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朝着那片芦苇荡蹒跚着走去,哪怕这说笑声的发出者真是传说中的狐仙,他也得上去打个招呼寻些食吃。他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活活饿死在这片空无一人的河滩上了。
倾下身,拨开芦苇,借着月色,举目抬望的刹那,意志本来就有点模糊的肖锋,那一刻被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惊得瞠目结舌。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儿。在那片被芦苇围住的一汪清水湾中央,女孩正缓缓上岸,岸上她的两个同伴在跟她说笑的同时,正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肖锋最初看到的是水中女孩那湿漉漉的齐耳短发,然后是洁白的粉颈,再然后……接下来的情景使肖锋感觉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他敢起誓,那是他活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女孩儿没有穿着衣服的身体。女孩子裸露的身体在朦胧的月色里泛着令人心醉的光晕。看到女孩子裸露的身体的那一刻,肖锋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血液一下子变得沸腾起来,犹如风云突起的海面,顷刻间,浪涛汹涌,一股无名的燥热瞬间扩散全身。伴随着这股燥热的渐渐退却,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幽冷,这种幽冷使他的身体开始发摆子一样直打哆嗦。这种冷热无常的交替侵袭,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体力本已消耗到了极限,身体几近虚脱的他竟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噗的一声,一头栽倒在芦苇丛中。
肖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小屋里,从那扇小小的天窗漏下来的几缕阳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把那床被面上绣着的一簇簇的百合花映衬得煞是好看。屋里光线有点灰暗,从颜色上可以判断出这是一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不是很宽敞,却也不显得促狭,靠墙处放着一张老式的八仙桌和一张带有靠背的椅子,门后立着一个用围席扎起来的麦屯,上边放着一个红色的箱子,箱子上的红漆已经有些脱落。透过后墙上的木格窗棂,能看见对面群峰的山顶,清晰地映衬在蔚蓝色的天幕之上,满山遍野长得葱葱郁郁的各种植被,犹如一条绿色的瀑布,从陡峭的山顶倾泄而下,直流淌到这座农家院落的后院。院子里几株肖锋叫不上名字的花树上缀满了盛开的粉红色的花瓣,从屋顶斜过来的几抹夕阳的余晖把那些花儿染得明丽中更透出了浓浓的令人感觉温馨的暖意。几只山雀在花树的枝间追逐嬉戏。
第二章 血海深仇(2)
肖锋睁眼的刹那,微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掀了身上的毯子想要下床,可刚一起身,却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口。
肖锋慢慢地把腿伸到床下,然后双手撑着床沿,这一次,他觉得好多了,只是有点头晕。他扶着墙,又试着挪了几步,才到了门口。门虚掩着,他拉开木门,扶了门框,习习的山风迎面吹来,那种清爽的气息顿时令他的身心为之一震,他发现眼前这片山坳的景色真的太迷人了。这是一个不大,但收拾得极为干净的小院,除了他现在住的这间屋,还有两间东屋,院子里几只母鸡在咕咕地觅食,挨着东屋的南墙处拴着两只青灰色的山羊,正嚼着青草,这一切透出山里人特有的那种质朴和安静。厨房是一间简易的用木头搭建的小屋,屋顶上铺着一层油粘,上边却长出了稀疏的杂草。小院的大门是用木头扎成的柴扉,出了小院,沿着长长的石阶,下了山冈,是一条小河,河水在阳光里看上去清幽幽蓝莹莹的,河面上一条小船,在碧波微惊的河面上荡荡悠悠,那条缆绳长长地系在河边的那棵杨树上。河水像一条绿色的丝带,绕过这片山坳里几百户的村庄,流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山垭,一拐弯,不见了。
这是一个住户不少的村子,家家户户的院墙都砌了地基,临河而建。几个放牛的娃娃正坐在河滩的草丛里,许是打闹得累了,有人开始扯着嗓子喊:“小怡姑姑,好嘞!”
接下来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马驹,你们的牛呢?”
几个孩子一听,惊得回头,才发现那些已经吃饱的黄牛沿着河沿跑远了。
于是,被喊着马驹的小男孩儿就带着几个伙伴从草丛里一骨碌爬起来去追那些跑得几乎不见了踪影的黄牛。
紧跟着,河湾里便咯咯地响起了一串串银铃般的欢笑声。
这时,肖锋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上衣的女孩直起腰,从河水里涤了衣服,一手揽着盛着洗净衣服的木盆,一手拎了搓板,转了身,拾阶而上,在她身后竟还跟着一只形影不离的黄狗,肖锋看见女孩怀里的木盆里放着他的那身灰色的军装。
肖锋不由得低头,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却很干净的灰色的对襟大褂,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土布裤子,裤子的裆部却显得很是空荡。
女孩儿显然已看见了门口的肖锋,急忙放了手里的东西,紧走了几步,脸上露着几分惊喜,“你醒了,怎么起来了,好点了吗?”
