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看着妈妈笑得这么开心,心里想的是,这次花多少钱回来都是一个字——值!
“小皓,帮我把这些收起来,我们回家。”程妈妈一高兴,决定今天不摆摊了。
“妈,我们今天来就是帮你卖年货的,这些货年前不卖掉不就砸在手里了吗?”程皓阻止了妈妈收摊的打算。
“这也没多少,小洛来了,哪能让人家在这待着。”程妈妈执意要走。
“阿姨,没有关系的,我也想看看程皓怎么卖东西的呢,他刚才还跟我吹去年他两天帮您卖出一千多元的货,是真的吗?”林小洛赶紧表明心迹。
“呵呵,那倒是真的,每年都只有年前这几天生意好。那这样,小洛,我带你去那家店里烤火,我跟他们老板很熟的。我们把这点货卖掉,一会儿就走。”程妈妈始终觉得准儿媳来了还摆摊不是待客之道,所以想先安排好林小洛。
“阿姨,我不冷的,我就待在这里,我也是来帮忙的哦。”林小洛可不想给未来的婆婆留下娇小姐的第一印象。
“哎——走过路过的朋友注意呐,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啊,正宗的内蒙古大草原瓜子嘞,颗大粒满,现炒现卖了哈。哎——”这厢林小洛还在跟程妈妈互相劝说,那厢程皓已经扯开嗓子开始吆喝了。
林小洛和程妈妈相视一笑,都不约而同地走向摊位后边,准备接待被程皓招呼过来的顾客。
就这样,在某个冬日阳光照耀的午后,在G省Z县的某条小胡同里,一家三口摆地摊的和谐场景隆重上演,林小洛看着程妈妈脸上幸福的笑容,再听着程皓激情澎湃的吆喝,程皓给她讲过的那些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程皓初三中考那年,程皓爸爸经营的制砖厂亏损,债台高筑。而程爸爸又不幸地在修理制砖机时被传动皮带夹断左手四根手指,在爸爸住院期间,程皓为了尽早减轻家里的负担,在中考志愿上填了师范类院校,这样,只需三年他就可以参加工作了。但是,后来不知道爸爸从哪里知道了这消息,硬是押着他去班主任那里将志愿改成了某重点高中。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爸爸我就是书读少了,现在才过得如此狼狈,但,只要有我在,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读完大学的!”。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程皓是多么的心酸,因为他亲眼见识了只念到小学四年级就被迫辍学的父亲在经营制砖厂时的力不从心。
程皓还说,上大学前他一直是个自卑的人,因为别人在回忆童年和少年时期课外活动时谈论的都是:钢琴、绘画、游戏机、电脑……他完全插不上嘴,因为他在同时期的课外活动只有:放牛、割猪草、插秧、割稻、挑水……。
这些,对于农村孩子来说,都是最基本的义务,但也有不做这些农活的,那时村里的大人们教育孩子时都是这样说的:
想不放牛吗?那就考上初中;
想不插秧吗?那就考上高中;
想不挑水吗?那就考上大学。
那时,村里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读书,这是跳出农门的唯一途径,所以,只要孩子成绩好,在家是可以不做任何农活的。
程皓从小学习就认真刻苦,一直在班上保持前三名,直到考上大学。按当地的风俗,他在家完全可以不做任何农活的,但是,只要他回到家里,依然会抢着帮父母做农活,他说,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父母,无论他取得什么样的成就,都是他们栽培的结果,他没有任何理由不跟父母一起同甘共苦。
就像此时此刻,谁又能想到,如今身为北京某知名IT公司业务骨干的程皓在家乡的小县城里陪妈妈一起摆地摊。
想到这些,林小洛的眼眶湿润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伤痛因父亲的辞世将伴随程皓终身。
程皓只有将加倍的爱回报给妈妈。
这时林小洛深深理解了程皓上次那么急切地要给妈妈买房子的心情,同时,她也对未曾谋面的公公心存感激,没有他的坚持,她和程皓也没有机会在大学里相识、相知、相爱。
很多时候,我们都期望能给至亲至爱的人理想的生活,但现实是残酷的,在你的能力还不够的时候,那就尽可能基于现有的条件,让至亲至爱的人获得相对的幸福。
就像此刻,整条胡同的人都知道程妈妈的儿子从北京带儿媳妇回来了,还帮他一起摆地摊;就像从前,林小洛过生日时,程皓总是将玫瑰花和蛋糕在中午放学时送到林小洛的教室,然后,陪着她趾高气扬地穿过整个校园,让她感觉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程皓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林小洛,他的爱,从来没有停滞不前,他总能利用有限的条件,无限地放大他的爱,让被爱的人幸福感成倍地扩张,原来,爱不需要低调,他的爱,一直都是那么张扬。
(7)过年时最关注的是啥——钱
