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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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金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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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足足有半分钟时间,那个马行长就像没听见似的,依然低着头翻着报表。半分钟过后他还是没有抬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什么何书记,侯书记,我不管,我只管欠我们的钱你们赶快还!”说完,又翻过一页,仍看他的报表。
  一股被羞辱的热血刷地冲红了何大福的脸。行长那不屑的神情,那傲慢的语调,让他十分尴尬!过去他在金东县第一大厂,生产的化肥俏得带钱都买不到,只有人家求他们,他们从没求过人。今天,他面对马行长的冷漠态度,瞬间想了很多很多:“人不求人一般高”;“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又想到小时候要饭的情景,然而现在不是自怜自悲的时候。突然,他灵机一动,决定先给行长一个甜果吃,稳住他,于是开口道:“马行长,我们今天就是来和您谈还钱的事的!”语气不卑不亢,坚定有力。
  “哦?还钱?”马行长把手中的报表放了下来,抬起头,用手托了托眼镜架,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少顷,他对着旁边的沙发一扬手,“坐!”
  何大福吁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坐了下来。俞芳心里捏着一把汗,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
  “我们差你们53万是吧?”何大福对马行长说。
  “是啊!”马行长不假思索。

20万救命钱(3)
何大福接着说道:“马行长,最近我们的业务不错,特别是天安门维修工程,需要40万张金箔,估计最多到今年底这笔钱我们就能全部还清了!”
  “哦?”一个长长的带着扬声的拖音过后,马行长竟站了起来。眉宇间那用浓霜凝结成的威严逐渐散去,一丝温和的笑意慢慢溢在脸颊上。
  “小王!”他朝门外大喊一声,一个秘书模样的女青年走了进来。马行长指指两位客人,“泡茶。”
  茶泡好,马行长走到了何大福跟前,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好奇地望着何大福。
  “马行长,您看,这样行不行?”何大福挺了挺腰板,“这次国家要搞建国35周年大庆,中央决定把天安门城楼上‘###’时期的向日葵恢复成原来的金银花图样,同时还要对天安门城楼重新装修,由于我们的金陵金箔质量过硬,况且北京故宫几百年来一直使用的都是我们金陵金箔,所以这次管理局的同志特意过来,委托我们生产40万张金箔,还邮汇了部分预付款。这笔业务我们经过认真测算,应该能赚到80万左右,到时还你们银行贷款肯定没有问题。可是由于我们眼下资金周转有点不灵,买黄金、买辅助材料都要先垫付资金,所以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找您再贷点款。”
  何大福说完拉开包,取出一张印有红头,盖有红章的文件递了过去。
  马行长小心翼翼接过来,又托了托眼镜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需要贷多少?”他把文件递回来时,突然非常严肃地问。
  “20万。”何大福同样严肃地答。望着马行长不动声色的表情,他又跟了一句,“马行长,您放心,我们肯定守信誉,县委领导都信得过我们,您还信不过吗?”
  马行长盯着何大福,没有回答。突然,他腾地站起身来,拿过一张纸,刷刷地写起来。何大福低头一看,只见上面用标准的正楷字写着:“同意贷款金陵金箔厂人民币贰拾万元整。马金良,即日。”
  一股热流涌上了心头,何大福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马行长的手。“谢谢!谢谢!”马行长笑着拍拍他的肩,只说了一句,“真希望这笔钱能让你们活过来、站起来。”
  从银行办完贷款出来,已过了十一点半,此时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俞芳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是那样的清新甘甜。多日的沉重疲惫一扫而空,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愉快。望着前面何大福那宽厚的背影,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她紧赶几步追上前去,“何书记,你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款子给贷下来了。”何大福回头望望她,笑道:“有什么办法,这都是给逼的,银行嘛!他们只肯做锦上添花的事,你指望他们雪中送炭,想也别想!所以找银行贷款,你把什么事情都往锦上添花上靠,事情就好办多啦!”“什么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俞芳愣住了,琢磨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味来。看见对面有家面店,俞芳突然心血来潮,“何书记,你立了这么大功,中午我请你吃碗肉丝面吧!”“不了!赶紧回去吧,下午还要去买黄金呢!”何大福迈开大步就走。这会儿,他没有感到轻松,相反,他突然感到自己肩上已经挑起了一副重担。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咀嚼着马行长说的那句话,“活过来,站起来……”