肖锋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好点了,谢谢你啊,我……”肖锋一激动,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可不就是昨晚他看到的那个洗澡的女孩子吗?他发誓他看到她的没有穿衣服的身体真的不是有意而为之,而是纯属巧合,可这些话他又能向谁说去呢,既然不能说出来,那他就不能感到释然。更要命的是,在跟女孩子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发现这个女孩子的确太美了——细嫩的皮肤,小小的鼻翼,微翘的嘴角,一双眼神,清澈得如两泓秋水,她的小巧,干净,纤柔,聪颖,处处给人一种无以言说的天然韵致。肖锋不能撒谎,那一刻他真的就像被什么给突然击着了,于是,说起话来,就更加磕巴,“哦,这是哪里啊?”
女孩说:“这是陈家湾,哦,你饿了吧,你等一下,我晾了衣服,就给你做饭啊。外爷出去了,他上山说是给你采药去了,估计这会也要回来了。”说着,女孩子就弯了腰,拾了衣服,肖锋要帮她晾,她却说什么也不要他帮忙,她说,“你歇下吧,你伤口还没全好呢,我自己来就行,以前外爷的衣服都是我一个人又洗又晒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血海深仇(3)
肖锋说:“没事的,我不能再睡了,我都睡了很长时间了吧?”
女孩轻轻地笑,“不睡也行,你就坐那儿看着我干活吧。”
肖锋帮女孩儿把晒衣绳系在两棵桃树之间,搭着衣服,肖锋说:“你叫小怡,是吧?”
女孩儿一怔,然后就咯咯地笑,“你怎么知道?”
肖锋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刚才听见河边那几个孩子喊你来着。”
小怡就笑着问:“你呢?”
“肖锋。”
小怡哦了一声,说:“你伤还没好,你坐下歇会吧,我去给你做饭啊。”说着小怡就擦了擦还残有水珠的双手,去了厨房生火做饭,不一会儿,那间草屋的上方就升起了袅袅炊烟,小屋里还有节奏地传出来小怡拉风箱的呱嗒声。
肖锋正在当院的石桌旁坐着,一声沉闷的咳嗽声从冈下传来,然后就看见一个老人背着竹篓沿着石阶上来了,竹篓里盛着满满的采来的药材,肖锋立时就站了起来。
想必这就是小怡的外爷了,于是肖锋就紧走了几步,去接老人背上的竹篓。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几乎全白了,可精神很好,慈眉善目的,叫人感觉着和气可亲。
老人一抬头就瞅见了肖锋,就和蔼地笑,“咋起来了?不用帮我,人虽然老了,可这点东西还不算个啥嘛!感觉好点了吗?娃儿。”
肖锋还是笑着,接了老人手里的竹篓道:“好多了,谢谢你啊,爷爷。”肖锋一声甜甜的爷爷,叫得老头有点愣怔,愣怔之后便是眉开眼笑,“不敢大意,一会吃了晚饭,叫小怡再热了水,把这些药泡了,你再洗一下,估摸过两天,你身上的伤口就差不多好了。”
“嗯,好的,爷爷。”肖锋答着话,把手里的竹篓放在了门口。
“回来了,外爷。”裹着白底蓝花头巾的小怡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在水盆里洗了手,“外爷,你俩在当院坐着喝会儿茶水,饭一会儿就做好了。”说着小怡从屋里拎着水壶,拿了两个小瓷碗,在当院的石桌上放了,给两个瓷碗里倒满了茶水,又转身进了厨屋。
老人端了碗,说:“来,娃儿,喝口茶尝尝这茶的味道咋样。这是村里一个后生出船从湖南给我捎来的茶叶,叫什么碧螺春。”
肖锋就慌忙端了碗,啜了一口,那茶的确好喝,缕缕馨香扑鼻而来,喝下去,甜甜的,粘粘的,一股细流滑下肠道,立马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咋样?娃儿。”老人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笑着问肖锋。
其实肖锋不懂茶道,可这茶一进肚,叫人感觉异常清爽,这一点,他还是喝出来了,“这茶味很纯正,的确好喝。”肖锋的水平看来也只能作出这种评价之词了。
老人说:“娃,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问,如果问得过了,你也别介意啊!”
肖锋说:“爷爷,你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吧,我这条命都是你老人家救的,还有什么话你不能问的呢。”
老人说:“那好,问之前,我先跟你说一下咱这里的一些情况,这地方叫陈家湾,离这十五里,有一个集镇叫双水镇,我呢,姓陈,学名学谦,在家排行老七,赶上了灾年,上边的五个哥哥一个姐姐,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还有生下却没有粮食喂养,母亲只好把他们丢到水缸里溺死了,最后能活下来的也就我弟兄一人,大家伙也就喊我陈老七。我也种了两亩薄田,秋忙夏季就侍弄地里的活,闲不着也累不着,一到家闲下来呢,就在这条河上撑那只小船,摆渡来往行人,一是给大家伙儿图个方便,二来呢,年岁大了,这样也省去我没捞没摸的一个人活得凄惶。我四十五岁时死了婆娘,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十九岁那年,嫁给了一个在这里驻防的军官,后来,女婿投靠了商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