腊月二十九一早,林小洛醒来时发现程皓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她本想蒙着被子继续呼呼大睡,结果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她看都不看,以为是程皓,便说:“不要打扰我啊,我还要睡会儿。”
结果门口探进来一颗小脑袋,睿睿迈着小碎步,一摇一摆地走到了林小洛床前。程皓跟在她身后,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喊舅妈起床。”
结果睿睿很听话地一把就掀开林小洛的被子,林小洛大吃一惊,赶紧把被子盖好:“哎,程皓,你起这么早干吗?还叫小睿睿做你前锋来喊我起床啊!”。
“还早呢?都十点钟了。”程皓边说边指挥睿睿:“说舅妈‘羞羞羞’……”
“羞羞羞,不要脸,耗子抠你的肚脐眼!”小睿睿不但声音挺响亮,还做了配套的表情,显得非常童趣又可爱。
林小洛还没听过这种顺口溜,而且又是小女孩用方言说的,听起来十分动听,加上睿睿惟妙惟肖的表情,林小洛忍不住笑了:“太可爱了,睿睿你再说一遍。”
“我不!”睿睿转过身,一摇一摆地跑出门外,看着背影像个企鹅似的,煞是可爱。
“哎,睿睿,你慢点。”程皓跟了出去。
看着程皓追逐小睿睿的样子,林小洛不由得开始笑容满面地想象,将来她和程皓结婚后有了小孩,他应该会是一个称职的爸爸。现在程妈妈和程珊忙着置办年货,于是,照看小睿睿的重任就落在了程皓和林小洛身上,而睿睿又跟程皓比较亲,所以基本上程皓就成了个“全职保姆”。
也好,算是上了堂免费早期训练班,为将来做“超级奶爸”打下基础,那样她就省心多了。林小洛美滋滋地想着。
被小睿睿一闹,林小洛再也睡不着了,起来收拾妥当后,程珊和程妈妈也回来了。
程珊说今天大哥程咏家吃团圆饭,得派两个代表过去。程皓很少回家,林小洛又是第一次来,程珊让他带林小洛一块过去。
程咏是程皓大伯父的儿子,比程皓年长15岁,只比程皓父亲小8岁。他跟程皓之间虽以兄弟相称,但两人之间却有很深的代沟。
程皓其实挺不乐意去大哥家的,他对这位大哥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事业有成,热心帮助自己家度过一道又一道的难关;怕的是他长兄如父,处处求全责备,有时甚至会越俎代庖。譬如:程皓填高考志愿的时候,程咏要他报考金融专业,结果程皓自作主张学了计算机;程皓大学毕业前,程咏托关系在县税务局给他找了一份好工作,程皓却婉拒了,执意要去中关村;程咏曾有意将手下一位副行长的女儿介绍给程皓,程皓也婉拒了。现在程皓找了个外地老婆回家,虽然有些怕见大哥,但于情于理又不能不去。
程咏家的客人还真不少,程皓和林小洛到他家的时候,一大伙人正围着一张大圆桌一边打麻将,一边吞云吐雾。这桌人中有程咏的亲戚,也有他的同事和朋友。
程皓走过去,跟他认识的亲戚一一打招呼:“大伯父、二伯父、大哥……”并把林小洛介绍给他们认识。林小洛觉得此刻程皓像班主任,而她像个转校生一样,要面对面前这些陌生的“新同学”。她一边保持微笑,一边想这么多亲戚都叫个遍好了。她的老家有句谚语:“舌头打个滚,叫人不蚀本。”听父老乡亲的话,准没错的。她依次叫:“大伯父、二伯父、大哥……”
亲戚们对林小洛的问题主要围绕“你是哪里人啊”、“做什么工作啊”、“月薪多少”展开,对于“工作”和“月薪”林小洛采用的答案是半年前的答案,也就是在某娱乐杂志社工作,月薪三千。她来之前,程皓跟她说了,凡是有人问起她的工作,千万不要说“写手”“作家”之类的,因为Z县人民对于这个新兴职业还是比较陌生的,或者说,比较不认可这类职业。
虽然林小洛自失业以后打算把青春奉献给写作事业,但是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快乐白领》停刊拒付稿费的事儿以及书稿的退稿事件极大地挫伤了她的写作积极性。其实她原本打算别人问她的工作时回答“SOHO一族”的,可是程皓说他的亲戚连“作家”都不能理解,那更是不能理解带有洋词儿的“SOHO一族”了,算了,她只好说善意的谎言,拿以前的工作来做挡箭牌。
林小洛的工作和月薪曝光以后,亲戚们迅速把问题抛给了程皓:“小皓啊,你的年终奖发了多少啊?”抛出这个棘手问题的是程皓的二伯父。
林小洛发现过年的时候大家最关心的就是有关钱的话题。小朋友们最关注的是压岁钱,大人们最关注的就是收入。
“不多。”程皓其实还没拿到年终奖,他们老板有个习惯,总是拖到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发奖金。不到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老板都坚决把钱放口袋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好似那些钱放在身边可以涨利息一样。而请假提前走的程皓自然是没见到年终奖的影子。
“那具体发了多少呢?”二伯父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钻研精神。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