜迎上我,忐忑地问我老虎会不会跟那个内蒙古姑娘走。我说,他要是跟着内蒙古姑娘走了是他的神气,是他的幸运。你没看到吗,内蒙古姑娘今非昔比,你看到那辆日本车没有,我猜想一定是内蒙古姑娘的。
  我的猜想并没有错,那辆本田车是内蒙古姑娘从北京开过来的。那天中午,我们四个人挤在她那辆小巧的红色汽车里,鼻子里全是浓浓的香水味,内蒙古姑娘要请我们去国贸酒店吃饭。汽车在街道上穿行,我注意到老虎并不是很开心。他的头一直转向窗外,石家庄平庸的街景还不至于让他目不暇接。
  内蒙古姑娘和老虎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我们知道的一点是内蒙古姑娘给老虎带来了好消息。席间内蒙古姑娘不断地与我和谢云娜碰杯,她殷切地希望我们能够劝说老虎,让他再去一趟北京。她说她已经做了所有的工作,太平洋唱片听了老虎的歌,他们答应给老虎出一张专集。
  我说:“这是好事呀,我代表老虎谢谢你呀。”谢云娜私下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急忙改口说:“对对,这句话不用我说,应该老虎亲自给你说。”
  席间老虎并没有说一句感激的话,他有些落寞和心不在焉。谢云娜的眼睛不住地向老虎脸上扫。只有我坦然地和内蒙古姑娘喝着酒。内蒙古姑娘的酒量很大,她说有一次她喝过一瓶草原白。她的豪言让我惊诧不已。本来内蒙古姑娘吃完饭要返回北京的,但是她喝了太多的酒,只好住了下来。去酒店前她掏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精美的塑料袋子,她把袋子放到老虎的面前,对他说:“这是合同。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面签上你的大名。如果你对自己的事业还足够尊重,你可以下午就和我去北京;如果你还有别的想法,我也希望你尽快地给我一个答复。”喝了那么多的酒,内蒙古姑娘的意识还是那么清醒,足以说明了她心思的缜密。
  没有人知道内蒙古姑娘是何时返回北京的。那天下午,我独自返回了工厂。谢云娜没有被我的苦口婆心说动。她赌气道:“你让他开除我吧。那种千篇一律的生活我早就烦透了。”
  我说:“老虎都要走了,你还跟着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我才是。”
  谢云娜夸张地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没发烧吧,是不是喝酒喝多了,说起胡话了。你看老虎,他心里并不痛快。一个靠幻想和信仰生活的人,是不需要怜悯和同情的,你看出来了吗?”我急于要去赶班车,我没有时间去和她探究什么幻想和信仰。我走之前提醒谢云娜,你让老虎快点走,走得越远越好。
  老虎真的要走了,促使他下了决心的并不是我的那句话。而是内蒙古姑娘居高临下的善意。他相信那是她用钱换来的一切,他相信那些钱并不属于他曾经爱过的那个姑娘,他相信太平洋唱片根本就没有听他的歌,他相信自己永远只能奔波在路途之中。做出这个决定时他的面前只有一个人,谢云娜。他把他内心的话全都倾泻了出来,我女友谢云娜纯真的心灵,毫无遮掩的爱憎给了旅途中的老虎极大的宽慰。在老虎眼里,我女友谢云娜就像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
  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我无从知道。那个令人沮丧的下午,我在匆匆地赶回化工厂。一个下午就可能改变人一生的轨迹,这是我在谢云娜离开之后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有些心酸,还有些苦涩。
  快下班的时候,谢云娜在电话亭里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对我说:“你必须马上来见我,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是什么重要的事她没有细说,便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我重新披挂上阵,自从老虎来到我们身边之后,我们好像在疲于奔命,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却让人无法琢磨。
  我赶到老虎租住的房子,老虎和谢云娜已经正襟危坐地等待着我。悬在空中的一百瓦的灯泡显得很刺眼。谢云娜坐在床边,而老虎抱着他的头坐在靠门边的一张木凳上。老虎看了看我,把目光转到了墙角。谢云娜向我招招手,她示意我坐到她身边。然后对老虎说:“你出去吧。”老虎听话地站起来向外走,我们俩错身时他还冲我露出了非常友好的微笑。那一刻我还不知道他微笑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门关上了,我们静静地听着老虎下楼的声音由近至远。谢云娜抓住了我的手,她的笑容在那个夜晚令我永生难忘,那是从容而淡定的笑容。她说:“我想告诉你,你和老虎是两类人。你们完全生活在不同的内心之中。你活在现实里,而老虎却活在信仰里。你的生活让我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身体的愉悦,而老虎却让我的心灵体验了飞翔的快乐。”
  她滔滔不绝的话语令我有些无所适从,但是我从她略显忧郁的表情上看出了某种不祥之兆,我打断了她的比较,我说:“你想说什么?”