  那年年底,恪守信用的何大福将工行73万新老贷款全部还清。也从那年起,何大福与县工行行长马金良成了好朋友,直到如今。后来,社会上许多企业欠赖银行大量贷款,而何大福从没拖欠一分,成了五A单位,当然这都是后话。
  多少年后,何大福想到了这一幕,逢人便说:“总结我们成功的经验,只有一个‘闯’字。敢‘闯’,企业才有出路,人生才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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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釜沉舟断后路(1)
万庆彪举荐何大福到金箔厂任职,是因为他对何大福知之甚深,知道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秉性。因为他从小受过苦难,又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事实证明,万庆彪没看错。
  何大福到金箔厂上任不到一个星期,就做了两个断绝后路、破釜沉舟的重大决定:一是将自己的行政工资关系从化工厂转到金箔厂;二是将自己在化工厂的单元住房交回厂里,到西山镇租房住。这让他的爱人周素琴实在想不开,埋怨他说:“你在化工厂二十年,谁催你啦?干吗急着搬家?”化工厂同事也劝他,领导也告知他:“金箔厂一分钱奖金都没有,化工厂效益好,奖金、营养补助费每月七十多元,比工资还高,你可以人先去,关系暂时不动,房子也不要急着交。”
  老婆和同事们的劝告是有道理的。在那个职务等级和单位性质有着严格区分和很大差异的年代里,何大福的决定真是“太轻率”了:金东化工厂是全民所有制企业;而金陵金箔厂则是城镇集体企业。何大福已经是国家干部,属组织部在册的;而金箔厂的干部则不在编制之内。金东化工厂属“猪”的,工资奖金财政全部拨款;而金箔厂则属“鸡”的,工资奖金靠自己找米下锅。何大福一家四口过日子,老婆当小学教师,工资每月只有30元。两个小孩又要穿衣吃饭,又要上学。他这一番举措,等于一下子给自己连降了好几级工资,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这些道理,何大福不懂吗?他懂。金箔厂前任领导懂吗?也懂。但前任书记人调到金箔厂,行政工资关系却放在县工业局,住在工业局干部宿舍楼里。这里金箔厂工人干部受罪受累,拿不足工资拿不到奖金,住在厂房里,租住在周边农村里;他那里是旱劳保收,冷暖不怕。这种不与工人群众打成一片的厂长书记,能和工人心连心吗?能和工人群众同甘共苦吗?李雄关一伙说得怪难听的:“何大福,还不是假积极,有意表现表现。他还不是和前任书记一样!混个一年半载,溜之大吉!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煽动语言使许多工人对何大福疑疑惑惑。很多人知道何大福原来的底细后,总认为他到金箔厂是来“镀金”的,他不可能在金箔厂待长。
  必须断绝自己的一切后路,誓与金箔人同生死共患难!何大福要让金箔人看到,他这次来,是要与金箔人一起将这匹死马治好,变成一匹飞马,在改革的天空中腾飞。他抱定了背水一战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对企业,对他个人来说,都是如此。
  在厂干部会上,何大福大声宣告:“许多人搞‘狡兔三窟’,喜欢给自己留后路。我这人与别人不一样,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我的后路,就是带领大家将企业办好,办好企业就是我们最好的后路,也是最有前途的后路!”
  何大福本来是想举家搬到金箔厂住的,可金箔厂没有能住的地方,只好在西山镇找房子先住着。新租住的房子是金东县劳服公司的两间职工宿舍。何大福在化工厂劳服公司当经理时跟他们的领导交情不错,因此,便临时租给了他。租金还算便宜,每月只有五块钱。房子在县城大街旁边的一人巷,巷子取这么个名字,其宽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一个人推辆自行车刚刚够走,如果对面再来一个人,那就得吸气收腹了。
  “那可是街上的房子,出门就是街中心,租金又这么便宜,大家想租还租不到呢!”何大福在家里“忽悠”着老婆孩子。 。。

破釜沉舟断后路(2)
星期天一早,素琴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停当,兴冲冲地拖到新租房子跟前一看,顿时傻眼了。“这叫什么房子啊!”化工厂的房子虽小,但好歹有近50平方米,还是个套间,也挺新的。可眼前这间房子只是个40多平方米的小平房。灰白的墙上乱七八糟,蜘蛛网、发黄的废报纸,还有用毛笔涂写的“毛主席万岁”。手一按,墙上的石灰粉直掉;头一抬,顶上的芦帘稀稀拉拉,有好几个洞眼还透着天光……素琴看不下去,一屁股坐在行李上。
  “你这是干什么?”何大福忙把素琴拉起来。手指指对面,“喏,还有一间厨房呢!”素琴抬眼望去,对面一排低矮的小平房,每个门前都有一个自来水池,只有他家门前这间既没有门,又没有水池。
  “不错啦!”何大福脸上堆满了笑,拍拍素琴的肩:“毛主席在延安的窑洞里指挥千军万马打败了老蒋,咱们的房子小是小了点,但总比窑洞强吧!”
  素琴咬着嘴唇盯着她的男人,没有吱声。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她摊上这个“一根筋”只顾事业不顾家的男人呢?这都是命!
  “唉!”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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