  谢云娜略微怔了一下,然后说:“我想跟他走。”
  那句轻描淡写的话不是霹雳,而是一把刀,凶狠地扎进了我的胸膛。我呆呆地坐在她的身边,我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谢云娜的话语如同水一样流进我的脑子里,它们越来越多,我感到了有些胀痛,有些冰冷,有些摇摇晃晃。她说她早已经厌倦了现在平淡而庸碌的生活,她说把梦想压迫在内心深处是一种残忍的自慰。她说她要告别这样的生活,想跟着老虎去尝试另外一种让幻想变成现实的生活。我告诫她说她的选择是冷酷无情的。她根本没有顾及我。
  她说:“你放心,我跟着他的只是心灵。我的身体永远都留在你的身边,我会随时回到你的身边。我会和你亲吻,却不会和老虎亲吻;我会和你做爱,也不会和老虎做爱;我的身体永远都只属于你,思想会跟随着他。”
  我仍然用各种困难来阻止她愚蠢的选择。我说你会被开除,你会一无所有。
  谢云娜的果断在那个秋天变得那么让人无法接受。她没有反驳我。而是默默地去除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她有些瘦弱的身体如同剑一样刺进我的眼睛里,我流下了泪水。我说:“请别离开我!”谢云娜没有回答我。她快速地脱掉了我的衣服。她把我拉到了床上,钻入了我的身下。
  那个令人伤心、令人眩晕、令人痛恨、令人向往的夜晚,成了我生命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我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我内心的感受,我只能随着她的节奏,在槐底陌生的小屋里,在吱呀作响的小床上,被一种莫名的爱情陶醉着、迷幻着、痛恨着、忧伤着。
  他们走时我选择了沉默来表达内心的不满。我没有去火车站为他们送行。我不知道谢云娜都随身带了些什么生活用品,我只知道,在我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的那一缕黑黑的东西叫做头发,是从一个叫谢云娜的瘦弱的姑娘头上拔下来的。她的叮嘱在风中飘荡: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我的头发。谢云娜的头发很好,柔顺、乌黑而光滑,像是用广告中的海飞丝洗的。
  谢云娜不在的日子成了一片伤心的海洋。只有在她匆匆赶到我身边的那一天,海水才会静静地退去。最初的时间里,谢云娜像她说的那样,三五天或者一周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一次,每一次她都是风尘仆仆的,征尘未落便迫不及待地把我拽到了床上。每一次,谢云娜的激情都会让我暂时地忘掉痛苦,和她一起徜徉在欲望的浪尖之上。每一次,谢云娜都像是闪电一样迅速地出现又离开,和我做爱像是她旅途中的加油站,她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吃一顿我做的饭,然后又鸟一样飞走。她的离去又是我的又一轮忧伤日子的开始。我开始邀请朋友们喝酒,化工厂旁边的小酒馆成了我最忠实的家。太原、郑州、济南、西安……从她嘴里说出的那些城市,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小县城,在我的脑子里流星一样闪过。我都无法把他们的行踪和那些地名联系在一起。
  即将进入冬天的时候,内蒙古姑娘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还是开着那辆红色的本田车。我从窗户里望下去,停在楼下的那辆车仍然是那么耀眼、鲜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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